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倪元璐有奏，大家都看向他。

        皇上說道：“準奏！”

        于是，倪元璐說道：“月前，皇上昭告天下，廢除‘三餉’和免征三年農稅，這本來是皇上體恤天下百姓的善意之舉，可如今看來，沒有到達應有的效果啊！”

        皇上愣了一下，“這是什么意思？”

        倪元璐說道：“皇上，據微臣手下匯集的消息，這道圣旨有的地方并沒有傳達下去，以致于一些農民根本不知道廢‘三餉’，免農稅的的政策，所以，他們還是仍舊在交稅。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皇恩浩蕩！”

        “為什么這樣？”

        皇上一拍龍椅的扶手。

        倪元璐說道：“據臣的調查，圣旨沒有傳達下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基層官員懶政，沒有及時下傳；另一種情況是故意不下傳，就是為了繼續收稅！”

        “渾帳！”

        皇上氣得大罵一聲，“誰敢阻撓朕的圣旨，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這個——”

        倪元璐遲疑了一下，“臣不敢說。”

        “有什么不敢說的？你堂堂戶部尚書還不敢說？”

        “皇上，臣具體調查了山東，山東的這個情況很嚴重，基本上都還在收稅，農民根本不知道這道圣旨。”

        “那還等什么，把那些忤逆的官員都抓起來，全殺了！”

        “皇上，這事兒跟當地的官員關系不是太大，阻礙的人是——”

        “是誰？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是誰？”皇上氣壞了。

        “臣讓人詢問過了，是山東的幾位蕃王。”

        “啊，是他們？”皇上一陣愕然。

        群臣也小聲的議論起來。

        倪元璐苦著臉說道：“據山東稅課司的官員說，這道圣旨下達到山東之后，再下達到府、鄉一級時，就遭到了幾位蕃王的阻攔。

        他們說，依照慣例，蕃王有權在自己的封地收稅，皇上的這道圣旨對他們無效。他們直接勸退稅務司的官員。

        而山東近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掌握在幾位蕃王手里，而且大多是良田。農民掌握的土地都是一些偏遠的山地，他們同樣受當地大地主的管控。

        那些大地主根本沒把圣旨傳下去，所以，農民大多數不知道。

        而這些大地主又依附在幾個蕃王名下。

        所以，這道圣旨對山東的農民來說，形同虛設。

        據臣了解，其它省份的情況也差不多，凡是有蕃王的地方，政策都沒有落實下去。

        可惜皇上一片苦心，這農民都沒有感受到啊！

        關鍵是，這些農民繼續交稅，這些稅還落在了蕃王和大地主手里，倒便宜了他們。”

        皇上的臉變得鐵青起來。

        他馬上想起昨晚衛明的話，這些大明的蕃王就是阻礙大明復興的最大障礙！

        他們不僅霸占大片良田，自己還能在封地上收稅，朝廷每年還要養活他們，這一進一出，真是把大明的國庫都掏空了。

        但是沒辦法。

        這是祖制。

        老朱家的那位根本沒想到幾百年之后，會變成這個樣子。

        當時，他的初衷也是為了他的子孫后代著想，可沒想到，這些子孫后代反過來成了大明的寄生蟲，毒瘤！

        半晌，皇上緩緩說道：“諸位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

        大臣們面面相覷。

        能有什么看法？

        哪個敢招惹皇室宗親？

        這是死局，解不開的。

        看著大臣們低著腦袋，一言不發，皇上郁悶到了極點。

        “你們都不想說點什么嗎？”

        皇上心里明白，昨晚衛明已經幫他出了主意，他就想看看這幫大臣的反應。

        這件事情刺激了皇上，讓他堅定了向外遷徙的決心。

        很明顯，這些蕃王不挪窩，大明中興就是一句廢話。

        半晌，史可法說道：“皇上，蕃王分封，這是祖制；蕃王在封地上收稅，也是祖制，士人免農稅，同樣是祖制。”

        士人免農稅，就是指那些有功名的人也免收農稅，就是指那些考了秀才、舉人，進士，還沒有封官的人，這些人慢慢演變成鄉紳，然后，就變成了大小地主。

        有些農民為了免收稅，就自愿把土地依附在這些士人名下，結果土地越發集中，大地主就越來越多。

        此消彼長，朝廷的稅就越來越少。

        “皇上，祖制不可違啊！”

        史可法兩手一攤，很是無奈。

        而實際上，這殿上殿下，許多官員都是大小地主的代表者，在老家都有私產，他們會自發的維護祖制。

        誰會動自己的蛋糕呢？

        各地的官員也是利益既得者，蕃王阻撓圣旨，他們求之不得，反正天塌下來，蕃王頂著。

        所以，關于土地，有著從上至下的巨大的利益鏈。

        莫說官員和蕃王，皇上在京城外也有大量的皇莊，專門給宮里提供御用食物。

        估計，這次能從這圣旨獲益的農民就是山西農民了。

        李自成把山西的蕃王，大小地主都殺了個遍，給皇上幫了忙。

        可是，不能叫李自成把全國的蕃王都殺了吧？

        皇上想著，看來還是要執行衛明的主張。

        蕃王殺不得，也留不得，只能攆走，讓他們自生自滅！

        于是，他說道：“這件事就暫議吧！”

        眾人都松了口氣。

        生怕皇上又要做出驚人之舉。

        “你們誰還有奏？”

        半晌，無人出聲。

        “既然你們沒話說了，那朕有一件事要宣布。”

        眾人看向皇上。

        皇上清了清嗓子，說道：“黔國公沐家，自大明開朝以來，一直替朝廷鎮守云南，保證了邊陲的安寧，功勞甚大！為了回報沐家對朝廷的忠心，朕決定封黔國公沐天波為‘安南王’！”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

        你獎賞沐家沒錯，可為什么封沐天波為‘安南王’，不應該是‘云南王’嗎？

        他的封地在云南，又不在安南！

        而安南名為大明的屬地，卻根本沒在大明的實際管轄之下，完全就是大明的蕃屬國啊！

        你給沐天波封個‘安南王’是啥意思？

        一時間，朝堂上‘嗡嗡’聲不絕于耳。

        皇上和王承恩對視了一眼，顯然，這樣的反應在他們意料之中。

        但是，衛明沒在場，皇上有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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