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虞照晚腳步一頓,臉上笑意蕩然無存。
顧城起身,慢慢踱步至她身側,若有所思道:“虞姑娘聰慧無雙,若非女子身定然封侯拜相,位極人臣。如今困在朕這小小紫宸殿內,可不是委屈了?”
這是當初林懷禮講學時給她的評價,老先生當著一眾皇親國戚的面兒對她贊不絕口,直言若她為男子定要舉薦她入仕。
虞照晚因此一度被推上風口浪尖,一個月收了十幾封信邀她上門品茶,還因為這事兒和顧城鬧出了些齷齪。
如今被他在這個場合、這個時間提起,其中深意可見一斑。
經蕓妃一事,兩人已徹底撕破臉,虞照晚也不和他客氣,微笑回道:“不委屈,我命苦。”
顧城道:“確實命苦,不然也不會遇上我。”
虞照晚煞有其事地點了個頭:“陛下知道就好。”
顧城被她氣得冷笑。
當真是牙尖嘴利。
虞照晚攏袖道:“陛下今天想做的已經做了,若無要事,奴婢先退下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去沒想顧城在身后叫住她:“虞照晚。”
她回眸,眼神冷然。
那人穿著玄色龍袍,膚色冷白惹眼,一雙丹鳳眼盯著人時有種奇異的危險感。
和曾經那個心思澄明的少年幾乎判若兩人。
“林懷禮也好,還是其他什么人也好。”顧城慢悠悠道,“誰來都沒用。”
“我不會放過你的。”
“永遠不會。”
一句句話清晰的傳入虞照晚耳中,她的心隨之沉下去,腦中紛亂的閃過近日來種種畫面,最后定格在他此刻陰翳的面容上。
像是一根弦繃緊到極致,然后——
“啪”,斷了。
她竟驀然一笑,轉頭道:“您這話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是有多放不下我呢。”
顧城臉色一變,陰沉不定的盯著她。
虞照晚看在眼里,笑意更盛,慢慢道:“還是說,陛下是真的還對我余情未了,但隔著蕓妃娘娘之死,良心難安,所以用這種方法把我留在身邊?”
她好奇的歪了歪頭,道:“如此說來,陛下是在折磨我,還是折磨自己?”
“不會吧?”見他臉色越來越差,手上青筋暴起,虞照晚繼續陰陽怪氣,“您不會這么……”
“虞照晚!”
剩下的半句話卡在嘴邊還沒吐出來,虞照晚眼前一花,只覺得自己被人帶著疾退數步。再看清東西時已然被顧城懟在墻角。
視線所及之處只有顧城陰沉的面容,他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噴薄欲出,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燃燒殆盡。
一個無比俊美的瘋子。
虞照晚頓覺悚然,隨即咬緊牙關毫不猶豫的和他對視,沒有一絲一毫閃避。
“虞照晚。”他一手摸到她的脖頸,緩緩收緊,笑意滲人,“我知道你不怕死,那鸞鳳宮那個小崽子呢?”
“她呢?她也不怕嗎?”
“還有你遠在天邊的祖父,你的太子哥哥,他們也不怕嗎?”
虞照晚眼球震顫,怒意混雜著驚懼,還有一絲不甚明顯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痛,竟令她一時忽略了頸上的觸感。
頸間力道驀然加大,虞照晚眼角迸出淚來,她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就連傳到耳中的話也變得模糊了。
“若想保住他們的命——”
她抓上那只鐵爪般的大手,拼命往外拉。
“你就要乖乖聽話。”
求生的欲望無限擴大,虞照晚努力向上探著脖子,極力爭取呼吸的空間。
“不要再激怒朕。”
意識逐漸昏沉。
“也不要想著逃。”
手上軟綿綿的,幾乎沒什么力氣了。
“你不會想看到這樣做的后果的。”
伴隨著最后一句話落下,頸上力道驀然一松,虞照晚跌落在地,重獲新生般大口的貪婪的呼吸著空氣,混亂中抓住的第一個想法是——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
眼中胡亂落下淚來,虞照晚無力地蜷縮在地上,墨發散亂一地,顆顆淚珠晶瑩剔透,原本蒼白的臉染上不正常的紅。
冷靜過后,她背靠著墻坐起來,抬眼。
鬢發散亂的美人抬起眸,本應風情萬種。
但她眼中全是恨意。
不加掩飾的,深重的恨意。
顧城手指微微一蜷,他毫不懷疑,現在若誰能給虞照晚一把劍,她會毫不猶豫沖上來捅了自己。
虞照晚確實也是這么想的。
劫后余生的喜悅過去后,隨之而來的便是生死被別人掌握在手中的巨大屈辱感和恐懼感。
以及恨意。
還沒有人這么敢這么對她,以致于虞照晚幾乎又一瞬失去了理智,不管面前這人是誰,不管他有多么重要,會不會關乎大局,她想現在就殺了他。
以致于她忘了局勢,忘了眼前這人手里掌握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一時失態失神,讓那濃烈的仇恨□□裸展現出來了。
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于是極為細微的一瞬走神之后,她垂下眸。
那些激烈的情緒似乎都隨著這個動作一并消散。
“奴婢。”再開口時,她嗓音沙啞,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廢了好半天勁兒才說出接下來兩個字,“遵旨。”
隨后她感覺到顧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知道就好,去吧,晚上來寢殿伺候。”他如是說。
虞照晚沉默著行了一禮,回身出去了。
邁出紫宸殿的前一刻,她抹干臉上淚痕,神色清冷淡漠,除了頸上一圈青紫以外再看不出什么不妥。
郭平被她嚇了一跳,連聲道:“哎呦您這是……”
虞照晚點了點脖子,又擺擺手,示意自己現在不能說話。
郭平不由跟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見虞照晚面色平靜,道:“陛下也是一時激憤……”話到一半兒,虞照晚倏然抬眼,郭平對上她清冽的眸光,剩下的卻是不敢說了,只得改了個口:“奴才給您叫太醫過來?”
虞照晚點點頭,正要離開,郭平又拉住她,笑容滿面道:“陛下吩咐,讓您搬回到紫宸殿住,還在以前的屋子。”
搬回紫宸殿?
虞照晚心下輕諷,無非是為了更好的羞辱她。
面上則乖順的點了個頭。
郭平心下微松,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陛下和虞姑娘較著勁兒,兩人你來我往的倒無所謂,可憐他夾在中間難做,還好虞姑娘好說話。
當下笑容更盛,叫小安子過來讓他一路送虞照晚回去。
虞照晚面色淡淡,跟著小安子回了以前的院子。
多日不見,院落一切如初,虞照晚推門進去后偏房的門動了一下,隨即探出一個嬌小可愛的身影。
是云箏。
她怎么會在這兒?
虞照晚挑了挑眉,看著她一路小跑過來湊到自己身邊。
“虞姑娘!”她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隨后看到虞照晚頸上的紅痕,面露擔憂。
身后小安子已經掩上門退了出去,虞照晚擺手推開她,云箏跟在后頭,一疊聲的問:“虞姑娘您是怎么了?這些天怎么都不見您?陛下前些日子突然派人把鸞鳳宮圍起來了……”
說到一半兒話音一頓,虞照晚自桌前坐下,從案上抽出兩張紙,提筆落字。
隨著她的動作,云箏不免晃神。
她未入宮前也曾隨著哥哥去學塾念過幾年書,虞照晚的字不算漂亮,卻極其工整。
工整到仿佛從哪本書上拓印下來的一樣。
橫豎撇捺點到為止,沒有一絲一毫的出矩,也看不出任何筆者行書時的習慣和特點,賞心悅目的同時詭異感莫名。
在她出神之際,虞照晚已經寫好了。
紙上印著幾個問題:鳶微如何?鸞鳳宮如何?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云箏這才想起虞照晚脖子上受了傷,定然不能說話,暗罵自己犯蠢的同時快速答道:“自那日之后,公主一直是佟嬤嬤和薛神醫在照顧,他們不讓其他人接觸公主,奴婢是您身邊的人,遠遠看過幾次,公主狀態很好,但是還沒醒。陛下不讓鸞鳳宮的宮人外出,奴婢就一直在里面伺候,剛剛才被郭公公叫過來……”
她悄咪咪抬眼窺測虞照晚的表情,但從她一片淡漠的臉上卻實在什么都分辨不出來。
“郭公公說,您很快就會住回來,讓奴婢跟在您身側,照顧您飲食起居。”
說完這句,她快速垂下眸,心里打鼓一樣跳。
其實郭公公的原話是讓她仔細看著虞姑娘,別讓虞姑娘一時行差踏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云箏不知道“不可挽回之事”到底是什么,虞照晚卻聽明白了。
郭平怕她尋短見,又怕她再做出什么事激怒顧城,所以把云箏放到她身邊來。
一來為看著她,二來也是提醒,不遠處的鸞鳳宮還有個鳶微等著她呢。
這安排也算周到,在不進一步激怒虞照晚的同時也保證了她的安全,同時也無意間給虞照晚遞了消息。
那就是鳶微已經醒了。
佟嬤嬤和薛平安嚴防死守,連云箏都不放進去,恐怕就是為了隱瞞這個消息。
算算日子,這個時間也該醒了。
本來按照原計劃,她設計讓薛平安出宮,再經由他傳遞消息給宮外虞氏留下的人手,時間是夠用的,壞就壞在謝寅這個時候橫插一杠子,自己被軟禁,薛平安佟嬤嬤不知情況如何,只能暫且瞞著鳶微已醒的事,拖延時間等她下一步指示。
云箏見她沒反應,又道:“虞姑娘?”
虞照晚按了按眉心,又寫道:無事。你能出紫宸殿嗎?
云箏搖搖頭。
還真是嚴防死守。
虞照晚眉頭微皺,寫道:你先出去吧。
云箏動了動嘴唇,最后還是默默出去了。
她想關心一下虞照晚,但虞姑娘現在顯然用不上她。
她走后,虞照晚從袖中掏出魏侍中方才塞給她的紙條,展開一掃。
三日后,竹園太宴湖邊見。
紙條上還帶著淡淡香氣,好似蘭花清香撲鼻,令人聞之心情舒暢。
魏澤此人,早年承她恩情,按理說,是會想辦法助她脫困的。
虞照晚挑了挑眉,將紙條收入袖中。
正房的門一直緊閉,直到深夜,前面傳旨讓虞照晚過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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