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山，幽冥之井。

        天瑟搖著折扇，看著面前滿目瘡痍遍布枯葉的幽冥入口，又抬頭望望幽冥井側遍布枯枝的千年桃樹，發出惋惜的喟嘆。

        “可惜了。”

        他蹲下身子，想撿起一片燒焦的桃葉，手指才剛觸到葉片，那焦黑的葉片便簌地破碎，化作黑灰。

        他頓了頓，便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從廣袖中掏出一方錦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指間沾染的灰塵。

        “出來吧。”他一絲不茍地擦拭著手指，語氣柔和，眸中卻藏了一絲殺機。

        話畢，他便聽到身后傳出簌簌的聲響，那是腳步落在枯葉上發出的聲音。

        “閣下何必藏頭露尾？”天瑟勾唇，將帕子收回袖中，轉身。

        待看清面前的紅衣身影和她身側兩翼的雪狼，他頓住了，眸中的殺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喜。

        “百澤歡？”他試探問道。

        百澤歡抱臂睨著面前的天瑟，并不答話，只提防問道：“你是誰？”

        天瑟前行兩步，在余光瞟到百澤歡身側呲牙的銀雪后頓住腳步，不好意思地笑笑，拱手作揖，答道：“在下神界天瑟。”

        “神界三皇子天瑟？”聞言，百澤歡冷哼一聲，抬腳沒好氣地踢散地上的枯葉，“晦氣！”

        天瑟面上依舊掛著柔笑：“小將軍何出此言？”

        百澤歡冷聲挑釁道：“本將軍看到你們神界的就想吐。”

        仿佛不在意百澤歡的出言不遜，天瑟又向前走了兩步，眸光閃了閃：“可在下見到將軍，卻是很歡喜。”

        百澤歡挑眉，像是天瑟說的是什么笑話。

        “在下來此，正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見到將軍。沒想到，在下運氣好，還真讓將軍出現在我的面前。”

        聞言，百澤歡對天瑟的好奇多了兩分，她抬腳，繞著天瑟走了兩圈，觀察了許久：“你見我做什么？”

        “求親。”天瑟正色道。

        “求親？”百澤歡頓住，此刻她正好行至天瑟的身后，于是，她對著天瑟的后腦勺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求什么親？”

        天瑟回頭，直視百澤歡的目光，道：“求親，自然是在下向小將軍求親。在下仰慕將軍已久，想求娶小將軍。”

        百澤歡見天瑟不像是開玩笑，于是還真的垂眸認真思索了半晌。

        “好啊，我答應。”思畢，百澤歡抬頭一笑甚至不問天瑟原因，便爽快應道。

        但很快，她的下句話也落在天瑟耳中。

        “可是，我要的聘禮，三皇子未必給得起。”

        天瑟抽出扇子，在百澤歡臉側搖了搖，目光落在百澤歡瑩亮的眸上，問道：“將軍想要什么聘禮？”

        “只三樣。”百澤歡抬手，露出三根手指。

        “天帝的冕旒，天玦的內丹，歸墟境。”

        百澤歡在天瑟眼前將手指擺了擺：“就這三樣。”

        聞言，天瑟苦笑：“小將軍難為在下了。”

        “那你做什么白日夢？”

        百澤歡收起笑容，斜睨天瑟一眼，抱臂走向幽冥之井。

        她附身摸了摸幾近炸成廢墟的幽冥井，而后通過井口望向井內。

        井內漆黑一片，不時冒出些黑色的濁氣。

        天瑟走上前來，關切道：“小將軍可是要去冥界？”

        “得了吧，我前腳剛踏入幽冥井，后腳你們神界就要污蔑我覬覦冥界，我還沒那么無趣。”

        百澤歡直起身，拍落手上的灰塵，扭頭道：“喂，天瑟皇子，看這個程度，恐怕冥主阿獻已經不在冥界之中，沒有她的炎靈之力鎮壓，冥界很快就會暴動。你們最好快些找到她，不然，到時候人界可就變成下一個鬼界了。”

        天瑟道：“沒想到小將軍還關心人界？”

        百澤歡搖頭：“幽冥之井在魔界和仙界交界處，這鬼族涌入的可不只是人界。而我，作為魔界平境少將軍，最忌諱的，就是我魔界領土被其他域族染指。”

        “所以，還煩請你們神界早點找到阿獻。不然，若是再有鬼族入魔界礙我的眼，本將軍我定會率平境軍毀了整個鬼界。”百澤歡見手指戳在天瑟心口，一字一句威脅道。

        “走了。后會無期，天瑟皇子。”說罷，百澤歡收回手，跳到銀雪背上，打算離開。

        “小將軍且慢。”天瑟出聲喚住百澤歡，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百澤歡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有事快說。”

        “仙界靈土眾多，為何小將軍偏偏盯上了歸墟之地。”

        百澤歡抬眸道：“想知道？”

        “想知道。”

        “附耳過來。”百澤歡嘆口氣，朝天瑟勾了勾手指。

        天瑟照做，附身過去，微微偏頭，將耳朵靠近百澤歡的嘴唇。

        只聽少年將軍溫聲開口，七個字柔柔地落在天瑟的耳中。

        “美人的事，你少管。”

        ——

        因著路上又斷斷續續收了些流落四處的厲鬼，在天色將黑之時，少曇與天玦才趕到了幽冥井。

        然而，在此地等他們的卻只有霆霓。

        霆霓迎上前來：“殿下。”

        天玦環視四周，卻不見天瑟的身影：“天瑟呢？”

        霆霓答道：“三殿下已回九重天去了。”

        聞言，天玦也并未再往深處追究，他只是走近幽冥井，朝里面瞥了一眼。

        “冥界情況如何？”

        霆霓如實答道：“確如殿下所料，冥主阿獻從三日之前就已失蹤。無炎靈之力壓制，冥界暴動。”

        “阿獻從萬年前便鎮守在冥界，這萬年里從未出過任何紕漏，怎會無故失蹤？”天玦凝眉，他實在想不出，阿獻為何會好端端的失蹤了。

        想起霆霓與阿獻的淵源，天玦問道：“霆霓，依你對阿獻的了解，可能猜測出一二？”

        “以阿獻的修為，要離開冥界，除非她自愿。”似是有所忌憚，霆霓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住了。

        “無妨。”看出霆霓的顧慮，天玦道。

        “能讓阿獻自愿離開冥界的，只有一樣東西。”

        天玦問道：“什么？”

        “九黎劍。”

        “九黎劍。”天玦眉心一跳，道，“然九黎劍自萬年前蚩尤身殞后便不知所蹤，軒轅帝君尋了千年也未曾尋到，怎會在此時突然出現。”

        聽到天玦提及蚩尤和軒轅帝君等字眼，少曇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本來，她以為此次鬼族的暴動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意外，現在她才發覺，這件事情遠不及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天玦面色凝重，道：“將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阿獻么？”

        霆霓想了想，道：“當年涿鹿之戰中，天女阿獻助軒轅帝君誅殺蚩尤之后，靈力耗盡，無法回歸九重，只得留于人界。然而，阿獻身上炎靈之力過盛，所過之處，土地干涸，百草不生。那時，正值冥界創立之處，軒轅帝君便將阿獻封為冥主，令她鎮守冥界，不得踏入人界。”

        “如今阿獻出了冥界，要想知道她的去處，恐怕要去找掌管下界草木的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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