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用完餐了嗎？”

        門內已經沒有動靜了，夫人卻遲遲不出來。

        “冒犯了，夫人。”

        奧沃推開房門。卻見到金發男子張開黑色翅膀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近乎透明的眸子在幽暗處散發著危險又詭異的光芒。

        夫人倒在地上，全身皺巴巴的，像陳年的麻袋。

        “夫人！”

        他哀嚎著沖進屋內，但礙于男人的威壓，不敢靠近夫人的尸體。

        “怎么回事，夫人怎么了？”

        聽到屋內的聲響，妖仆們紛紛圍過來。

        “你這混蛋！”一個妖仆張開利爪，朝斯圖加飛去。斯圖加一伸手，將他的脖子扭斷，就像折斷一根樹枝一樣輕松。

        “這座城堡已經是我的領地了，你們愿意留下來侍奉我的，非常歡迎。不想留在這的，我也不勉強。”

        妖仆們哆嗦著抱作一團，面面相覷。其中一部分猶豫了一會，轉身離開。接著其他妖仆跟在后邊。對于他們來說，面前暴戾的男人太過可怕，比夫人可怕一萬倍。

        只有奧沃靜靜站在原地，他腿已經軟得走不動了。

        “奧沃，你還呆在這干嘛，想背叛夫人嗎！”

        “難道你想在兇手手下做事？”

        隊伍最后的妖仆憤怒地指責沃奧，他們不明白，夫人最得力的助手，怎么會投敵。

        “你們走吧，不要管我。”奧沃表情不知晦明。

        “哦？你真的要追隨我嗎？”

        “是的，我只愿意侍奉強者，而您的力量，是我所見過最完美的。”

        奧沃仰視著斯圖加，宛如仰視著神明。

        莊園里到處散發著焦味，面目全非的尸體不斷被抬出。溫莎目送公爵的棺材下葬，里邊只有公爵生前最喜歡的一把佩劍。

        據奧娜說，大火被撲滅后，公爵的房間里只剩灰渣了。

        前來吊唁的貴族絡繹不絕，他們說著漂亮的場面話，溫莎一句都沒聽進去。她將一朵白花放在墓旁，靜靜地坐著，不知坐了多久。旁邊站著奧娜和緹絲婭。

        她的淚已經流干了，拳頭緊握，直到紅指甲嵌入皮肉，都毫不知覺。她盯著墓碑，眼底是洶涌的恨意。

        如果老天有眼，就讓她親手送他下地獄吧。

        最后一個來吊唁的是斐樂公爵——理查公爵的叔叔。

        這個精瘦的中年男子捻著大胡子，看著周圍一片狼藉，皺起眉頭。

        “收拾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吧。”他嫌惡地看著溫莎。

        “公爵大人，小姐怎么可以走呢，她一直住在這兒。”

        “現在我才是這兒的主人。理查的父親早已去世了，而他的養子到現在也沒有露面，只怕是也遭遇了不幸。按律法，在沒有遺囑的情況下，我就是第一繼承人。看，遺產繼承文件上有國王蓋的章。

        理查有寫遺囑讓你繼承這片土地嗎，沒有吧。”

        奧娜還想說什么，斐樂公爵將文件打開，放到溫莎面前。

        “快走吧，沒有叫獵巫師來，是看在我可憐的理查的面子上。畢竟女巫到哪里都會帶來厄運。”

        奧娜臉色鐵青，恨不得跳起來罵：

        “那就祝您厄運纏身吧，公爵大人！”

        “走吧。”溫莎沒有看斐樂公爵一眼，徑直走出大門。

        門口停了一輛馬車，少女焦急地跳下來。

        “溫莎！”

        少女一陣小跑，拉起溫莎的手。

        “聽說莊園出事了，你還好嗎？”

        “索菲娜，我沒事。”溫莎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可慘白的面色出賣了她。

        “我的小可憐，你哪里像沒事。而且背著包袱，是要出遠門嗎？”

        “這里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溫莎神色有些恍惚。

        “那，你們去我家住著。”

        “不，索菲娜，我們不可能一直住在你家的。更何況，我還有不得不做的事。我有預感，斯圖加并沒有死。”

        溫莎眼中似有團團烈火，堅定而有力。

        “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么事及時聯系我和伍爾德。”索菲娜摩挲溫莎干涸的的淚痕，內心似有同等的哀戚。

        “好。”

        “小姐，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奧娜覺得糟透了，她們沒有什么錢，旅店也住不了幾天。

        難道真的要露宿街頭嗎？

        “去森林里吧。”順著緹絲婭指的方向，是一條羊腸小道，連接著郊外和城鎮，最中間一段路被茂密的森林覆蓋。

        “緹絲婭，你瘋了嗎？林中有猛獸出沒，而且聽說有可怕的妖怪。就算是健壯的男子，也很少在那片森林活下來。”

        “難道，一無所有的我們，在城里就能平安活下來嗎？有時候，人遠比精怪豺狼可怕。奧娜，你從小在貴族家長大，哪里見過形形色色不同身份人的嘴臉呢？”

        “可是…”奧娜還想反駁什么。

        “不要吵了，就去森林吧，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溫莎強行制止了爭辯的兩人，奧娜對著緹絲婭撇了撇嘴。

        黃昏將近，天空被染成金紅色，與夜幕交接。林中漸漸暗下來，郁郁蔥蔥的樹木遮住了空中可憐的一點余光。“咕咕”的鳥鳴聲此起彼伏，伴隨著樹葉的悉索聲。

        奧娜抓著溫莎的衣角，牙齒打著顫。

        人類總是本能地害怕黑夜，而鬼魅卻為它唱起贊歌。

        遠處的草叢中鉆出一個黑影，黑影中生出一條線狀物，末端是勾子的狀形。

        溫莎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可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到最前面，示意奧娜和緹絲婭躲到她身后。她緊握著戒指，一但黑影發起進攻，她就準備讓它摔死在一旁的老樹上。

        “什么嘛，原來是人啊。”

        黑影從暗處鉆出，手指轉著鉤爪的線。

        月光下，他一身緊身獵衣，黑色碎發下藍綠色的大眼睛似璀璨的明星。

        “我說你們三個姑娘，這么晚了在林子里干嘛，是在模仿迷路的精靈小姐嗎？”

        “你不也是大半夜的在林中閑逛嗎？”奧娜嘴上雖然不讓，但內心十分激動。有人問路，至少不用在森林里迷路了。

        “哈？我可沒有閑逛，我在打獵。”

        男子攤開手，表情十分無辜。

        “據我所知，獵人并不會在夜里打獵。”

        “那邊那個棕色頭發的小姐，你說的沒錯。不過，我不是一般的獵人，是吸血鬼獵人。”

        男子露出健氣的笑容，似乎對這個稱呼很是驕傲。

        “你們最好趕快離開哦，吸血鬼最喜歡你們這種細皮嫩肉的女孩。”

        “我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溫莎垂下眼眸。

        男子抱著頭，神情似乎十分苦惱。

        “啊，真是的，怎么遇到著檔子事啊。放著你們三個姑娘家在這里也不好，可是隨便把女孩子帶回家老媽會罵我的啊，還是三個！要知道，這個年紀的老媽，滿腦子都是想著給兒子取媳婦啊！”

        男子夸張的動作和語言把奧娜和緹絲婭逗樂了。

        “算了，自認倒霉吧，誰叫我先招惹的你們呢。如果實在沒地方住，你們先在我家住一晚好了。”

        “老媽，我回來了。”男子用力敲著屋門。

        “怎么今天回來這么早？”開門的是一個老婦，她看到男子身后的姑娘，便拿起拐棍敲打男子。

        “魯爾特，你這臭小子，什么時候腳踩三只船，禍害人大閨女！”

        “什么呀，我和她們才認識呀，老媽你想哪去了。”

        “才認識就往家里帶，我沒有你這么隨便的兒子！”

        “老夫人，我想您誤會了。我們在森林里迷路了，又沒有別的去處，是魯爾特先生好心收留了我們。”

        老婦人循著聲音望著溫莎。她雖然披頭散發，衣服也破了，看起來十分狼狽，但眉眼之間氣質端莊大方，氣度不凡，也懂禮儀。不是個討人厭的孩子。

        “這樣嗎，那你們進來坐吧。”

        魯爾特吐了一口氣，回到屋子里收拾行獵工具。

        “魯爾特，家里來客人了，也不倒杯茶嗎？”

        不一會，門外傳來老婦人的吼聲，黑發男子撇撇嘴。

        “知道了老媽！”

        一刻鐘不見，老婦人就拉著溫莎的手，閨女長閨女短的，臉上換上了慈祥的笑容。旁邊奧娜和緹絲婭被婦人幽默的語言逗得咯咯笑。

        魯爾特端著茶就看到這副場景，在心里翻著白眼。

        我看溫莎才是你親女兒吧，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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