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水神殿，少曇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是冰夷在陸吾的昆侖鑒中看到了百澤歡同天瑟在宋山，于是瞞著陸吾與少昊將此時(shí)稟告給了天帝，才發(fā)生了后面的事情。

        冰夷倒也沒藏著掖著，承認(rèn)了是自己告密，他本來還覺得此事是樁小事，但在聽少昊帝君說了今日在大殿上發(fā)生的一切之后，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頗有些歉疚地看向少曇。

        “小青蓮，你沒事吧。我當(dāng)時(shí)沒想到天帝會來這么一出，要是知道我絕不會告訴他，對不住對不住。”冰夷語氣中多多少少帶了些心虛。

        少曇自然也知道冰夷不是故意的，于是急忙擺了擺手：“我沒事，你不必自責(zé)。”

        然而陸吾卻一反往常，冷冷地盯著冰夷，質(zhì)問道：“我們明明已經(jīng)約定不將此事告知天帝，你為何出爾反爾？”

        冰夷低下頭，不好意思道：“上次我不是監(jiān)管不力讓阿獻(xiàn)溜進(jìn)了岱輿么，我這不想著，恰好把這件事情稟告天帝，將功補(bǔ)過嗎？”

        少曇知道這件事，她也知道，當(dāng)時(shí)冰夷是為了帶自己散心才錯(cuò)過了岱輿的消息，說起來，這件事情還要怪她自己。

        “你將功補(bǔ)過的方式就是出賣天瑟？”陸吾雖也知道其中緣由，但言語中的厲色未改。

        “天瑟是天帝陛下的親兒子，這種小事，天帝不會責(zé)罰他的。”說著，冰夷走到陸吾身前，撇著嘴拉著他的袖子晃了晃，言語中頗有些撒嬌的意味，“可我就不一樣了，我就是個(gè)半路出家的小神，稍稍出點(diǎn)差錯(cuò)，等著我的可能就是天雷之刑。真到那時(shí)，阿陸你忍心看我灰飛煙滅？”

        冰夷略有些造作的姿態(tài)令少曇忍不住打了冷顫，看陸吾面色仍舊不佳，她忙站起身來，一邊將陸吾拉到桌前坐下，一邊替冰夷勸道：“我覺得冰夷說的有些道理，陸吾你便莫要生氣了。”

        一旁的少昊帝君也出聲道：“如今少曇和天瑟皆無恙，且此事因少曇而起，水神也是無奈之舉。依我看，陸吾你便不要為難水神了。”

        聞言，冰夷立馬點(diǎn)頭如搗蒜，朝著少昊帝君投去感激的目光。

        因著少昊帝君和少曇的勸說，陸吾的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只是怒意并未全消，他面色冰涼地掃了那廂可憐巴巴的冰夷一眼，薄唇微啟，四個(gè)字脫口而出。

        “不知羞恥。”

        少曇一愣，她認(rèn)識陸吾這幾百年，連他生氣都很少見，更別提從他嘴里聽到這樣的字眼。她下意識去看冰夷的臉色，果然見冰夷愣在原地，表情凝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不知羞恥？”緩過神來，冰夷盯著陸吾冷笑。

        見氣氛不對，少曇慌忙解釋：“你聽錯(cuò)了，陸吾是說——”

        “不知羞恥。”打斷少曇的話，陸吾重復(fù)道，他看向冰夷，冷冷開口，“你沒聽錯(cuò)。”

        少曇眉心一皺，以她對冰夷的了解，冰夷絕對……

        “哈哈哈哈。”

        聽到陸吾清晰有力的重復(fù)，冰夷的臉上霎時(shí)綻出粲然的笑意來，他隨之大笑了兩聲，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手朝自己腦袋一拍，拖著大紅色的長袍在大殿中快步走了兩趟，不知是想要做些什么。

        突然，他止住步子，回頭冷岑岑地盯住神情淡淡的陸吾。

        “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不知羞恥。既然如此，我們高貴端方潔身自好的昆侖主神留在這里做什么，與我這個(gè)不知羞恥的小神同處一室，不覺得有失身份？”

        啪——

        未等陸吾作答，冰夷快步走到他桌前，手順勢往桌面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齒道：“還是說，昆侖主神您是為了彰顯自己的仁慈寬厚，才刻意同我這個(gè)上不得臺面的小神相交，其實(shí)心底里，很是瞧我不起？”

        見狀，少曇默默嘆了口氣，低下頭抬手扶額，她甚至都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氣氛怎么突然變成這樣的。

        她微微側(cè)頭，見她的哥哥少昊帝君一臉淡定地看著他們的動靜，并沒有開口解圍的打算。

        少曇揉揉額角，正想著如何勸說冰夷，卻聽著旁邊的陸吾又是輕飄飄四個(gè)字。

        “不可理喻。”

        少曇頓住了，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冰夷的臉色，只能將手探到桌下，悄悄扯了扯陸吾的衣角，示意他莫再開口。

        陸吾果然不再說話了，不但不再說話，他直接原地捏了訣消失無影了，只剩下冰夷對著空蕩蕩的桌面咬牙。

        那廂的少昊帝君見狀，留下一句告辭，隨之消失不見。

        少曇見陸吾和少昊帝君都走了，正思索著如何找個(gè)借口離開，免于冰夷的怒火波及，話還未出口，她的手就先被冰夷捉住。

        “你也要走？！”冰夷抬頭，質(zhì)問她。

        少曇忙搖頭：“不······不是，那個(gè)，我只是······”

        話還未說完，冰夷就閃身落在了方才陸吾的座位上，捉住她的袖子往臉上擦，一邊擦一邊控訴道：“小青蓮，我把你當(dāng)朋友，沒想到你也要棄我而去，他沒良心，沒想到你也這么沒良心，虧我待你這般好。我真是，真是一腔真情喂了狗啊，啊！”

        冰夷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令少曇束手無策，她訝異地看著冰夷抱著自己的袖子哭，只得無奈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解釋道：“我不走。”

        “我就知道小青蓮你對我最好了。”聞言，冰夷睜大淚汪汪的眼睛看她，而后又是擦著始終沒有落下來的眼淚哭訴。

        “不像那陸吾，無情無義，虧得本神君當(dāng)年還冒險(xiǎn)陪他下凡歷劫，沒想到他翻臉無情，還口出惡言，啊，這個(gè)負(fù)心漢······”

        少曇無奈，抬手再次揉了揉額角，長嘆一聲。

        “少曇上神。”

        正在頭痛如何讓冰夷停止這無休止的哭訴，一聲輕喚倏地落在她的耳畔。

        少曇猛地抬頭，瞧見了突然出現(xiàn)在冰夷身后的靈九。

        靈九仍舊是渾身裹在黑袍之中，黑袍上的紅色鳳紋擺明了她的身份。只是與夢中的靈九不同，此時(shí)的靈九幾近是透明的，透過靈九，少曇甚至能看到后面雕花的水晶柱。

        與此同時(shí)，九黎劍在她的神元鼎中止不住的顫抖。

        少曇慌忙起身，卻在她起身的一瞬，靈九消失不見，九黎劍也重歸平靜，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是幻覺嗎，聯(lián)想到今日九黎劍突然脫離控制，少曇覺得方才自己看到的并非幻覺。可是，靈九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

        少曇正因著靈九的出現(xiàn)而愣神，這邊還在哭訴的冰夷卻以為她要走，徑直抱住了她的手臂。

        “還說你不走！”

        “冰夷。”少曇低頭看他，并未解釋，“你方才聽到什么聲音沒有？”

        “哪有什么聲音？”冰夷委屈道，“定是你為了逃跑編來誆我的。”

        冰夷話音剛落，一聲冷喝在大殿中響起。

        “你們在做什么？！”

        冰夷一愣，訥訥道：“我聽到了。”

        不止冰夷聽到了，少曇也聽到了，她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扭頭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只見本應(yīng)該在九重天的天玦此時(shí)正站在水神殿正中央，眸光冷鷙地盯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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