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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繡江南無愧于它的名字,身處江南還真就是個繡花枕頭,真品中的贗品,矛盾統一屬實讓它玩明白了。小區中央的人工湖是一灘死水,淺得陳放都不忍心管它叫湖,叫它洼都是客氣的;草坪是早讓那伙小學生玩禿了,黃泥巴踩得梆緊,下雨天還打滑,圍著那洼半死不活地插了幾顆樹,好家伙,滑稽得很,還喝上營養液了。

        陳放租的房子正對大門,中介夸得天花亂墜,說是坐享臨湖美景,出行方便視野開闊。

        總體來說沒什么不對,湖是有的,保安大爺打瞌睡的亭子旁邊停放了幾輛銹跡斑斑的ofo,日曬雨淋,撿破爛都沒人要,至于視野么,陳放剛來那會還很開闊,近幾年高樓大廈逐漸往這邊擴,也就不見得了,好在陳放也無所謂,窗簾常年拉緊,誰管他視不視野的。

        這破小區沒電梯,掐著安裝電梯的上限修,只有六層,陳放住四樓,一梯三戶的廉租房。

        ‘咚咚’,腳都快跺麻了,這破聲控燈什么時候亮簡直是玄學,遲早有天陳放要扯個板凳坐這研究一下跺腳的力度,不然就去削物業一頓,看是不是盞破燈這么不容易修。

        腦袋暈得要項首分離了,距離陳放破罐子破摔隨便找個地兒躺下不倒一秒的時間,鑰匙終于對上孔,門在他軟綿的手指運作下打開,最后的力氣只夠用腳把門勾上。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來帶來了喜和愛,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疊個千’

        疊你媽,陳放揉著頭痛欲裂的腦袋,撈過電話接通,“說。”

        那頭好像沒料到電話能打通,最大限度的挑戰著陳放的耐性,楞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放哥,那小孩,就那個大學生,又來了,說了你不在也不信,非要讓我給你打個電。”

        人家還沒說完,陳放果斷把電話掛了,房間窗簾沒拉嚴實的縫里逃進些許亮光,不足以分清現下是什么時候,陳放坐在玄關邊,一半是被吵醒的一半是被凍醒的,稍稍動了一下筋骨,疼得毫不遜色于正在用手掌心撞太陽穴的腦袋。

        手機又亮了,還是五木,陳放沒管它,喪尸一樣艱難地往房間走,一路上滾易拉罐倒啤酒瓶,無聲落地的衣物刻畫出行進路線。陳放陷進溫軟的被窩,準備再睡一覺,地板上那會不叫睡覺,叫挺尸。

        再次醒來是因為一陣敲門聲,陳放地無數次發誓,等他從認定要拆遷的房東手里買下這套房,一定把墻全敲了都撞上隔音的。腦袋還是疼,夾雜著宿醉和睡過之后的疼,陳放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敲門聲還在繼續,且有一股不得門開誓不罷休的氣勢,陳放更煩躁了。

        “別他媽敲敲了,門都能給你敲出個洞來!”門才開了個縫,陳放破口罵道,臉上寫滿了戾氣與不耐煩。

        “放,放。”門敲得中氣十足,好像門里的人欠了千八百萬似的,人真杵面前了,李明昆又結巴了。

        當然,他不是個結巴,這結巴源于陳放此時的打扮。

        白色的短t將將長到腿根,勁瘦且白直的一雙腿直愣愣地從里冒出來,筋骨立起的腳板踩在地磚上,倒顯得比白色地磚更白上幾分,一種常年不見光的白。

        李明昆只瞟了一眼陳放正臉,依稀從隨意支棱的亂發中判斷出來此人剛從床上起來,一張臉騰地紅了,多看幾眼估計就不是結巴了,干脆啞巴。

        “放放放,有屁快放。”倒了血霉了真是,陪幾個客人喝個通宵就算了,還三番兩次被人吵醒,陳放怒氣值在積攢,且瀕臨臨界值。

        李明昆被罵得頭垂得更低,鼓不起勇氣抬頭和陳放對視,聲若蚊蠅地說:“我聽森哥說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就想著來看看你。”

        “好,看到了,滾吧!”要擱平時,陳放心情好了,還能逗上兩句,這會真不行,他全身上下沒一處對勁。

        純黑色的內褲邊因陳放欲關門的動作露出來少許,李明昆偏頭,又忍不住有一眼沒一眼的偷看,“你家里也沒個人,讓我進去照顧你吧,到時候你再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沒誰送你去醫院。”話說得軟綿綿,抵上要關上的門的動作可一點不含糊。

        陳放把門外人的動作都收進眼里,險些給氣笑了,他現在不僅頭疼腦熱,還火冒三丈,猛一把門推開,轉身就走,邊走邊說:“隨便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別進我房間。”照樣我行我素地沒聽回答,房間門砰地一聲關上,落鎖聲響起。

        陳放其實沒有再睡了,手機剛沖上電,依舊不知今夕何夕,房間內的空調打得很足,他怕冷。

        這么放心地把李明昆放在客廳,是因為那確實不是人待的地方,昨天一伙人剛在他家鬧了一天,沒來得及收拾就被拉去‘失色’救場子了,他壓根不信李明昆能跟那待多久。

        拉開個能容下人的窗簾縫隙,陳放席地而坐醒神。

        窗外暮色四合,他回來時估摸著也是這個亮度,滿打滿算,來西林快五年了,陳放很少見到這座城市的白天,失色在地下,陳放好像也在地下,他在西林的地下,他二十二了,新年又要到了,陳放很茫然。

        事實上生活沒給陳放這么多時間茫然,或者說沒給他這類人這么多時間茫然,手機剛開機,五木電話又打過來了。

        陳放沒聽見關門聲,那意味著李明昆還在客廳,真令人敬佩,既然不是李明昆的事,那就是酒吧,陳放接通了。

        “放哥,你趕緊來一下,老板和人打起來了!”背景音是嘈雜的音樂聲,夾雜了玻璃瓶破碎的動靜。

        陳放選擇了開燈,沒拉開窗簾,房間里比客廳溫馨很多,純灰色的四件套除了被子掀起一角,其余都干凈整潔,靠窗有把編制的靠椅,就在陳放坐下的旁邊,他身后毛茸茸的地毯上擱了一張什么都沒放的玻璃茶幾,四面的墻上都沒有掛件,靠床邊的一面擺了衣柜,一半都是空空蕩蕩的。

        陳放掛了電話很快打開柜子,隨便撈了條灰色運動褲套上,來不及琢磨什么搭不搭配的,順手牽了件外套。

        出房間門時陳放嚇了一跳,早上給他造成阻礙的那些物件都不見了,客廳幾乎可以和他的房間整潔度相媲美,這可從未有過,他嘖了一聲,心道李明昆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是有點意思。

        “放哥,你去哪?”李明昆聽見動靜從沙發上跳起來,汗水浸濕了前額的碎發,擰成幾小股,神色卻很開心,有邀功的意思。

        白色運動鞋顯然不好打架,也沒時間挑了,陳放襪子都沒穿,手腳一刻不停,看在窗明幾凈的客廳的份上,答應幾句,“酒吧有點事,你趕緊回學校,門給我帶上就好,”又皺眉撇了眼因他說的話而顯現失落的人,沒太忍心,“愛待著也行,但別進我房間,鑰匙給你放這了。”

        李明昆又高興了,跑過來想跟陳放再說幾句話,陳放手里的電話再次響起,他沖李明昆抬手,制止對方的靠近,同時接起電話。

        那頭不知說了什么,陳放只答了一句,“來了,別嚎。”沒再跟李明昆廢話,陳放關上門幾乎是跑著下樓。

        失色就在離繡江南一公里不到的地方,通常陳放都會選擇騎電瓶車過去,那輛愛車購買于陳放來這的次年,粉色,從那年四樓搬走的一個小姑娘租戶那繼承而來,小姑娘看他長得帥,給的白菜價,縫縫補補用到現在,在可見的未來還可能繼續用下去,美其名曰念舊。

        陳放跑到樓下,暗罵一句,車鑰匙留給了客廳里那位少爺,上樓的功夫他都能跑一半路了,遂放棄,開始又一輪狂奔。

        “我草!”

        從路面轉下樓梯,踏上一地碎玻璃,陳放疑心他趕上了一場惡戰的末尾,這不死也得重傷啊,他已經在衡量這間剛有起色的酒吧能賣幾個錢,救尤老板那條狗命了。

        走近了才發現尤老板還好好站那呢,陳放松了口氣,那邊活得好好的尤老板面前站了兩個人,一個和近一米九的尤老板一般高,好家伙,這可不多見,看打扮還是個上班族,那上班族扶著一個不住往他身上倒的醉漢,點頭歉腰的不知在跟尤老板說什么。

        “嘛呢尤老板,五木喊成那樣,我還當你死。”

        陳放才喘勻氣,又在隨同尤老板一起遞過來的第二道目光中屏住了呼吸,死字卡在他喉頭,陳放幾乎失聲。

        滿地的狼藉,攀在那上班族身上的醉漢,愕然的尤老板,還有不知什么時候從后面鉆出來的五木,全都消失了。

        強束白熾燈在陳放身后,照得那人眉目,神態,甚至額角的細疤明明朗朗。

        那是放大版的小眼鏡,這些年來,明明連照片都沒有一張,明明連五官都開始模糊,但在那一瞬間,在酸意從心頭涌上眼眶的一瞬間,他就是知道,那是楊以碩,是小眼鏡。

        “你怎么來了,五木又瞎說什么了,一天到晚瞎告狀。”畫面在尤老板說話聲和親昵地揍五木中又活泛了。

        陳放錯開眼神,逼回心頭的酸意,如敗犬一樣避著那邊的三個人,走進五木來時的地方,甚至開不了口說哪怕半個字以回答尤老板。

        小眼鏡沒認出來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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