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兩人手攜著手坐在馬車里,甜蜜溫馨,哪知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忽然有一女子披麻戴孝地從巷子里躥出來,攔住馬車。
車夫大驚失色,瞬間勒馬。
一聲凄涼嘶鳴后,女子神情凄然決絕跪地,高舉一張狀子,帶著哭腔高喊一聲道:“請七公主殿下為我夫家前林尚書一家沉冤昭雪!”
宋姿言與裴涼卿一怔。
沿街商鋪小販的吆喝聲停下,吵吵嚷嚷的大街瞬間就詭異的寂靜下來。
只聽,女子繼續泣聲訴道:“我乃林三郎的前妻魏氏,我家三郎應是自知家中有難,提前將我休棄。可林家待我不薄,我愿賭上性命,請七公主殿下為林家沉冤昭雪!”
宋姿言微微掀開簾,只見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跪地雙手舉著一張狀子。
女子模樣憔悴形同枯槁,絲毫看不出來曾是豪門貴婦。那白綢制的狀子里透著血跡,就似她被夕陽染紅的麻布服。
她欲起身,裴涼卿拽住她的手,在馬車中低聲道:“此事夫人最好不出面。”
宋姿言神情肅然,卻并未掙開他的手,只是亢容正色地問道:“林家之事外頭傳得風風雨雨,夫君可有做虧心事?”
馬車中氣氛一時間凝滯沉悶。
外頭已經傳來女子慘叫聲,或許是,侍衛已經開始仗責驅趕那女子。
那女子凄慘尖叫,但仍不忘嘶吼道:“都說七公主殿下是活菩薩!還請殿下為林家沉冤昭雪!”
那種嘶聲力竭的慘叫聲令宋姿言于心不忍,她猛地掀開簾子,大喊一聲:“住手!”
侍衛們領命立刻停手。
那女子本就脆弱得好似一捏就會碎,挨了一番打在街上匍匐,掙扎著爬起來道:“萬兩黃金不翼而飛是事實,可林家忠君報國,不過是為了給前線輸送軍餉!陛下不讓相爺不讓,可前線確實需要,無奈之下只得如此!可林家輸送的軍餉確實保家衛國了,林家怎就只配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人死燈滅,民女別無她求,只求看在林家也是為國為民的份上,給予翻案!還他們一家公道!”
街上寂靜得仿佛只能針落可聞。
事實猶如夏日悶雷直直劈落在每個人的心上。
若這是事實,宋姿言大致知道了。林家或許真沒有貪污多少黃金,而是輸送給了前線。可裴涼卿八成對林尚書這不聽話的行為十分不滿,下了狠手。
如今魏澤昊班師回朝了,倒是可以為林家作證了。
可前世,并沒有此女狀告一事,哪怕她那時只是個被深宮所困的小角色,此女怎么著也告不到她眼前,可在坊間也未曾聽聞此女在別處狀告。前世,魏澤昊對于林家的付出也只字不提。恐怕是怕連累他自己勾結官員挪用國庫作為軍餉?
而林家當時哪怕滿門抄斬也對此事緘口不言,是怕魏澤昊的名譽被污?勾結朝廷命官,挪用國庫?
就算是用在前線,可她父皇不準,便是挪用。搞不好她的父皇會以為魏澤昊要反呢。是以,林家寧死也不泄露是用在前線?
那么今世,此女的證據皆是從魏澤昊那兒得來?魏澤昊怎地又敢將此事抖出來了?
魏澤昊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僅僅是為了在她面前撕開裴涼卿的面具?離間她與裴涼卿的關系?
還是煽動輿論,將民怨推至沸點,然后直接反叛?
魏澤昊……恐怕是要與裴涼卿提早決戰,看看是掌握民心的魏澤昊贏,還是掌握君心的裴涼卿贏!
他是要讓裴涼卿徹底失了民心!
民間本就在為林尚書之事心存疑慮,落證實了林尚書是為前線供糧,以民間對大勝仗的欣喜,絕對會為林家抱不平。
而百姓輿論最多罵罵她父皇是昏君,卻不會放過裴涼卿。
林家數百條人命啊!
宋姿言耳中嗡嗡作響,林家是裴涼卿與魏澤昊纏斗的犧牲品。
裴涼卿方才不讓她管這事,倒未必是怕她知道所有真相,而是怕她也牽涉進來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可她也不知究竟為何裴涼卿會給前線斷糧,哪怕她再討厭魏澤昊,前線打著仗,怎能斷糧?
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令她有種感覺,他應當是有許多人不能懂的深層含義,他并非歹毒之人,也并非不管國家百姓之人。
她尚未理清如何處理此事,只見裴涼卿掀開馬車簾子,從車中彎身出來。
他一出來,臨街百姓的神色便變了,帶著某種憤怒厭惡。
呵。百姓們果然容易被煽動,哪怕他們才受了裴涼卿恩惠,借到了糧食。
她心中閃過某種情緒,這種情緒令她摒棄猶疑,瞬間下了決策。她猛地拽住裴涼卿的手,雖然不知他為何這么做,可她覺得他定有他的理由,而他大致也不能把他的深層理由在大庭廣眾之下搬出來。
有些話,她比他適合說。
她冷聲尖銳道:“哪怕真如你所言,本公主亦認為林家死的不冤。”
此言一出,滿街喧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眾人顯然不能理解。
她余光瞥見裴涼卿神色微怔地望著他,她沒看他,目光銳利地射向地上跪著的女子道:“未經陛下同意,擅自挪用國庫,有何冤屈?少了這數萬兩黃金,又有多少百姓渡不過那個寒冬!不是只有將士的命是命!百姓的命也是命!”
一句“百姓的命也是命”令街上的百姓們不禁心頭震蕩,哪怕真是裴相不給前線軍餉,可他與七公主給百姓們糧食。就是往年,年年寒冬也有開倉放糧,只不過,國庫不足,數量不多。
“哪怕要幫助前線,也該搬到臺面上來,由陛下定奪!而不是暗箱操作!”擲地有聲的清亮聲音砸進每個人心頭。
不論初衷如何,林尚書的所作所為已經違反了規章制度,自己伸手去觸碰的禁區,死了,就不能喊冤了。
“帶走吧!別動粗!”丟下這一句話,宋姿言拉著裴涼卿坐回馬車中。
街上的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輿論卻不該再是一面倒罵裴涼卿了。
宋姿言氣得滿臉通紅,小臉鼓著。完了完了,這一世,魏澤昊還是居心不良要反,甚至可能會提前反叛。這次煽動輿論沒成功,下次不知作何!
裴涼卿倒是看了她半響,忽然就笑得很愉快。
宋姿言疑惑地回視他,死到臨頭了,還笑?人家魏澤昊滿心算計,已經開始露出尖銳獠牙,她夫君倒是好,在這兒傻樂呵?
靠不靠得住啊?!
“笑什么?”她沒好氣地道。
裴涼卿臉上笑容收不住,道:“夫人如此護我信我,為夫自然歡喜。”
這小丫頭,竟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護夫,他都沒想到!
他還擔心回家該如何與她解釋才能不罰跪。
可她竟信他!
“那你老實交代,你究竟為何看魏澤昊如此不順眼,處處與他作對?”宋姿言肅著小臉問道。
依她之見,裴涼卿剛剛走馬上任之時,對魏澤昊并無意見,前線軍餉沒少輸送。
裴涼卿目光回視宋姿言,臉上笑容未收,卻不像玩笑,道:“他太弱雞。”
宋姿言:“???”
她沒聽錯吧?魏澤昊弱雞?不是號稱大乾朝百年難得一遇的帥才?!
裴涼卿道:“占著茅坑不拉屎。看著就礙眼。”
宋姿言:“???”
認真的嗎?魏澤昊統領魏家軍不是戰功赫赫嗎?怎么還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可她看裴涼卿好像真不是在開玩笑。
裴涼卿接著道:“給了他三年多的時間,還只是守得住,老子看不下去了。”
宋姿言:“???”
老子?
這個文官之首的相爺夫君,什么時候說話這么粗鄙了?!
被邪祟附體了?
“與其等著他救國救民,不如把他斗下去,我自己來。”
宋姿言:“!!!”
大哥!紙上談兵終覺淺啊!依她看,他更不靠譜吧?!
魏澤昊好歹是常年在邊關歷練的!
這就是她看不懂的深層原因?宋姿言瞬間想哭了,好吧,完蛋了,沒什么深層原因,就是有個瘋子想發瘋。
裴涼卿道:“若不是林尚書暗自輸送軍糧,魏家軍早早回撤一些,能好守很多,也能減少軍糧物資浪費。可魏澤昊此人臉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說什么也不回撤。在武安關利用天然屏障守著,那年冬季,便不會死上百萬百姓了。土地丟了,只要百姓撤回來,修身養性之后可以再奪回來,最終就沒有損失,可百姓們死了,他們的命便真的沒了。”
宋姿言鳳眸微睜,望著他,眼中流光劃過。
裴涼卿道:“魏澤昊在那個位置上,對我來說,還不如找個打不贏的,趕緊退回武安關,也不至于把大乾拖死。”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裴涼卿說:“輸不可怕,可怕的是表面贏了,卻是以更慘痛的代價。打了多少年了,敵人還年年猖狂,算哪門子英雄。”
這理由太過震撼,宋姿言吶吶地問:“那你……”
裴涼卿目光灼灼,自信道:“等斗倒魏澤昊,老子親自上,保證一次把敵人打得賠款求和,再也不敢南下。”
宋姿言:“……”。
多希望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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