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圖加最近愈發煩躁。

        公爵開始讓溫莎幫忙處理公務，莊內已經有人猜測，溫莎才是將來爵位的繼承人。

        “少爺，有您的信。”

        斯圖加接過信件，不耐煩地拆開。

        馬場被封了。

        “皮特現在在哪？”

        “回少爺，在監獄里。”

        這個蠢貨！

        “皮特老板就是個墻頭草，他早晚會出賣你。”

        也許溫莎說得沒錯，這節骨眼上他不能大意。斯圖加眉頭緊鎖，眼中藏滿了陰鷙狠厲。

        “把他做掉，記住，盡量不要留痕跡。”

        “是。”

        紫發男子從窗戶翻出，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日

        斯圖加正要出門，卻被仆從攔下。

        “少爺，公爵大人喊您過去。”

        公爵坐在壁爐旁一言不發，屋內氣氛降到冰點。

        “父親…”

        “看看這個吧。”公爵將信拍在桌上，打斷了斯圖加。

        “這是皮特老板生前最后一封信，如果不是監獄長送到我手里，而是被大法官拿到，誰也救不了你！”

        斯圖加打開信封，信里頭的內容與昨天的一模一樣。

        皮特那老家伙，果然想把自己拉下水，幸好他有遠見。

        “我支持你做生意，可沒讓你替我行使職權！”

        “斯圖加，我一直把你當繼承人培養，你也從來沒讓我失望，為什么要做這種糊涂事？

        現在你就以我的名義為高利貸和地下交易提供保護傘，以后有了自己的領地，如何能治理好？

        如今看來，你并不適合繼承爵位。”

        公爵起身離開，神色疲憊，看起來似乎老了十歲。

        所有的心血和謀劃，就這樣功虧一簣。

        不，就這樣放棄的話，他不甘心！

        斯圖加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必須冷靜下來，仔細分析現在的處境。

        事情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了，公爵總是說一不二的。現在的他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殺了溫莎，二是對公爵下手。

        他馬上就否定了第一條路。

        若是殺了溫莎，公爵一定會調查個底朝天。他身邊的智囊團并不好惹，屆時自己并不成熟的小聰明恐怕暴露無遺。等著自己的，大概率是牢獄之災。

        當然，他大可以等公爵去世后伺機而動，但那樣太大費周章了。

        不過，就算第一條路走得通，他也不能保證自己舍得對溫莎下死手吧。

        第二條路就簡單很多。他只需用最原始的刺殺方式殺了公爵，再買通監獄，隨便找一個因偷竊入獄的小賊頂包就行。

        前提是中途沒人發現。

        最難實現的也是這點——他目前還沒有萬全的辦法能夠避開重重仆人接近公爵。不過即使有風險也還是要嘗試的，得不到爵位就沒有意義了。

        斯圖加迅速回房，悄悄拿出一包粉末，灑在玻璃杯里。

        “緹絲婭。”

        “少爺，什么事？”

        斯圖加指著桌上的玻璃杯。

        “晚上用熱牛奶沖泡后，給父親端去。”

        “少爺，這是什么，我可不敢給公爵大人亂喝東西。”

        “放心吧，這是助眠藥。父親最近總是失眠，又不吃藥，我才出此下策。如果父親問起你，就說杯子拿錯了，不然他又不肯喝。”

        “好嘞。”

        半夜

        “公爵大人，您的牛奶。”緹絲婭有些惴惴不安，可她也說不出為什么。

        公爵端起杯子，端詳了一會，皺起了眉頭。

        “這個，不是我的杯子吧。”

        “請您恕罪，我…我一時疏忽拿錯杯子了。”

        “這怎么能粗心大意！”公爵身邊的內仆斥責道。

        “算了，下次不要出現這樣的失誤就好。”公爵端起杯子，剛準備喝，被內仆的聲音打斷。

        “公爵大人，老仆還是不放心，請讓我幫您試一試，確保牛奶沒有問題。”

        “你總是這么謹慎，那好吧。”

        內仆將一小勺牛奶倒進量杯里，一飲而盡。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他除了打幾個哈欠，沒有任何異常。

        “確實沒有問題，不過，為什么我感覺這么累，牛奶會讓人變累嗎？”

        公爵看著緹絲婭，神色有些懷疑。

        “請您寬恕我，我剛剛說了謊。其實，這是斯圖加少爺吩咐的，他知道您最近總是失眠，所以將助眠藥放進牛奶里。”

        緹絲婭聲音微微顫抖，在二人的注視下快要哭出來。

        “原來是這樣，你大可不必隱瞞，斯圖加一直都是孝順孩子。”

        公爵望著牛奶，暗自垂眸。

        白天的話，說得有些重了嗎？

        斯圖加一直都是善良溫柔的孩子，沒準只是交友不慎，也許可以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吧。

        待緹絲婭回來，捂著嘴小聲在斯圖加耳邊說著什么，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夜色已深，所有仆從都睡下了，整個莊園一片死寂。斯圖加站在公爵床前，手里握著一把小刀。夜色中，他雙目赤紅，宛如嗜血的野獸。

        惡鬼之所以恐怖陰森，不在于其體格強大，而在于其蟄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更何況他已經蟄伏了多年。

        他心底的熊熊怒火早已抑制不住——哪怕他早已隨公爵姓，哪怕他每一件事都盡力做到完美，哪怕他這么多年辛苦地在公爵面前偽裝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僅僅是一個失誤，就被全盤否定。

        如果是溫莎，恐怕會網開一面吧。

        自己到底是，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一個外人！

        他舉起小刀，對準公爵的心臟毫不猶豫地刺下去，任憑鮮血濺在臉上。

        “父親，你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讓我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斯圖加將匕首小心翼翼取下，用布擦拭后揣進內夾口袋里。

        他一抬頭，看到一個人影幽靈般趴在窗前，猛地后退一步。

        這個點怎么會有人在外邊，他明明沒有泄露計劃。

        窗戶的玻璃突然被震碎，溫莎從窗口飛進來，手上的戒指散發出幽綠的光芒。

        該死，動靜鬧這么大，一會仆人該來了。

        斯圖加在心里罵了一聲，朝門的方向緩緩后退。

        “你這…你這白眼狼！”溫莎聲音打著顫，拼命忍住快要涌出的眼淚。

        她轉動戒指，地上的玻璃渣飄浮起來，迅速向斯圖加飛去。

        只要有需要，他可以坦然地作人世間一切惡行，但在這樣的溫莎面前，他竟有些猶豫。

        不，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這丫頭鐵了心要殺他。

        他現在還沒有把握能戰勝溫莎的“魔法”。

        這么想著，斯圖加順勢倒下，翻身一滾抓到門沿。手心和左膝扎入許多碎片，血流不止。他掙扎著起身，折斷蠟燭，點燃門框。由于地板上鋪了松木，火勢迅速席卷了整個屋子。

        “怎么了，動靜這么大。”

        “好像起火了，大家快來救火！”

        濃煙漸漸往上堆積，溫莎捂住口鼻，跌落在地。她渾身無力，似乎是吸了大量煙氣的緣故。

        斯圖加拼盡全力將門撞開，匍匐著爬出。

        “舅舅，舅舅！”溫莎用盡全力朝床邊爬去，顫抖地抽泣著。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不知道是被淚水浸濕，還是頭暈的緣故。

        從小就待她如親女兒的舅舅、最疼她的舅舅就這樣從她的視線里永遠消失了！

        最后一個親人也離開了她。

        從聲音的來源判斷，那群仆從是從右邊過來。

        斯圖加趁亂從左邊的走廊逃跑，跑到二樓時，遇見了緹絲婭。

        “少爺您沒事吧。”

        “我沒事，著火的好像是三樓，快喊人去救火。”看著匆忙跑上樓的緹絲婭，斯圖加松了一口氣。

        由于大家都忙著救火，他這才順利溜到后院。顧不上膝蓋的疼痛，他從后墻翻出，朝森林跑去。

        背后火光沖天，半邊天被映成了紅色。伴隨著男人女人的嚎叫聲，似一幅地獄繪圖。

        密林深處的古堡內

        “貢品又只有這么點嗎？”

        軟塌上的女子神色慵懶，她皮膚蒼白，毫無血色，唇色深紅接近黑色，卻有一種怪異的美感。

        “對不起夫人，最近村里鼠疫橫行，我們實在找不到血液優質的人類。”

        “那我們孤兒寡母，就要挨餓了？”

        女子撫摸著隆起的腹部，暴戾地怒喝：

        “愣著干嘛，還不快去找食物！”

        “是…是！”跪在地上的妖仆顫抖了一下，連忙飛出窗外。

        “真是的，夫人總是刁難人。”奧沃摸著自己笨重的肚子，委屈地低下頭。他努力嗅著，希望捕捉到血液的味道。

        “太好了，三點方向有一個，雖然只有一個，好歹可以交差。”

        斯圖加發現，剛剛慌不擇路，現在終于在森林中迷路了。

        他早已精疲力竭，只能靠著一顆老樹坐下，大口喘氣。

        希望今晚不要遇到林中的野獸。

        林中突然刮起大風，樹木嗚咽著跳起了舞，烏云蒙住了月光。

        斯圖加抱緊膝蓋，警惕地望著周圍。

        突然，他腰上被什么東西刺中，渾身酸軟無力。一個面色慘白、有著厚厚黑眼圈的男子從后邊鉆出，提著他的衣領飛到空中。

        斯圖加剛想大喊，頭頂上傳來陰森的聲音。

        “如果不想死，就閉嘴。”

        城堡內

        “這次還可以，至少是個年輕的人類。”

        女子坐在塌上，看著被兩個小妖壓在地上的斯圖加，輕撫他的臉。

        “那么夫人，請您好好享用吧。”奧沃帶著小妖退出去，將門緊緊關上。

        “你不怕我？”女子看著跪在地上仰視她的斯圖加，覺得十分新奇。

        其他的人類，可是想盡辦法逃跑呢。

        事實上斯圖加已經渾身僵硬了，只是在表面上強裝鎮定。

        只能賭一把了。

        “美麗的夫人，我欽慕您，所以不會逃。如果可以，我希望成為您的仆人，為您效勞。”

        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女子，眼神炙熱。

        “當然，如果夫人執意要吃我，我也愿意獻身。”

        他垂下眼眸，像一只受傷的小貓。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脖頸。

        女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子，忽然覺得，這樣有趣的人類，養著解悶也不錯。自從丈夫死后，一個人的日子格外孤獨。

        “你有什么本事，有資格為我效力呢？”

        “夫人，不試試怎么知道。”斯圖加笑容越發溫柔，蠱惑人心。

        “好吧。”女子一口咬在金發男子的脖子上，將血液注入。

        兩種血液在斯圖加體內交織，撕裂的劇痛遍布全身，他的指甲漸漸變長，本就健美的身體變得更加高大壯碩，渾身充滿了力量。

        女子放開斯圖加，面色更加蒼白。

        “去幫我抓幾個人類來補補，通過考驗才能留下來。”

        斯圖加冷笑一聲。女子還沒反應過來，金發男子已經飛到她身后。

        他從后邊掐住女子的脖子，尖銳的指甲嵌入光滑的皮膚。

        力量在慢慢流失，強烈的窒息感讓她發不出聲音，只能瞪大眼睛等待死亡。

        女子的尸體被隨手扔掉，就像被處理的垃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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