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顧清安沒能如愿走到那人面前,她被人攔住了。
“呦,這是誰啊。”
“顧家大小姐?”那人端著流里流氣的腔調站在顧清安面前,身后還跟著兩個,看樣子像是用來壯氣勢的小弟。顧清安的個子站在幾個男人面前,明顯勢弱。
為首的人看她不說話,想了想說,“怎么也不吭聲?老同學見面了也沒說打個招呼,怎么?看不起人啊?”
聽見老同學幾個字時,顧清安抬眼看了看。
眼前的男人看著年紀不大,五官還算端正,只是一雙眼有些霧蒙蒙的,里面的東西顧清安看不清。他嘴里正叼著煙。
她高中時是混的厲害,同學眾多卻沒幾個相識的。數來數去也就幾個狐朋狗友再加上一個裴然而已。眼前的人,顧清安確定,她不認得。
更何況他張狂的語氣里,怎么也聽不出老同學相逢的感慨。
她終于開口,不耐中還夾雜著一絲模糊,“不認識,你誰?”
男人聽了后嗤笑了一聲,“也是,不認識我正常。你能記得誰?誰有你顧清安牛x,整個平城橫著走,仗著有個了不得的爹就連人命都能玩在手里。”
顧清安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皺眉,他話音太尖銳。像是故意找茬的。這樣的人酒吧常有,但敢在她面前說這話的人卻不多。
顧清安前兩句聽著挺新奇,卻在聽到他之后的話時整個人頓在原地。
“不過也算是報應,裴然當時,是因為追著你出去才出的車禍了吧?”
“嘖,聽說死的可慘了。腸子都”
他后半句話沒能說完。眼前的人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上前一步猛然去推他。如果不是身后兩個兄弟眼疾手快,他此刻已經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男人站直后氣急敗壞,“你他媽的推老子干什么?我叫你一聲大小姐,你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了?你他媽不就靠著你那爹嘛。身后沒老子做靠山,你他媽還能靠什么?嗯?!”
他話說的重,直直戳進人的脊梁骨。顧清安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回國后腦中一直繃著的那條線,在男人提到裴然時應聲斷了。
腸子都
腸子都怎么了?
顧清安腦子一片空白,她忽然有些后悔打斷男人說話。
“你剛才說怎么了?”她抬起頭,眼里一片空無。喃喃出來的話漂浮著,像是不能落地般浮沉。
“腸子怎么了?”
面前擋著的男人被她問懵了。
他剛才的話是字字刺耳,可關鍵信息卻不是這個。可她好像沒抓住重點,只盯著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反復琢磨。
顧清安又問,“你說啊?腸子怎么了?”
她聲調提高了不止一點,連帶著垂放在身側的手開始抖。
男人身后站著的跟班注意到后往前走了一步,“哥,她這,不太對勁啊。咱是不是認錯人,碰見一傻子啊?”
男人在那人后腦勺處猛地敲了一下,力道重的叫跟班疼出了聲,“你他媽說誰是傻子啊?”
不太對勁嗎?男人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絕對沒認錯人。他剛才也沒說瞎話,他們倆確實是高中同學。只是從來沒有過交集。
他在高中時的□□大會上看過顧清安一眼。一眾校服里鮮艷打眼的紅和嬌俏的臉,不讓人注意都難。
面前的人再抬頭時滿臉淚痕,嘴里還在喃喃。剛才還脾氣很橫的男人開始慫了。
該死的,他剛才就不該看見她心癢湊上前來。
也怪他,剛才嘴欠,提什么裴然。
流里流氣的男人靜了兩秒后開口。
“我們認錯了人。剛才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他說這話的時候稍微有些語無倫次,“打擾了。”
說完后大步走遠,身后兩個小弟連忙跟上。
顧清安還在原地站著。身邊人來人往,她像個迷路的孩子。
腸子怎么了?他們為什么不告訴她啊?
裴然怎么了?
對,裴然。她要找裴然。裴然在哪?
視線因為眼淚而一片模糊。她站在路中央,卻沒人上前問她一句。
耳邊歌聲還在,他已經唱到結尾,“模糊地迷戀你一場,就當風雨下潮漲”
可顧清安看到的是什么呢?
她看到夜半有明月高懸,她從家里跑出來,眼里有淚有不屈。她顧清安沒有殺人,沈驚語脖子上的傷不是她弄的!為什么他們都不相信她?
身后有人追了出來。
十八九歲的少年跟在她身后,不停叫著她的名字。
顧清安知道是誰,她沒回頭去應聲。
她現在唯一想要做的,是去醫院找沈驚語問清楚。她顧清安是混蛋,是愛玩,可是從來沒有過拿人命開玩笑。沈驚語憑什么將自己受的傷,栽贓陷害到自己身上?
一直到那一刻,顧清安心里都只是生氣和委屈。她天生脾氣倔不認輸,身后又有顧頡護著。她大大小小的混賬事沒少惹,這樣說不清的委屈卻是第一次受。
可她仍沒有生出絕望,仍覺得前路有光。這不過是她漫長人生里,一個再小不過的栽贓陷害而已。
她沒想過她的一生會因此改變。
直到身后傳來猛烈的剎車聲。
她過了馬路,裴然卻沒跟來。
那晚的瀚海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唱臺上,一直以來唱嗨歌和搖滾的中年大叔換成了一個青澀干凈的少年。
他唱《有心人》,一口粵語發音純正自然,分明年紀輕輕,腔調中夾雜的情感卻莫名滄桑。
他被一群人圍著,沒能及時看到,在他不遠處,穿著長裙的漂亮女孩發了瘋,她開始往回走,她好像看到了六年前那條馬路,看到裴然隔著幾米的距離和她相望。
可她找不到他,他們都不是他。
所有這些,鐘易跟在某人身后,看的清清楚楚。
寒氣從面前的人身上傳過來,絲絲入骨,冷的叫人發顫。男人良久沒有動作。
鐘易覺得,老板可能需要一個臺階。
“顧小姐看起來好像身體不舒服,好像在找什么人。老板要不要”
“她要的人不是我。”
時晏遲一句話,將鐘易給的這個臺階擊了個粉碎。連著一同倒塌的,還有他維持已久的虛偽的體面。
可他最終還是走上前。
顧清安已經精疲力盡,被抱進懷里時,半點抵抗的意味也沒有。時晏遲忽然想起那晚在瀚海,她也是這樣無意識。她只有在無意識時,才會由著他,才不會抗拒他。
“顧清安身上的問題多了去了,這幾年里發生的,你不知道的也多了去了。
你想知道哪一件?”
時晏遲忽然想起從醫院出來那晚,電話那邊的人說的話。
“她的問題現在具體怎么樣我說不準。至于這六年,你只管去調她在巴黎時候的醫院檔案。我想,那上面記著的肯定比我講的清楚。”
“只是時晏遲,你敢看嗎?”那人留下一句挑釁,之后掛了電話。
他說對了。
時晏遲不敢看,因此有了無盡的想象。人在不知道真相的時候才最恐慌。他不知道她包里為什么會有治療抑郁的藥,也不知道她今晚怎么會這樣。
他還沉浸在幾天前,宴會留下的歡愉和欣喜里。還在想怎么引著他一步步到自己懷里。他知道她抗拒他,所以想慢慢來。
可他剛才看到了什么?
她帶著那人來酒吧,她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癲狂至此。
更要命的是,她他媽的到底是怎么認識這個人的!
另一邊,姜衍從一片掌聲中走出來,沒在吧臺找到顧清安的身影。他心里莫名升起一陣恐慌。姜衍在酒吧上班工作的時間不算短,他深知,所娛樂場所,聲色犬馬時的曖昧和游離再正常不過。
那,他的這位老師也是這樣的人嗎?
她長的那么招人,會不會出了意外?
一想到這,姜衍控制不住內心的焦急。他環顧四周,最后在會所西南角看到一個剪影。邁步走過去時,和男人視線恰好撞上。
人聲鼎沸中,這一處卻安靜到能聽到起伏變化的呼吸聲。顧清安躺在男人懷里,已經熟睡。
姜衍不知道,自己是該先打招呼,還是先和他要人。
他見過眼前的男人,早在一年前。
那時候他剛邁了一只腳進入娛樂圈,因為一個綜藝在圈里濺起了個不大不小的水花。
李姐欣喜不已,覺得這開頭一仗打的極其漂亮。時常帶他參加飯局晚宴。那是姜衍從未涉足過的地方,他嘗試融入,也珍惜每一份機會。
他因此見識了這個世界的光怪陸離,紙醉金迷還有聲色下掩藏的欲望和骯臟,那些人叫它夢想。
和時晏遲碰面是一次飯局,本來嬉笑怒罵烏煙瘴氣的包間聽說盛時的人要來后,頓時都噤了聲。
“盛時的哪一位?是公關部的宋先生還是總裁辦的鐘”
“是時先生。”
這話說完,又一陣倒吸涼氣。
剛才還被眾心捧月的制片人霎時失去了價值。飯局里的男男女女形色各異。女孩子們大多用矜持掩蓋住眼里閃著的光。男士們的神色姜衍懶得去揣測。他知道再往下深入,觸及的東西或許會令人反胃。
一幫人安安靜靜地等著人來,等著人落座。男男女女們在揣摩著是上前攀談的合適機遇。姜衍身處其間,沒想到會被主動提及。
一向鎮定、不卑不亢的李姐起身搭話時頗有些急切。身邊有人將異樣的眼光投過來,姜衍深知,那是在不屑李姐的諂媚,可誰說里面就沒有夾雜著幾分驚羨呢?
姜衍比李萍冷靜許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絕不算是送上門來的機會。
飯局中,眾心拱月的男人聽了李萍的介紹后,拿了桌上倒好的酒放在手里把玩。不知道是不是服務生倒酒的時候沒留意讓杯壁斬了酒漬過于滑膩,杯子沒握住,掉在了地上,碰的一聲聲響。
他身邊坐著的制片人,嚇的擦了擦額間的汗。
李萍見了這動靜也驚的不行,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驚慌失措著,男人不咸不淡地說了句,“挺好,未來可期。”話畢,淡淡掠過姜衍一眼。
李萍得了這句話,欣喜的表情擺在臉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只是姜衍覺得,那四個字更像是詛咒,因為自此以后,他在娛樂圈,再沒有過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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