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高一的第一周，還都是互相熟悉的階段。

        第二天第三天晏宇都沒來。

        禮拜四上學葉照江以為晏宇也不會來了，結果那天晏宇比她到的還早，她認為自己出門已經算早的了。晏宇朝她打了個招呼，指著桌子上的一疊教案：“這些是你理的嗎？”

        葉照江打了個哈欠：“嗯，有化學課老師發的教案，前面第一頁第二頁是知識點總結。后面幾頁是每一課的課后訓練。還有語文老師的文言文訓練，這個是政治的教案……”

        晏宇點點頭，把所有文檔放進書包里，抬頭看她：“你怎么了？沒睡好嗎？”

        “不是，昨天作業寫了有點久。”

        “吃的你沒拿嗎？”

        “沒有。”

        葉照江剛把作業拿出來，看見楊欣彤走了過來，她抬眼對上視線。

        “葉照江，昨天許老師讓我推薦一個女生當勞動委員，我推薦了你，他可能會考慮讓你當，沒關系吧？”

        “啊？勞動委員？”

        “是的。我看你軍訓時候比較認真，也挺負責的，所以就推薦你了。”

        “……我知道了。”

        楊欣彤又轉向晏宇：“晏宇，許老師讓你今天早自習去老師辦公室。”

        “好，我知道了。”

        葉照江皺著眉整理作業，為什么楊欣彤要舉薦自己？和她好像不是很熟吧……

        ——

        “你以為這是給你好處嘛？”

        中午午休的時候夏婉坐在晏宇座位上輕聲給她分析楊欣彤這波操作。

        “她為什么不讓和她玩的好的那幾個去當？”

        “可是勞動委員這職位好像挺好的吧？”

        “好個屁。我剛聽別人說的，勞動委員高一每天要陪值日生們做值日的，做完才能跑路。你還要排值日生表，每個月又要大掃除咯……為什么叫勞動委員啦，勞動呀。”

        “……每天要留下來？”

        “對呀，不然你以為這么好的官給你當干嘛啊，直接推薦和她玩的好的，還推薦你啊。和你又不熟。”

        “不會真的要留下來吧，那我可不行啊。”

        “我騙你干嘛。你先等等，萬一老許沒選你呢。”

        到了午休時間，葉照江睡意全無，全是想著班主任千萬別選她當勞動委員，許老師進教室的時候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結果正好對上了許老師的視線。

        “中午說幾件事啊。我們班有幾個班委位置，還空著的，根據軍訓大家表現和班長推薦啊，我選了幾個，看看有沒有異議。衛生委員，胡曉琴，可以伐？”

        被叫的女生點點頭。

        隨后幾位都是如此，并沒有人抗議。

        “勞動委員，葉照江。”

        她憋在喉嚨的話愣是沒敢說，算了……她也不敢反抗。

        “然后是另外一件事，我們班藝術生暫時不統計，有兩個體育特長生是參加學校體育培訓計劃的啊，一個是陳逸軒，還有個是晏宇。我們其他同學更要從現在開始抓緊了啊，人家特長生每天很辛苦的訓練，你們更不能落下了……“

        才第四天，班主任逼逼叨的技能就點滿了。葉照江有些頭疼，趴在桌上看向窗外，她不會真的每天要留下來吧。

        好像是感覺到氣氛有點奇怪，她將視線從窗外移回班主任身上，卻發現所有人都盯著她看。

        “葉照江，喊你呢，看窗外干嘛？你跟我出來一下。”

        許老師給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最讓葉照江心痛的是，她竟然真的要每天留下來。

        正打算想開口拒絕的時候，許老師語重心長地夸了她幾句，說她老實乖巧、做事穩當，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看出來的，但葉照江很受用。也許是因為很少被這般肯定、表揚過，她便不再推脫。

        “你也真是……無語了。”夏婉看她這慫樣接了個爛攤子，“你得抗議啊！換我我鐵定不干，要么給我個xx免考我還能考慮考慮……”

        下午課間葉照江去辦公室打印值日生表，正好碰到了張奕舟去語文老師那拿作業，她打印完趕緊走出辦公室追上他。

        “張奕舟！”

        男生回過頭看她：“嗯？”

        “我被選勞動委員了，以后放學得留下來值日。可能不能陪你走了……”

        張奕舟若有所思，沉默了下回答：“好。”

        葉照江又忙說：“就高一，高二開始不用了。我們還是可以一起走。”

        “嗯。我回去發作業了。”

        “好的。那你放學不用等我啊。”

        葉照江嘆了口氣，站在教室門口無奈地看著男生走遠的背影。

        多么好的獨處機會，錯失了。

        但其實前面幾天他倆走回家的過程中也沒有什么交流，幾乎都是葉照江在說話，張奕舟聽著，也不知道他聽了沒。這段路五六分鐘就到了，憋不出什么新話題。她苦惱地撓了撓頭，和張奕舟真的很難聊，就怕自己踩到了他的雷點惹他不開心。

        轉過頭走進教室，沒看清有人站在門口，撞了個滿懷。葉照江被撞的退后了幾步，手上的值日生表也掉落在地上。抬眼看面前的人也揉著自己的腦袋，是個男生。

        男生蹲下撿起地上的紙遞給葉照江：“不好意思，我沒看清有人。”

        “不不，是我的問題，你沒事吧？”

        男生抬起頭，葉照江這才看清了是誰，是軍訓食堂吃飯時坐楊欣彤對面的那個男生，叫……

        “你是叫夏……辰……食堂坐我斜方向的。”

        “夏晨辰。”

        “對對，夏晨辰。沒事就好。”

        夏晨辰很瘦，和葉照江差不多高，是個卷毛。她觀察著突然覺得，夏晨辰的外型，和小時候的晏宇差不多。這才是印象中的晏佳微吧！

        好像是葉照江的眼神太過熾熱，夏晨辰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繞過她走出去。

        ——

        臨近放學，最后一節課是英語，英語老師是個年紀大的，普通話不太標準，像是河南那邊的，上課摘了個眼鏡看書都恨不得湊進書里面去。

        葉照江低著頭摸魚，甚至覺得有點困，微微瞇上眼。

        半夢半醒的狀態，突然英語老師在講臺上面升了音調，嚇得她趕忙從桌上爬起。下課鈴響起的前幾秒，走廊正好走過一個人，她迷糊著沒看清。

        每天值日安排的是四個人一組，加上她是五個人。她其實不需要做什么，就最后檢查一下。

        四個同學分配一下任務值日其實很快，甚至零零散散幾個同學們還沒走光，他們就已經差不多好了。但是畢竟第一天值日，葉照江尋思還是弄得干凈點，畢竟許老師給她了“這么高”的評價。

        于是她又拿著掃把和抹布繞教室兜了一圈。關上燈和教室門離開的時候，其實離放學才過了十五分鐘，比昨天等張奕舟開會還快多了。

        她是不是可以提個要求讓張奕舟等她呢？這會不會太過分，人家也要自己要做的事吧。

        葉照江彎到樓梯拐角處時看到前面一樓走廊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昨天她等張奕舟的位置上，一模一樣。

        晏宇好像也有感應一般，原本正看著走廊旁邊的那棵樹，突然轉過頭正好和她四目相對。

        葉照江有些奇怪，張口不知道說什么：“你……”

        “我在看風景。”

        “……？”葉照江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看，“什么風景？”

        “看完了。走吧。”晏宇把手機放進外套右側的口袋，又問道，“你值日挺快的啊，我以為要半個小時。”

        葉照江搖搖頭：“怎么可能，那也太晚了。”兩個人又并肩走在了一塊，她不由得疑惑：“你不是去訓練了？怎么又回學校來了。”

        “我今天沒去游泳隊。一直在學校體育館訓練，我教練來了，他們說要和學校教導主任再商量商量訓練的事。”

        “哦……那你什么時候結束的？”

        “你們什么時候放學我什么時候結束的。去班主任那拿了出校證，省的學校保安天天質問我一大堆東西。”

        葉照江若有所思點點頭，走出學校大門時確實接受到了保安叔叔熱烈的視線。

        “你不知道，周一中午我說要出校的時候這個保安有多離譜，就差把校長叫過來把我抓回去了。我說你叫吧，我是正當出校。”

        葉照江聽他形容的笑出聲：“可能你太像壞學生了，他以為你是逃課呢。”

        走了一段路剛意識到還沒問晏宇怎么回家，突然晏宇彎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腳踝，然后用力蹬了兩下。

        葉照江看著他的動作：“怎么了？”

        “有一點，沒事。可能剛剛打球打的。”

        “好點了嗎？”

        晏宇點點頭：“走吧，你公交嗎？”

        “嗯，就過馬路前面一個車站。你呢？”

        “我騎單車回去。”

        “哦，那你附近看看有沒有……誒前面……”

        “先送你到車站，走啊。”

        “？？”葉照江擺手，“不用啊，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趕緊回去吧。”

        晏宇徑直向前走沒理她，走了好幾步轉過頭看，葉照江猶豫了會兒才慢吞吞地跟上，她皺眉問道：“你有事有求于我？”

        “沒。”

        “那你……喜歡我啊？”

        晏宇笑出聲，惹得葉照江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推了下他肩膀：“你笑什么啊！”

        “就覺得你有點搞笑。”

        “你才搞笑，你沒事為什么要送我到車站？”

        站臺處還有幾個穿著同樣校服的學生，都不太眼熟。葉照江和晏宇站在車站最右側，晏宇看了眼站牌問她：“你幾路？”

        “907。”

        “到哪站？”

        “南暇路封渡西路。”葉照江又思考了下說，“你打車吧？別等下嚴重了。”

        晏宇視線從站牌移開：“嗯？你說腳嗎，沒事的。我自己知道。”

        遠處紅色的標識907逐漸清晰，葉照江看了眼即將到站的公交車，又看向晏宇：“那我走啦？”

        “嗯。明天見。”

        “明天見，你當心點。”葉照江朝他揮揮手走上車，掏出書包小口袋里的兩塊錢丟進機器里。

        往車廂后面一邊走，一邊朝窗外看，晏宇還站在車站看著她，她再次朝他招了下手，他也伸出手揮了兩下，直到兩個人的身影互相在對方視線中越來越遠，變成一個圓點，逐漸看不見。

        ——

        其實晏宇倒數第二節課就訓練結束了，他想著要等兩節課，干脆在體育館一層室內籃球場打會兒球。上課期間室內籃球場沒有人，他從角落里撿起一個籃球拍了兩下，然后一個人練習投籃。

        自從進泳隊以后教練和韓雨薇就要求他不能再打球了，就怕萬一受點傷影響他游泳。掃了眼手表，差不多快到時間了，他拿上書包朝教學樓走去。

        路過一班的時候，看到路然正低著頭在桌肚里搗鼓什么。不用說，肯定在偷偷玩手機。

        向前走去慢慢靠近五班后門，后門有個小窗戶，正好可以清楚看見倒數第二排靠窗的葉照江。她正趴在桌上好像在睡覺，晏宇彎了下嘴角。

        最后一排正在摸魚的夏婉被晏宇嚇到了，拍了拍胸脯，就差給他豎個…怎么有人像班主任一樣喜歡站后門啊！

        走進辦公室，許老師看晏宇來了，從抽屜里拿出離校證：“晏宇喏。你今天結束了是伐，我們學校還是很希望你可以跟著學校進度走的，你爸媽不同意么也沒辦法。就是你自己平時要抓緊啊，文化課能撿起來一點是一點。這也是好事嘛，對你未來沒壞處的。”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下課鈴已經打了有好幾分鐘了，晏宇路過五班看葉照江拿著個掃把到處轉，還以為她今天值日，便索性到一樓走廊等她。下樓時突然有個人勾住他。

        “喲，晏宇！這幾天都沒碰到你嘛。”路然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每天訓練啊。”

        “你好爽啊，我聽說你上半天就回去了是不是，羨慕死了。”

        身后有個男生開口詢問：“他是晏宇啊？就成老師說游泳的那個嗎？”

        路然點點頭，替晏宇回答：“沒錯，我兄弟可牛了。他……”晏宇轉身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快閉嘴吧你，煩死了。”正好瞥了一眼看見前面男生旁邊站著的人，是張奕舟。

        其實張奕舟也沒怎么變，很好認，他左眼下面有顆小痣，不知道算不算淚痣。

        路然掙脫開問他：“你今天沒訓練啊？”

        “訓練啊，結束了等人。”

        “我靠？你等誰啊？男的女的？不會是我吧，怪不好意思的。哎呀難得你竟然會等我，可是我老媽來接我誒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然真的很吵，晏宇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直接下樓。張奕舟下樓的時候突然閃過了禮拜一那天葉照江和他說的話。

        “我后桌是練游泳的，叫晏宇。他好厲害，是省隊。”

        “他軍訓時候給我吃了個蛋白棒，然后今天說讓我自己拿吃的，超好一人。”

        ……

        他們幾個人下樓很快走在前面，晏宇站在一樓走廊和路然他們分開：“說了等人了。你能不能趕緊滾。”路然才磨磨唧唧離開：“你對我有秘密了，唉。”

        前面的人走遠了，張奕舟路過他，沒走兩步又停住回頭看他，晏宇看了下手表抬眼發現張奕舟站定在自己面前不遠處。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詭異。

        “你等葉照江么？”

        晏宇倒是有些意外他會這樣問，隨即回答：“是。”

        好像也沒想到對方會是這個回答，張奕舟思考了下開口：“她今天下課和我說不能一起回家了，她是勞委要留下來。”

        前面的路然回過頭有些奇怪，大喊：“你倆偷摸說啥呢？”

        張奕舟沒等他回答轉身走了，卻又聽到背后晏宇清晰的聲音。

        “謝謝，我在這等她。”

        沒忍住，張奕舟又停下來回頭看他，漆黑的眼中仿佛射出一陣陣寒光，語氣有些不善：“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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