第63章 第63章
任熙燒退了后,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連飯食也能多吃幾口,可仍然沒有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晚上一睡就是噩夢連連,幾次在夢中尖叫醒來。
蘇遲一摸就是一手的冷汗,再握著那顫抖不停的手腕,心里焦急卻不敢表現出來,再過了三日,便說要帶她出去散散心。
任熙躺在男人膝上,閉上眼睛,馬車有些抖,像她的心臟一樣跳個不停,她已許久沒有睡好,只能在白日才能安心休息幾刻鐘。
大夫說頭上有個穴位,平日里多多按按,晚上就能睡好,蘇遲就輕輕給她按著那個穴位,希望她能多睡一會兒。
即便馬車車廂不夠大,睡的地不夠軟,可任熙卻覺得這是她這幾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了,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開簾子一看:“呀!怎么天黑了!”
他們明明是正午出來了,怎么一醒來天就黑了?
蘇遲把人抱在膝上,說道:“我們不住潯川了,今天是要往北去,再睡一會兒就到了。”
任熙打了個哈欠,又靠回男人懷里,道:“為什么不住潯川了?”
其實那里挺好的,吃的好,住的也好,一直照顧她的那個貴婦人總是一臉笑瞇瞇的,還有那些小丫鬟,和善得很。
男人摸著她柔順的青絲,慢慢道:“那里不好玩,我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任熙點點頭,她其實是不管的,也從不操心要去哪里,反正有人陪著呢!
明明才過了十來日,可人好像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下面覆著一層青霜,向來圓潤的下巴也尖尖的,沒有了從前的肉實。
蘇遲心疼地捏了捏任熙的兩腮,沒有多少肉了,他調整好了一個姿勢,讓她躺得舒服些,一只手在身后慢慢拍著,試著哄她入睡。
夜里安靜得很,能聽到外面的蟬鳴,能聽到轱轆的轉動聲,能聽得到心上人的心跳聲。
這靜謐的世界讓任熙心里感到久未體會的心安,她再次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哼著一首小曲,依稀還能聽清曲里的詞兒:“西風卷去……唯意長,贈我一玉……到后面,任熙就聽不清了。
蘇遲輕輕哼著歌兒,思緒也飄向遠方。
這首曲子是他打戰時從一個婦人口中聽來的,那年他們打到接天崖,死傷無數,一群殘兵敗將就在崖下的一個村子里養傷。
在他們來之前村子就受了敵軍的洗劫,大半個村子被燒毀,村里的男人們死了一大半,而活著的村民們深深畏懼他們這些帶著武器的人。
他們在那里休息時,一個婦人抱著她的孩子蹲在墻角哼著這首曲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可卻記不起母親是否也像這樣哄弄過他。
初聽此曲時他孤立無援,再唱此曲時,他成了哄人入睡的那個人,男人輕柔一笑,若說以前圖謀那個位置覺得是理所應當,那現在,他只是想讓懷里的這個人往后余生都睡得這般安心。
即便蘇遲已經喊了幾次,可任熙仍不愿離開這片溪水,依舊興致勃勃地拿著撿來的筲箕去捉小魚。
直到看見男人臉色有些黑,她才扁著嘴,提著筲箕慢慢淌水過來。
溪水又清又淺,才沒過人的腳腕,她故意朝前一踢,濺起的水花灑了不少在蘇遲的衣服上。
蘇遲的臉又黑了幾分。
任熙活到現在都沒有這么玩過,姑娘的腳豈能隨意露出來讓人觀賞的,還得謝謝蘇遲今日找了這么一處山水俱佳又無人煙的地方,讓她玩個盡興。
其實蘇遲只是讓馬車停下,先稍作休息。
男人和屬下談事時一時不察,沒有注意到任熙在干什么,回過神來,便見她早就脫了鞋襪,自己跑進溪水里。
天氣炎熱,可把那小腳伸進溪水里,便能感覺到一股涼意直沖心頭,她笑出聲來,自己一個人都能玩起打水戰來。
露出的一處淺灘上有一個筲箕,被泥沙埋了大半,她使勁拔了出來,用它去捉溪水里長條的小魚。
成群成群的小魚聚在一起,只要動作一快,捉住五六條不在話下,任熙捉了放,放了再捉,高興得很。
蘇遲一直催著,等她磨磨蹭蹭走來,便把人拉了過來,讓她坐在大石頭上。
任熙腳上都是泥沙,蘇遲拍了拍,又找了車上的巾帕給她擦干凈才放進鞋里,再抬頭時,就看見任熙一臉埋怨地看著他。
蘇遲捏了捏那小腮,一把將人抱了起來,送上馬車。
“好了,我們得出發了,等太陽下山就能到玉緣城了。”
任熙懷著他的脖子,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去:“我聽過玉緣城,那里產的珍珠最好看!”
蘇遲“嗯”了一聲,笑道:“等到了那里,我們就多買些珍珠!”
“對!要買很多很多,送給娘親,再送給姑姑!”
前方能聽到車馬聲音,莊子杉朝前一看,果然是熟人的車馬,只因那車上一角掛著一串玉石鈴鐺,那是千金閣的標記。
他擺擺手,車馬停下,男人笑罵道:“好你個阮遲,生生讓我在此處多等了兩個時辰!”
可話才說完,便見馬車簾子被撩開,莊子杉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向來沉著穩重的老友露出這般失措的神色來。
“子杉兄,內子病急,還請你現在引路去醫館!”
莊子杉立馬肅了臉,說:“這就帶你去。”
他跳上馬車,坐在車夫旁邊,指揮道:“進了城后左拐直行,最里頭就是最近的一家醫館。”
莊子杉坐在外頭,依稀聽到老友的聲音,著急又慌張:“裊裊,醒醒!醒醒!”
他搖搖頭,不過四年沒見,竟娶了一個老婆,真是好奇,他眼光這般高的人,這看入眼的女子會是什么樣的。
大夫把脈后,又摸了摸任熙的額頭,才道:“氣息混亂,氣血沖撞,如今還是先把熱毒退了才是。”
他開了方子,讓小徒煎煮去了。
莊子杉看著那個臉全紅了的女子,轉身出門而去,不過一會兒,就讓人兩個扛著一大塊冰過來。
冰塊包在了被子里,可天氣熱,還是化了些。
莊子杉累得滿頭是汗,坐在一旁氣喘吁吁道:“我的店里只剩這么一塊了,現下已讓人去冰庫再取些過來。”
蘇遲握拳:“多謝子杉兄了!”
男人搖搖手:“你我間不準客氣!”
蘇遲敲了一小塊冰下來,包在巾帕里才放到她的額頭上降溫,莫說額頭了,一身都是熱的,任熙極難受,一直扭動著身子,不教別人碰她。
藥煎好了,男人把小碗放在窗子邊,將藥水在兩個小碗里流動,等溫度合適后,才把藥給她灌進去。
男人眼睛猩紅,坐在一邊后悔道:“我該看好她的,明明身體還沒好,怎么就讓她下水去了。”
抓到任熙下水玩后他是想把人抓回來的,可瞧她今日精神這般好,他又有些不忍心,便縱容了她一些時辰。
可要是知道她會發熱,他說什么也要看緊了。
大夫皺眉,道:“她這也不像是受了涼的樣子,受了涼的人多是腸胃不適,倒也不會發熱!”
大夫務實,還是勸道:“二位還是再請其他大夫看看吧!老朽醫術不精,還是多找人看看好。”
最好,蘇遲帶著任熙去了莊子杉的宅子,而宅子的主人已經深夜去城中親請名醫了。
幾個大夫診斷一番,才告訴蘇遲,說她不過是受了涼,等看看今日能不能散去熱毒,若是散去了,再慢慢將養幾日就行。
蘇遲松了口氣,一直在旁守著,半夜時,任熙終于退熱了,到了第二天,她已能說自己餓了,男人欣喜,一勺一勺喂著她肉粥,直到滿滿的一碗粥都被她喝完。
任熙唉了一聲,她就知道自己又病了,想起昨日悄悄跑到溪水里玩,女人有些心虛,尤其是看見蘇遲滿臉的疲憊,她只得先承認錯誤:“我聽你的話,以后都不下水了。”
她這么一說,明明心疼一晚上的人現在更難受了:“玉緣城臨海,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那里趕海去。”
任熙瞇起眼睛,拼命在被窩里點頭。
到了下午,蘇遲牽著任熙的手,帶她去見了宅子的主人。
莊子杉早就命人在家里備好酒席準備迎接貴客,站在他身邊的是個優雅成熟的女人,梳著婦人髻,一串珍珠流蘇別在腦后,耷拉到了肩頭,雖從眼角的皺紋看出她已不再年輕,可那番風姿卻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
趁著客人還沒到,莊子杉同自家夫人嘮叨道:“我這老友是天下少有的英才,能與他結識是我畢生的福氣!”
他夫人就在一邊笑著打趣道:“夫君說得對,便是當年輸了人家一座千金閣也值得!”
一提起千金閣,莊子杉道:“我那是君子風度,既然用千金做賭,輸便輸了,不過一座小樓罷了!可你不知,阮兄弟竟比我還豪氣,隨手便將那小樓送給了一個貌美的商女,到最后,千金美女竟全部拋下,什么也不要了!”
婦人倒沒有聽過后面這一遭,只輕聲自言:“倒也好好認識認識你這位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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