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三口被強制踢出直播間，也就是神廟后，周小蝶聽著他們摔在地上的哀嚎，看著他們慌不擇路的背影，這才擦干了眼里噙著的淚水，終于有了些解恨的感覺。

        如果不是她在上山的時候有四處觀察，提防野獸的習慣，可能就壓根無法發現自己的親人這樣處心積慮跟蹤自己。她與他們對峙后，他們還揚言要將她綁回去塞進鄒家五少的房里。

        周小蝶求生心切，只能趕緊找熟悉的山路跑回了神廟內，但她的爹娘弟弟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了上來，這才沖撞了神女娘娘。

        思及此，又回想到剛才神女維護自己的言語與行為，周小蝶心中滿是感恩與敬畏，再次匍匐到了蒲團上，雙手合十道：“感謝神女娘娘的回護！小女無以為報，愿意終身守在神女娘娘身邊。倘若……倘若剛才那三人要回來報復，我就是舍了自己的命，也定不讓他們碰殿內的一磚一瓦！”

        虞尋聽了笑道：“你放心，他們是再也進不了直播間了。”

        周小蝶聞言，也放心了許多，觀看直播這么多天下來，周小蝶打從心底相信虞尋是真的能施展仙法的天女，能設些話本故事里的結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只是……

        “神女娘娘，您剛才拿出的神器‘手雞’，我并非第一次見，但是上次您只是拿它攝了些瓜果，這次卻攝了自己的皮相……這真的對您自己的仙骨沒有損耗嗎？”

        虞尋看到彈幕上的文字，忍俊不禁，“噗。這不是‘手雞’，而是‘手機’，機關的機。”

        糾正完，她繼續解釋道：“我只是嚇唬嚇唬他們，實際上這種拍照功能是通過感光器件將外在的光影記錄下來，對被拍攝者沒有任何損耗。”

        虞尋這串話太過復雜，周小蝶實在是聽不懂，然而明白對神女娘娘沒有損耗，她也就寬心了。

        周小蝶仰視著虞尋手中小巧纖薄，卻能準確還原每處細節與色彩的手機，眼中滿是崇拜與向往的神色。

        周小蝶說：“仙界果然有許多超凡的器物，就像娘娘您常給我展示的艾派德，比這世上任何夫子知曉得都要多。這個手機，隨便攝出的圖畫恐怕也比嵩朝任何畫家的作品都要逼真。要不是能有幸收看娘娘的‘直播’，許是我這輩子都想不到還能有這樣的東西。”

        虞尋聞言，道：“這些器物，你現在看來超凡，但其實在我身處的世界里，也是一位位身為凡人的科學家立足最基礎的學識，一點點探索創造出來的。現在你眼中的不可能，或許在百年、千年后就成為可能也未可知。”

        周小蝶神色怔怔道：“這、這怎么可能呢……沒有神力仙法，怎么能造出這樣的器物呢？”

        虞尋淺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說，她知道有些想法對現在的嵩朝人，尤其是像小蝶這樣未開蒙過的莊間少女，過于超前。任何改變都不要追求過快的速度，而應徐徐圖之。

        轉念思及什么，虞尋又開口說：“對了，有件事情，還真要請你幫我個忙。”

        周小蝶連忙俯下身，“愿聽神女娘娘差遣！”

        周小蝶退出直播間去采藥草后，系統像是急了，將透明懸空的屏幕收起，化回自己小金球的原形，繞著虞尋狂轉。

        “宿主，你瘋啦？？現在咱們直播間本來人就少，我第一次聽說還有剛起步的主播上來就踢觀眾的！就靠周小蝶一個觀眾的香火，我們根本活不到下個月。”

        虞尋不以為然地側身，用白玉般的腳夠到床下的拖鞋，走到床邊伸展身體。

        “周小蝶我是挺欣賞的，但是她那一家人，我可不想讓他們臟了我的直播間。”虞尋說。

        系統聽了，更是團團轉，“可是，踢了他們對你也沒有什么好處啊！”

        虞尋不想看這狂舞的小金球，遠眺窗外的楓葉，“少給自己添點堵，難道不是好處？”

        系統無語了，啪嗒一下泄了氣，掉到床鋪上，來回滾。

        “造孽啊，本系統一世英名可能就毀在這次的任務上了！”

        虞尋被它弄得有點惱了，甩手回身逮住這小球，放在手掌上與它對視道：“別嚎了，研發你的智慧生物就沒給你安裝個聰明點的芯片嗎？”

        “嗚……宿主還侮辱我……”小金球委屈地說。

        虞尋失笑，“拿你的小芯片想想，把他們三個踢出直播間，他們——尤其是那個王三娘，難道就會善罷甘休了嗎？”

        系統聽了，這才不再鬼哭狼嚎，像是想了一會，說：“確實不會，她肯定要報復你。”

        虞尋點點頭，“看他們一家人的膽子，必定也不敢獨自再找上門，那由他們去動員全莊人，甚至隔壁莊子的人一起過來，豈不是比周小蝶空口白牙去安利我強得多？”

        小金球聞言，又撲棱棱飛了起來，激動地說：“這樣一來，他們不就是我們直播間的免費宣傳人員了？”

        虞尋滿眼的“孺子可教”四個大字。

        小金球高興地又開始滿屋子亂舞，“宿主真是冰雪聰明！蕙質蘭心！英明神武！詭計多端！”

        “……你的成語功能怕是有點紊亂。”

        看著滿屋子躥的小金球，虞尋扶了扶額。

        半個小時后，虞尋出現在了住院部五樓的前臺，她身上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但是前臺的兩個值班護士仍然認出了她，兩人互相碰著胳膊肘交換眼神。

        虞尋有些奇怪，卻沒有表現在臉上，禮貌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想辦出院。

        旁邊一路隨著她懸浮著的直播屏幕中有彈幕彈出。

        【周小蝶：神女娘娘這身裙裝好生漂亮……這布料如湖水般碧綠、細膩，還隨著走動散發出微光，城里最尊貴的官眷怕是也未必穿得起這樣的料子。那兩位穿著紅粉褂子的姑娘，恐怕也是被神女娘娘驚艷到了，才露出如此神情吧！】

        虞尋因周小蝶夸張的反應有些意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深綠色緞面裙，勾著嘴角搖了搖頭，趁護士們查找她的住院信息的時候，側頭小聲回應道：“沒有這么夸張，在這里，這不過是很平常的面料和款式。”

        【周小蝶：果然是仙界！恐怕這樣的面料是織女拿天河的云霧織就的吧！】

        虞尋被她的話逗得忍俊不禁，正想回復她這樣的面料實際是工廠里的機器拿聚酯纖維織就的，卻因護士的問話作罷了。

        “虞小姐，你現在還在術后恢復期，這么早出院可能不太利于后期的觀察治療。您確定要出院嗎？”

        虞尋點頭，說：“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出院處理，沒關系，醫生已經跟我溝通過定期復查的時間安排，有任何問題我會回來配合治療的。麻煩你幫我查一下手術和住院的所有費用，我一起支付。”

        護士們沒有注意她的表情，反而也偷偷交流著按捺不住粉紅泡泡的眼神，在虞尋露出疑惑的眼神時才正色微笑道：“虞小姐，您的所有費用，您先生已經付清了，住院費是按照一個月的期限付的，因此還有結余。”

        虞尋愣了愣，余光看見旁邊一個熟悉的高大人影走近自己。

        “我正要去找你，你怎么出來了。”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話語的內容雖然是關懷的，語氣卻透著淡漠的距離感。

        兩個護士發出了小鼴鼠般的尖叫，引得路過的病人紛紛側目，才立馬停下來，恢復工作狀態。

        【周小蝶：奇怪，這兩位姑娘怎的這么激動？】

        虞尋仰頭看著走近的覃毅，內心滿是無奈，這樣一來，護士們奇怪的反應似乎有了解釋。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覃毅，牙縫中擠出話來跟周小蝶說：“或許，你聽過，嗑cp嗎？”

        覃毅俊朗的眉目難得露出一絲茫然，“你說什么？”

        虞尋拾回自己的體面，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說：“沒什么。聽說你把我的醫療費和住院費墊付了，真是麻煩你了，回頭我微信轉給你。”

        覃毅聞言皺了皺眉，看著與自己對視，瞳孔中卻褪去了羞澀與星芒的虞尋，有些意外，心里更是生了沒來由的煩躁。

        “不用，沒有多少錢。”他想起什么，嘲諷般說，“而且在法律上，我們夫妻的財產是共有的，之前沒算那么清楚，現在又何必。”

        他的態度一如既往，虞尋已經習慣了。

        她笑了笑，說：“當時我在大田，約你過去，其實是想跟你談離婚的事情。”

        “什么？”覃毅怔了怔。

        虞尋聽見身旁的兩個護士倒吸冷氣的聲音。

        【周小蝶：離……婚？神女娘娘，您竟然已經嫁人了嗎？不過您的夫君，確實也如仙人般俊朗！神女娘娘，您要慎之又慎啊，我見過的被夫家休棄或者與夫家和離的婦人，后半生大多凄涼……】

        虞尋對周小蝶的勸誡自然是不以為意的，現代離婚已是尋常事，女性有獨立生存的能力，逃離不幸的婚姻利遠大于弊。

        然而她意識到，眼前身姿挺拔、西裝革履的覃毅站在前臺，本來整個人就和醫院的氛圍就格格不入，引得來往人員都在打量。更別提兩人之間現在的氣氛顯然就是醞釀著一場爭執，前臺后面的兩個護士直接豎著耳朵帶薪八卦。

        虞尋思忖了一會，抬頭說：“要不，到我病房里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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