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江韞燁便命人送去馬匹，整個院子上下的丫鬟小廝都圍在一起看，桃花站在最里邊，如照還時不時去拉她的袖子，生怕那馬兒一個激靈飛起馬腿傷到桃花。

        桃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無事，上下打量起這匹馬來。

        這馬毛發(fā)純色白中帶黃，像是有許久沒刷過毛一樣，眼珠子耷拉著脖頸低垂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有懂馬的小廝一瞧，連連搖頭說：“馬雖是好馬，可惜養(yǎng)廢了。”

        桃花認同的點了點頭，她原本以為江韞燁會送來一匹駿馬，自己就可直接上馬一試，看到這馬瘦骨嶙峋又神情萎靡的模樣今日看來是不能盡興了。

        如照小聲抱怨了一句：“說好是賠罪，結果就找到這么匹可真是敷衍極了。”

        桃花撓了撓臉笑哈哈的說沒事，讓小廝將馬匹帶下去好生照顧，等養(yǎng)好了再騎馬也不遲。

        小廝剛將馬兒牽走，院子里就來了個貴客。

        奚氏不知今日為何到院中，氣色相較先前好了許多，身著墨綠衣裙帶著三四丫鬟，邁著小步端莊又溫婉。

        丫鬟們行禮后紛紛四下逃散做事去，可惜桃花不是她們，作為院子里的女主人還要硬著頭皮招待。

        她迎上去問：“夫人近來身子好些了嗎？”

        奚氏頷首說：“你送來的福玉確有靈氣，如今身子好轉不少。”

        桃花心想福玉也不是上古玄幻里世代傳下來的寶物，奚氏的身子能夠變好多半還是心態(tài)問題。

        奚氏注意到面前的桃花有出神的跡象，遂問：“方才我進來看到有匹馬，韞燁特地備在這兒的？”

        桃花微微搖頭如實道：“是江郎送給妾的，妾想學。”

        此話一出，奚氏與她身后的丫鬟們都俱是臉色瞬變。

        “你怎會想到要學馬。”奚氏驚訝了片刻后立即恢復了表情。

        “妾覺得江郎騎馬無比帥氣，妾也想著試試。”桃花眼光閃動，笑容十分迷人。

        奚氏身邊的大丫鬟朝夕聽著直蹙眉頭，深覺自己有幾分年紀便出言教導說：“施姨娘，女子出嫁從夫，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像，上得廳房下得廚房才能得夫君寵愛，瞧瞧夫人，不是被老爺捧在手掌心里寵愛著。”

        她雖言語激烈，但并無得罪之意，桃花聽得連連點頭，但是并無改變之意。

        “夫人的大丫鬟言之有理，但江郎不喜歡妾也是真，不然怎么這兩年來踏入院門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呢。”桃花笑嘻嘻的反駁，讓她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想再說已經(jīng)被奚氏口頭阻止了。

        “住嘴，她也是你的主子，你若仗著年歲在我面前訓導便是輕看了我。”奚氏這話語頗有重量，一壓下來便讓朝夕閉嘴，低下頭顱一言不發(fā)的站在奚氏身后。

        “韞燁的事，他尚還年輕心里有人，待到年歲漸長自會收心到你身上的。”奚氏一邊安慰著桃花，一邊想找處空椅坐下，雖身體好上不少但就站還是吃力。

        桃花看出她的虛弱，趕緊將自己的軟墊木椅讓出來。

        “妾已經(jīng)很滿足了，有這處院子與下人陪著，很是舒坦。”這是她的心里話，桃花甚至越來越習慣這里，像是在這兒扎根了一般，若不是那日身子突然變得透明，她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一個現(xiàn)代人。

        “你孑然一身的嫁給韞燁，往后他若娶妻，我也定會留你這處落腳之地。”奚氏思忖一會兒，隨后聲音溫柔堅定的說，不知是哪個詞觸動了她，桃花心頭一跳，鼻頭一酸，矮下身去抱住了她的一只胳膊，腦袋擱在上頭輕輕地蹭了蹭。

        “多謝夫人。”桃花語氣撒歡地說。

        奚氏被她突然的觸碰驚得僵持了下身子，隨著她的收手而緩緩地揚起笑意。

        桃花趕忙說：“妾這是無意的，夫人莫要怪罪。”

        她素來喜歡和人撒嬌，特別是疼愛自己的人，若是像動物那樣有尾巴興許像陀螺一樣猛轉呢。

        奚氏笑而不語的搖了搖頭，環(huán)顧院子四周，忽而看到綁在大樹上的秋千。

        桃花循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解釋道：“有時院里無聊，叫下人們做的，解悶蕩著玩兒。”

        這像什么樣子！朝夕無語地看了桃花一眼，奈何有奚氏在不好說出口，只好憋在心里想。

        她看著奚氏望著那秋千出神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提議道：“不如……夫人試試？”

        奚氏因為她的話回過神來，朝夕一聽這話還得了，忙道：“施姨娘胡鬧也就算了，也不看看夫人的身子，禁得住你這樣折騰嗎？”

        桃花聽著聒噪，將她的右耳堵住裝沒聽到，問奚氏：“夫人可玩過秋千？”

        “不曾玩過，倒是見姊妹玩過。”奚氏雖有意掩蓋自己的情緒，但那種對昔日記憶中的事物向往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試試吧。”桃花在她身邊說，伸手去拉奚氏。

        奚氏一下子就被帶起來，猶豫著說：“不了。”

        朝夕伸手想把桃花的手從奚氏的胳膊上扯下來，她立刻換了只手。

        “真的很好玩的。”桃花拉著奚氏來到秋千前，撫著她的肩膀坐下。

        一眾丫鬟們連忙跟上來，大丫鬟朝夕更是著急的不行，拔高音量喝道：“若夫人身子出了半分差池，姨娘該如何與老爺少爺交代。”

        桃花眨了眨眼沒覺得有這么嚴重，再者奚氏只是體弱并不是有心臟病啊。

        看丫鬟越是氣急敗環(huán)的模樣，她越想捉弄。

        桃花笑著說：“夫人抓好繩子，要開始蕩咯。”

        奚氏雙手握緊心中既是忐忑又有些興奮，身子前后晃動著挺有意思，她的耳邊忽然響起年少時姊妹們玩秋千時愉悅的發(fā)出清脆動聽的笑聲。

        身后桃花與朝夕的聲音伴著風聲穿進她的耳中。

        “夫人還要蕩高些嗎？”

        “瘋了嗎？快把夫人放下來！”

        “好，再高些。”奚氏聽見自己的聲音里滿是高興，聲調是如此的高揚。

        “夫人！”朝夕滿是無奈與焦急。

        過了好一會兒，桃花才停止推背，奚氏從秋千上下來時臉上笑盈盈的，多了幾分少女貪玩的神情，朝夕看了一圈安然無恙后松了口氣。

        “夫人，還好您沒事，不讓奴婢可是要被老爺訓斥一番的。”

        奚氏聽到這話笑意淡了些，抬手扶了扶發(fā)髻上松散出來的發(fā)釵。

        桃花忙說：“夫人覺著好玩嗎？”

        奚氏頷首回應。

        “那不如在江府也做一個吧，夫人想玩兒就可以玩兒了。”桃花覺得這樣挺好，邊想邊點頭地說。

        朝夕拿身子撞了她一下，讓她離奚氏遠些說：“夫人與姨娘可不同，既是大家閨秀又是一家之母，這種小孩子的玩意難登大雅之堂，叫別人看見了叫什么樣子。”

        奚氏不語，在一旁若有所思。

        桃花覺得不無道理，干脆道：“那以后夫人想玩了便來院子里玩兒，我這兒人不多眼不雜，替夫人保密就成。”

        奚氏被她真摯的話語逗笑了，頷首溫柔地說：“好。”

        二人用過午膳后，奚氏便要回去用藥，桃花親自將人送到院門口再進去。

        奚氏這半日過得十分舒坦，看著院門口還想著下次再來。

        剛走到馬車邊上，就聽到馬車后有兩丫鬟邊掃地邊說話。

        提的還是與自家兒子有關的事，她自然豎起耳朵聽。

        “昨日主子還哭得好慘呢，說少爺昨日為了追顧姑娘將她丟那兒自己回來了，待到晚上才想起來，這才回去尋的。”一丫鬟添油加醋道。

        “難怪主子回來以后直沖廚房，也不知餓了多久，聽說還吃了素面，平日里主子哪愿吃這樣的東西，可見是真餓極了。”另一位更加夸張地說。

        兩個丫鬟說得繪聲繪色，奚氏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十分難看了，昨日韞燁如此對待她，今日還要絲毫不抱怨的招待自己。

        朝夕趕緊出聲寬慰道：“夫人，這些丫鬟說得真假不定，許是以訛傳訛，奴婢這就去讓她們閉嘴。”

        奚氏自然知道自家兒子喜歡的是顧貞綿，可也不能因為她而棄桃花于不顧。

        “不必去了，是與不是一問便知。”奚氏在丫鬟的攙扶下登上馬車回江府去。

        江韞燁這幾日本就因朝廷之事忙得焦頭爛額，沒空親自挑馬就讓子武去，今日剛回府就看到他站在門口不知作甚。

        還未走近，子武趕緊推手示意讓他走，嘴里還一直在講什么。

        江韞燁半瞇起眼沒看懂，人已經(jīng)邁上了江府的臺階。

        “少爺回來了啊。”朝夕出聲說道，隨即人邁過門檻出來。

        看到母親身邊的丫鬟，江韞燁一陣頭皮發(fā)麻，“娘找我有事？”

        “夫人請您過去一趟。”朝夕面無表情地說。

        “我娘有說過要找我做什么嗎？朝姑？”江韞燁一說這話就是在討好人，他心里犯怵沒底，卻不忘斜了眼子武。

        子武聳了聳肩表示無奈，他都說了快走，讀不懂口型也看不懂手勢，這怎么能怪他呢？

        朝夕嘆了口氣，她是真想透底可夫人不許，最后還是板著張臉說：“奴婢不知，少爺問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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