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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今夜有雨,星星子深


 “醒了?”一道聲音響起。

  徐書彥尋著聲音看去,這座洞府外站著一名雙鬢斑白的中年儒生。

  徐書彥能確定眼前這人一定是治治洲儒家正統(tǒng)學子,不僅僅只是毛邱文那般有掛有儒家身份。

  儒家彰顯身份分兩種,一種腰牌材質不一,雕刻所屬學府學宮或者書院名稱,第二種并是這中年儒生腰間佩戴著的如同劍格的玉佩。

  前者不論是不是儒家正統(tǒng)學子,只要是學府學宮書院弟子可以懸掛腰牌。

  但后者只有儒家祖師堂正統(tǒng)儒生才有資格佩戴,那是正統(tǒng)儒家劍修的身份象征。

  “岳麓學宮晉升書院了?”徐書彥問道。

  戴浦育沒想到徐書彥第一句竟然不是詢問自己的來歷而是關心岳麓學宮是否晉升書院。

  他有些不悅,但好在背對著徐書彥并未徐書彥察覺。

  “儒家祖師堂君子戴浦韻見過徐劍仙。”戴浦韻轉身朝著徐書彥作揖行禮。

  倒不是戴浦韻講究所謂禮儀,而是面對這位蒲葉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劍道魁首,他理當禮敬。

  徐書彥年紀不大,但也畢竟是曾經一洲劍道魁首,關于儒家內幕還是知曉一些的。

  岳麓學宮三次提名晉升書院失敗不是岳麓學宮資質夠,而是流步蒲葉洲其他學問不允許儒家的手伸向蒲葉洲這個“世外桃源”。

  “岳麓學宮晉升書院了?”徐書彥又問了一句。

  “只要你愿意,岳麓學宮就可以。”戴浦韻在這座擊雷山洞府守了徐書彥兩年,護道了兩年。

  徐書彥嘲笑道:“岳麓學宮是否晉升書院與我何干?”

  戴浦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另起話題說道:“當年你一人一劍出海,儒家祖師堂派不出能與你并肩作戰(zhàn)的劍修,妖冥兩族大軍同時發(fā)難七洲,只是對于蒲葉洲下了狠手。當時神國武廟都已經給您擬好了謚號是個美謚武定,沒用上。”

  “很可惜?”徐書彥笑道。

  戴浦韻搖了搖頭:“用不上自然是最好,徐劍仙崇尚儒家學問,但其實在文廟口風平平,可也不惹人嫌,反倒是武廟中您的掛像最年輕也很靠前。”

  “兩年前劍開天門,武定又重新被提了出來,只不過被我否決了。”戴浦育云淡風輕道。

  “那戴先生可真是言出法隨,畢竟謚號是留給死人的,晚輩在此多謝戴先生救命之恩。”徐書彥說道。

  徐書彥崇尚儒家學問,但也只是對事不對人,徐書彥同樣也不樂意儒家祖師堂的手伸的太長,到時候循序漸進,先是儒家祖師堂再是文廟,最后是那座神國。

  所以面對戴浦韻,徐書彥沒有什么好臉色,除非不涉及一座岳麓學宮晉升書院一事。

  戴浦韻問道:“想知道為何嗎?”

  徐書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賜教。”

  “徐劍仙算是把‘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理解透徹了,拼了命不要也要劍開天門,捫心自問我在你這個年紀做不出這等壯舉。”

  戴浦韻語氣一轉,言語陡然間變得有些嚴厲起來:“可你也看不到我這個年紀才能看到的大局。”

  戴浦育大袖一揮,兩人之間懸停一副棋盤。

  白子黑子交相錯落于棋盤之上,徐書彥雖然不善棋道,但也看得出白子局勢并不明朗。

  “將白子比喻為蒲葉洲劍修,黑子比喻成妖冥兩族,白子顯然力不從心即將有大廈將傾的頹勢。”

  戴浦育又揮衣袖一顆顆黑白棋子隨意落入棋盤之上。

  好好一局涇渭分明的棋局此刻竟然亂成一團漿糊。

  “劍道如雨落人家,好不威風。可百年千年之后劍修坯子成長起來以后,不說蒲葉洲局勢如何,治治洲,寶錢洲,勾龍洲,大衍洲,梧桐洲,涌洲以及海外那座荒洲都會深受其害。”

  “道理很簡單,人心叵測。你無法確定以后的蒲葉洲劍道魁首會領攜蒲葉洲劍修劍指何處,甚至到時候的蒲葉洲到底會有幾位劍道魁首都無法推測,即便你徐書彥重新走出一條嶄新劍道,第二次戴上蒲葉洲劍道魁首的頭銜,我們又如何信的過你?”戴浦韻氣勢凌人。

  徐書彥一時間無言以對。

  “儒家祖師堂不干預蒲葉洲劍道走勢如何,但一定會抑制將來劍修以劍亂禁。”

  徐書彥回想到先前夢境中的場景,不寒而栗。

  他岔開話題問道:“儒家祖師堂想要做蒲葉洲的話事人也不需要過問我吧?”

  戴浦韻說道:“要!必須要。將來蒲葉洲劍修定然會如春筍一般冒出頭,到時候凡握劍者定矚目于你,你的態(tài)度很重要。”

  “我說了算?”

  “算!”戴浦韻依舊一臉嚴肅。“天下練氣士神道境,武夫神藏境小半數(shù)都是你友,就說儒家弟子宋禮其實比我還早來看望過你,神國那位接班人得知你一人一劍出海迎敵,提著那桿長槍差點就只逼荒洲,更別說親自林姜心登門拜訪神國,問了句‘蒲葉洲沒有劍修,神國也沒有了嗎?’”

  徐書彥嘴角上揚,發(fā)自內心笑了笑。

  “我需要考慮考慮。”徐書彥的態(tài)度總算好了些。

  “茲事體大這是自然。”戴蒲韻也沒有在咄咄逼人。

        

          當徐書彥與戴浦韻兩人并肩而行出現(xiàn)在書寶山山腳下時,毛邱文一直懸著心終于放了下來。

  一老一少兩個劍仙,得虧是沒打起來。

  毛邱文不是怕戴浦韻欺負一個沒有境界的徐書彥,而是擔心徐書彥隨時可以喚來一大幫山巔朋友過來撐場面,一座小小的岳麓山可禁不起幾劍。

  “晚輩見過毛山主。”徐書彥向急沖沖趕來的毛邱文打趣道。

  毛邱文連連搖頭,不論徐書彥與戴浦韻聊的如何都打著圓場道:“全托徐先生的福,也得儒家祖師堂成全。”

  徐書彥與戴浦韻相似一笑。

  望著緩緩登山的徐書彥,毛邱文問道:“他怎么說?”

  戴浦韻回道:“說要考慮考慮。”

  毛邱文點點頭,想到剛才徐書彥戲稱自己為毛山長,約莫是成了。

  戴浦韻說道:“我還要走一趟蒲葉洲諸國,先行告退。”

  毛邱文作揖行禮,送走戴浦韻之后沒過多久就跟上了有意放慢腳步的徐書彥。

  “毛院長問您件事。”徐書彥認真道。

  毛邱文也知道徐書彥這會兒不是想打趣自己:“岳麓學宮有沒有天門的相關記載?”

  毛邱文一愣,本以為徐書彥是想過問儒家祖師堂染指蒲葉洲的事宜。

  “這個得去書庫看看,印象中是沒有的,麋山劍宗可能有相關記載,治治洲神國應該會更豐富。”毛邱文回道。

  徐書彥接著說道:“在天門里遇到個人自稱是鑄劍的,和他做了筆買賣,將陽神陰神給了他,這才讓那座天門里的劍仙一個不剩徹底撒向蒲葉洲。”

  “他說天門本是一座洞天,洞天主人可能已經轉世許久,他肯定僅僅只是一尊陽神,畢竟陰神到底太過孱弱。洞天之中劍氣如此肅殺陰神沒有概率存在那么久。”

  毛邱文瞬間明白徐書彥的意思回道:“等岳麓學宮晉升書院之后,會更方便尋找天生三花不全的練氣士,但也不確定會不會轉世成為武夫。”

  “這個不急,只是隨口問問,這兩年岳麓學宮變化很大。”徐書彥終于說回了重點。

  “是的,蒲葉洲一夜之間劍道氣運暴漲,岳麓學宮作為中心區(qū)域受益頗多。”

  “大商王朝,麋山劍宗,武當山,都委派了一些練氣士武夫進入學宮擔任教習先生,大商王朝更是半賣半送了幾座山頭給岳麓學宮,如今的學宮不僅僅可以宣揚儒家學問,道法,武道諸多修行體系都有,同樣有教無類。”毛邱文神采奕奕。

  將來在岳麓書院的祖師堂里,他毛邱文的掛像自然懸掛于儒家祖師之下,至于那些院長就沒資格了,畢竟鐵打的山長,流水的院長。

  即便戴浦韻不挪窩,他的掛像也在自己之下。

  徐書彥點點頭把話題轉到了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上:“那個名叫劉仁金的孩子還在學宮嗎?”

  毛邱文想了想:“是當年喜歡往你這座書寶山跑的那個孩子?”

  徐書彥點點頭:“這孩子是個難得的劍修胚子,沒事的時候安排他多往我這走走。”

  毛邱文連連稱好。

  書寶山山道盡頭是一排排柵欄,是當初徐書彥閑來無事自己插上去的,毛邱文顯然派人重新修繕過,竹屋也經常有人打掃,看似一見如故,實則煥然一新。

  徐書彥憑欄而立,有些恍惚。

  好像問天地一句真的假的?

  這種恍惚,不真實的感覺比他當年從十境一品墜境到一境十品還要來的猛烈。

  所以徐書彥忍不住想要多問一些問題。

  “岳麓學宮有沒有比較特殊的劍修?”

  毛邱文毫不猶豫答道:“摘云山上有座摘云觀是位武當真人,時常會下山講道,七境四品劍修姓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自斬一次,從七境墜到六境,然后毫無意外的重回七境,你說是不是奇了怪?”

  “哦?”徐書彥來了興趣。

  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徐書彥很在意那個神秘人所知的嶄新劍道是怎么的新。

  他也不清楚是怎樣的,所以只能多去了解當今劍修所修的劍道是怎樣的,就像是做一道題選擇篩除法。

  毛邱文本來是想勸徐書彥今天多休息休息,但被徐書彥拒絕了說是已經睡了兩年了,不活動活動見見世面心里總有芥蒂。

  想睡也睡不踏實。

  摘云山是座老山頭,兩年前這里只能算作是岳麓學宮里一處學子散心寫生的地方。

  可間在半山腰處的摘云觀卻是一座新道觀。

  儒家學宮里藏著一座道觀倒是新鮮的很。

  道觀不大,一座大殿供奉真武塑像,一側是茶室另一側供這位劉姓真人歇息。

  前來拜訪的徐書彥沒有藏藏掖掖直接點明了身份和目的。

  劉真人也沒有覺得唐突,更沒有礙于兩人曾經和現(xiàn)在的身份和境界就顯得如何不爽利。

  總之兩人各自都不卑不亢。

  “劉真人能把自斬當做修行,晚輩屬實是開了眼界。”徐書彥由衷感嘆。

  練氣士十境分十品,一境筑基,二境觀想,三境萬象,四境洞府,五境金丹,六境神閑,七境三花,八境歸真,九境仙人,十境神道。

  每一境破境都不容易,每一境墜境在破境更是難。

  像劉俊生這樣墜境又破境當鬧著玩的當真前所未有。

  這位武當真人尷尬一笑也不忘打趣回擊道:“徐劍仙說笑了,要說墜境一事還得是您舍我其誰,都說站的高,摔的慘,摔的如此之慘還能當做無事人一般拍拍衣衫繼續(xù)前行的也只有你這樣的劍修了。”

  劉俊生端起一杯茶,以茶代酒先干為敬。

  兩人頭次見面亦然是埋下了忘年交的種子。

  一個瀟灑,一個灑脫。

  聊了些家常里短,徐書彥問道“結癥所在?”

  劉俊生嘆了口氣說道:“我在三花境停滯五年,這五年墜境又破境不下百次,可陰神陽神的凝聚都不隨我心意。”

  徐書彥問道:“是因為本是劍修,陰陽神少了點劍修氣魄?”

  劉俊生卻出乎徐書彥的意料搖了搖頭道:“非但不是少了什么,而是多了什么。”

  武夫也好練氣士也罷,如何辨別是不是劍修實際沒有特殊的辨別方法,唯一能夠確定是不是劍修的方式,完全是那種玄而又玄的感覺。

  就比如戴浦韻即便將劍器藏于玉牌之中,武夫練氣士遇到了自然心生感應這是一位劍修。

  又例如有人身背劍匣藏劍數(shù)柄,也只會給人覺得來人只是一個會耍劍,有點劍術的傳統(tǒng)練氣士或武夫。

  一旦成為劍修仿佛就會無形中被天地打上烙印,除非刻意隱藏,不然只要往人群一站,就會顯得鶴立雞群。

  徐書彥試探道:“能否觀摩?”

  劉俊生并無異議,要比起劍道,自己面對這位少年理當做個晚輩。

  劉俊生點頭間,頭頂,雙肩三處出徐徐升起一團火焰。

  然后如圖花苞一般緩緩展開,三位小人盤膝而坐蓮花臺上。

  徐書彥雙眼微微瞇起沒來由問道:“心中那個人為何不曾出現(xiàn)。”

  劉俊生如遭雷擊,頭頂雙肩出的三個小時竟是剎那間顫抖了一下。

  道觀之中的景色陡然轉變,徐書彥的視線瞬間開闊起來。

  藍天白云之間,兩個蒲團之間依舊放著茶幾。

  但在劉俊生身后,另有一個持劍的道士徒步走來。

  而茶幾兩邊原本空著的位置眨眼間又出現(xiàn)兩個劉俊生。

  三個劉俊生同時扭過頭,望向那個持劍的劉俊生。

  未曾回過頭看向徐書彥喃喃道:“又來了。”語氣無奈摻雜些許哀怨。

  三人聯(lián)誼起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劍光,道法在這廣袤的空間里盡數(shù)消散。

  重新落座的劉俊生將長劍擱置在茶幾上,冷聲問道:“今日今日之我,與當年之你同境一戰(zhàn)如何?”

  徐書彥微笑道:“點到為止自然各有千秋,若分生死幾劍而已。”

  劉俊生雙眼微瞇自然明白徐書彥說的幾劍是他幾劍就能砍死自己。

  “那就還要在練。”劍修劉俊生輕聲道。

  原來劉俊生不是劍修卻在心中養(yǎng)了一個劍修,之所以墜境是在心湖中借自己和陰陽神練劍。

  破境以后墜境間隔越短自然劍界越高。

  “真是別開生面。”徐書彥感慨,真是開了眼界。

  這哪里僅僅是在練劍,這是在以傳統(tǒng)練氣士躋身劍修。

  都說劍修身份是老天爺賞飯吃,劉俊生這是在向老天爺討飯吃。

  隨即徐書彥又沉聲道:“可惜一葉障目。”

  劉俊生眉頭一皺不明覺厲。

  “武當真人真人,既是真人如何劍修?天地間劍修心結理當是劍道登頂,誰會糾結于自己是不是劍修?”

  這一次輪到劍修劉俊生如遭雷擊。

  他只覺得背后一涼,驀然回首,劍光已至。

  三位持劍的劉俊生一同出劍。

  道觀恢復原狀,徐書彥端起茶水回應劉俊生第一次敬茶,祝賀道:“恭喜劉真人躋身三花境。”

  劉俊生起身畢恭畢敬朝著徐書彥行了一個道門稽首。

  各行各業(yè)各有學問,高地不在年齡,而在于授業(yè)者問道人處于何種境地。

  摘云山腳下,瞧見異象的毛邱文去而又返。

  正好遇到下山的徐書彥。

  “劉真人破境了?”毛邱文問道。

  徐書彥點頭稱是,但也也沒有與毛邱文多作解釋。

  與劉俊生的拜訪各取所需,各觀各道。

  毛邱文無奈搖頭,他也是劍修,但是面對某些個劍修,不論是論劍道,談劍術都會顯得捉襟見肘。

  就像普通教書先生與毛邱文討論學問,不論是格局還是眼界都會有所差異,以至于一些學問和道理不曾開口就被自我否認。

  “還要去哪看看?”毛邱文問道。

  徐書彥瞧見即將日落西山,書寶山雖然不算高聳,山巔狹窄但絕對是岳麓學宮最適宜欣賞日落的風水寶地。

  徐書彥笑道:“今天就到這,回家看日落去,看看這幾天能不能嘗試結丹。”

  結丹,指的是筑基境第一層,在眉心處凝結元丹才能存儲靈氣,繼而搭建神橋供靈氣流轉全身竅穴最后第三層沖擊識海。

  星光不璀璨,黑云也薄,風也不勁。

  徐書彥看完日落晚霞之后并未急著嘗試結丹,而是察覺今夜有雨星星子深。

  就等到了現(xiàn)在。

  書寶山之所以名帶書寶二字,不是無中生有。

  毛邱文所說的岳麓山書庫其實就隱藏在書寶山上。

  徐書彥循序漸進,先是坐望,隨后感知周邊靈氣流轉。

  在摸清規(guī)律之后,眉心處亮起一點璀璨金光。

  竹屋內景象大變。

  一本本古籍憑空出現(xiàn),懸浮在半空中。

  隨著靈氣流轉越來越急促,翻書聲嘩嘩作響。

  徐書彥為了小心起見,并未第一時間聚攏靈氣,而是汲取微末的浩氣進入體內打算投石問路。

  他還是擔心體內壓制的劍氣和劍意并為隨著無境之劍的狀態(tài)消散和陰陽神的分離徹底沉淀。

  此刻他的體內就像有一座火山,一個不小心的“添油”就會徹底爆發(fā)。

  那點稀薄浩氣進入體內以小周天運轉一圈之后,并未減少分毫,這就代表他體內的劍氣實實在在是徹底陷入了假死狀態(tài)。

  徐書彥退出坐望,從懷里掏出數(shù)張青色符箓,每一張都是岳知秋親筆所畫的凈穢符,這是他們幾人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岳知秋送給他們的見面禮,說是以后瞧見心儀的修行坯子收為開山弟子后,可以將符箓貼在他們身上,大大凈化靈氣純度。

  徐書彥無奈苦笑,沒想到用到了自己身上。

  一連在自己身上貼了五六張,徐書彥這才開始重新坐望。

  翻書聲重新響起,一股股靈氣緩緩向著書寶山匯聚而來。

  一座書寶山千樹萬樹瞬間翠綠。

  一炷香之后,整座書寶山嘩嘩作響。

  那是風吹樹葉動靜太大。

  如果不是這間竹屋就是岳麓學宮書庫,恐怕早就被連根拔起。

  不少岳麓學宮的教習先生和學子都被徐書彥的動靜驚醒,齊齊望向書寶山。

  “書寶山上有人結丹?”

  “這動靜也太大了吧?這是要把岳麓學宮周遭靈氣汲取完了?”

  “書寶山什么時候有人住了?”

  “有的,先前的確有個少年,深居淺出,劉仁金經常去那邊請教學問,不過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無數(shù)學子都開始議論起來,甚至有些膽大的匆忙穿好衣衫就朝著書寶山趕去,得虧毛邱文提前做好了部署,還沒靠近書寶山就被教習先生趕了回去。

  岳麓學宮的祖師堂自然設立在岳麓山上,此時毛邱文身邊聚集了一大批學宮先生,俯視那座書寶山。

  白天真真正正躋身三花境的武當劉真人也在其中。

  “有聽聞過如此結丹景象嗎?”岳麓學宮的副宮主問道。

  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答道:“不曾聽聞,的確罕見,不過其余大洲未必沒有。”

  毛邱文卻是向著劉俊生好奇問道:“白天你們聊了些什么?”

  劉俊生并無隱瞞全盤托出。

  惹得一些不明真相的先生驚愕道:“書寶山到底何人隱居?明明還未結丹但能指點劉真人劍道真意?”

  于是乎當下看熱鬧的就分成了兩撥,一撥就按著剛才那位先生提出的問題繼續(xù)議論,另一撥則是專心聽著毛邱文和劉俊生談論白天發(fā)生的事。

  “他助你破境,你給他觀道。可這與所謂的嶄新劍道有何聯(lián)系?”毛邱文不解。

  劉俊生也搖了搖頭,也不明白徐書彥究竟悟出了個什么所以然。

  就在這時,風聲雨聲戛然而止。

  岳麓山山上頓時鴉雀無聲,靜等著結果。

  成了?

  可隨即出現(xiàn)的意外就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以書寶山為中心,或者更詳細的說,以那間竹屋為中心,突然震蕩起一圈靈氣漣漪。

  覆蓋整座岳麓學宮。

  岳麓山上的先生們還好,當中有不少像毛邱文和劉俊生這樣的修行中人坐鎮(zhèn),面對如洪水一般襲來的靈氣漣漪頂多只是衣衫獵獵作響,年紀大些的也只是被吹亂了胡須。

  可山下一些學子就倒了大霉,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好在只是一些磕磕碰碰,并無大礙。

  只是一些臨近書寶山的學堂需要耗費些人力物力重新修繕了。

  竹屋內的徐書彥愣愣出神,先前聚攏的靈氣已然在眉心處具象成了一枚上等元丹。

  可他才以為大功告成退出坐望之后,那枚元丹瞬間炸開。

  這就說明他可以凝聚靈氣,卻無法結丹。

  可無法凝結元丹,即便可以凝聚靈氣又有什么用?無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就代表他無法修行,要想走武夫路子也是不可能了。

  武夫筑基一層為煉體,這個簡單,作為劍修體魄比較傳統(tǒng)練氣士肯定強悍,甚至一些尋常武夫體魄也未必比得上劍修。

  可武夫筑基二層名為魚符,需要提煉體內人身小天地中的純粹真氣煉化成兩顆陰陽球。

  徐書彥體內可還沉眠著浩瀚劍氣,這可是蒲葉洲五百年的劍道氣運。

  這就是一頭蟄伏在徐書彥體內的惡龍,在沒有徹底馴服的情況下一著不慎就會將它喚醒,后果可想而知。

  “徐先生?”竹屋外響起毛邱文的詢問聲。

  徐書彥收回心聲,一起身險些摔倒在地。

  他沒有將毛邱文迎進竹屋,而是坐在了竹屋外的階梯上。

  毛邱文也有樣學樣。

  一雙眸子清澈,略顯暗淡。

  一雙老眼渾濁,卻神采奕奕。

  靠右的徐書彥有可能無法修行,他將那位神秘人所講的嶄新劍道想的太簡單。

 靠左的毛邱文注定前途似錦,三月初岳麓學宮晉升書院,代表著他毛邱文必定會成為儒家祖師堂的正統(tǒng)學子,而且腰間將會佩戴一枚劍格玉佩彰顯身份。

  比起這些。只要徐書彥不死,是不是修士好像不重要。

  這就是人心,所以徐書彥對于自己的劍道,并未對毛邱文多做解釋。

 

  “結丹遇到了瓶頸?”毛邱文關心道。

  雖然對于徐書彥能否在成為練氣士毛邱文不是很重視,但是還是關心的。

  如果徐書彥還能重新再岳麓學宮重新躋身練氣士,甚至是劍修。

  對于自己而言,對于以后的岳麓書院而言定然是錦上開花。

  徐書彥點頭嘆氣:“可以聚攏靈氣,卻無法結丹。”

  毛邱文聽到后面四個字還是心頭沉了一下,多少惋惜和可惜。

  “也不要操之過急。”毛邱文安慰道。

  徐書彥徹底仰躺在竹子搭建的平臺上,埋怨道:“這半死不活的日子是真難受啊。”

  毛邱文勸道:“天涼小心染了風寒。”

  毛邱文可能覺得這句話不妥,有點在揭徐書彥的傷疤了又補充道:“可惜岳麓學宮對于您練劍一事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徐書彥擺擺手道:“岳麓學宮對我有恩是事實,毛宮主不必自責了。當下局面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誰。”

  “要不送您回麋山劍宗?”毛邱文說道,這并非是下逐客令,事實如此而已,起先的徐書彥體內劍氣劍意桀驁難馴,也只有儒家浩氣可以暫時壓制。

  面對當下徐書彥的處境岳麓學宮當真是束手無策。

  麋山劍宗是蒲葉洲第一劍道宗門,或許放眼整個蒲葉洲也就只有麋山劍宗能有對策。

  “算了,懶得挪窩。”徐書彥擺擺手拒絕道。

  “天下練氣士,第一境應該沒有例外吧?都是結丹?”徐書彥問道。

  “這是自然。”

  “那有沒有誰的元丹與眾不同?”

  毛邱文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元丹雖然有品秩之分但元丹終究還是元丹。”

  徐書彥雙眼微微瞇起,那就無法從元丹上觀道了,退而求其次從觀想境開始?徐書彥心想。

  “毛院長,勞煩您傳信一封給宋禮,就說我有事相求。”徐書彥坐起身,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

  毛邱文點頭應下,告辭離去。

  既然結丹都是一樣的,那就從當世觀想境內最與眾不同的幾位劍仙中找啟發(fā)了。

  徐書彥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了宋禮。

  這位儒家正統(tǒng)劍修,練劍五百年,觀想境千年最佳。

  按照宋禮的說法,本劍不才,劍術不高,劍意軟趴趴,唯獨劍像五百年來不曾重復。

  七洲之內以宋詞為尊,七洲詞牌名半數(shù)皆出于宋禮。

  每一個詞牌名就是一個劍像,所謂的法天象地。

  徐書彥盯著夜空繁星看了許久,最后又開始了一場坐望。

  靈氣無法結丹,真氣又不敢調動,那就試一試這儒家浩氣。

  徐書彥下了決心,如果宋禮來后,自己若還是無法另辟蹊徑,在嶄新的劍道上登堂入室。

  他就遠游西方,去佛國坐禪。

        又是如出一轍,只不過這會向著書寶山涌去的不是靈氣,而是岳麓學宮的浩氣。

  這倒是引來岳麓山上那位副宮主的不悅。

  先前以靈氣結丹幾乎將岳麓學宮周遭的靈氣全部聚攏在了書寶山上,浩氣可不是靈氣,無法天生地養(yǎng),是需要一代又一代讀書人留下的蔭萌。

  劉俊生觀察到了這位副宮主的神情變化,這位劉真人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劉俊生陰陽怪氣道:“難不成這座岳麓學宮韻養(yǎng)積攢的浩氣只是拿來晉升書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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