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書信出差缺席的事情還是引起了領導層些許不滿，他手里負責的業務也有一些轉移到別人的手里。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不想自己在工作上有些許瑕疵，所以坐在辦公桌前面轉了半天的筆，想著下一步該怎么做到更好以挽回好感。

　　但還是毫無頭緒，當他停下把玩筆的時候拿起手機，如同往常一樣給高堯發短信——工作上受小挫，有點難受。

　　令龔書信萬萬想不到的是，高堯竟然在信息發過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首次給他回了信息，雖回得簡單，只有兩個字“加油”，但也足以讓龔書信死寂的內心沸騰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足足發了一個月零二十天的信息竟然能在今天收到回復，不停地像復讀機一樣重復著把手機里的信息關掉再打開，上面的名字寫著“高堯”不錯，那個他熟稔于心的號碼也沒錯。

　　龔書信不再坐著了，他興奮得像是看到國足進入世界杯一樣拿著手機來回走動，腦海里的各種猜想不斷涌現，自己跟自己的對話應接不暇——該不該再發過去約她出來見一面？她肯不肯出來？信息是她回的吧？她為什么會回信息？那么之前發的信息她也一定看到！可是為什么就今天回？是有什么暗示嗎？還是被感動了？

　　龔書信發覺自己的頭腦快要思想大爆炸了，走到飲水機旁接一大杯水狂飲下去，像是終于清醒了些，站在十一樓的窗臺前看著外面四月初明媚的陽光想著怎樣回信息，或是——打電話？

　　——今天晚上有空么？能否見一面？龔書信終于還是選擇發短信，把這條短短的幾乎用上十分鐘才想好措辭并打好的字閉著眼睛發出去，繼而還是忐忑不安的等待。

　　這期間龔書信頭腦混亂接過一個師弟的電話，整理一下網上的文件，看了幾次手機，還是沒有回復的鈴聲。

　　當他想還是死心了吧這句極度殘忍的話時，回信息的鈴聲終于響了，上面赫然在目“刻著”兩個干脆的字——好的。

　　龔書信簡直興奮到麻木癱坐在座位上，半響，才自己一個人神突兀地在只有一個人的辦公室發出洪亮的“哈哈哈”大笑。

　　六點鐘碰面，還是“百草園”，見了面像是都很尷尬，龔書信是有刻意打扮過來的，剛理過的頭發，干凈利落，有濃郁的清香的洗發水味道，剛曬干的白襯衫配上休閑隨意的小領帶，很有帥氣的學生味兒。相較之下，高堯顯得不怎么在乎著裝，至少，她沒為這次見面改變形象，高跟鞋還沒來得及換，黑色開領職業裝露出里面的白襯衫，長發披肩，還是上班的模樣，走在一起甚是奇怪。

　　“呃，好久不見。”龔書信先開口，說完話感覺自己像傻瓜。

　　“是啊，好久不見。”高堯徑直進入店內，找到空位置坐下。

　　龔書信隨后也到，噓寒問暖的樣子：“要吃點什么？”

　　“隨便，我不挑食。”高堯的冷漠讓龔書信措手不及，他真懷疑信息不是她回的，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才逼迫她不得不出來，有點郁悶拿起菜單，自言自語“我記得你喜歡喝湯，清淡點的菜，好吧，就點你以前喜歡點的。”龔書信邊說邊指著菜名示意服務員記下來。

　　在等上菜的當兒，倆人也無語，龔書信為掩飾自己的緊張大口大口喝茶，高堯轉頭不停觀望周圍人群，也輕呷杯中清茶。

　　湯一上來也是如此，像是純粹只為吃這一頓飯一樣拘束。

　　“最近怎樣？”龔書信終于忍不住開口先問。

　　“沒怎樣，老樣子。”高堯淡然回答，像是故意。

　　龔書信頓時無語，猜不透她既然不愿出來為何又答應，既然出來又如此冷漠。突然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這種場面，只能保持沉默。

　　在高堯欲開口說什么的時候，龔書信的電話響了，他急忙把電話掛了，問高堯：“你想說什么？”

　　“沒事，你接電話吧。”高堯臉色略微緩和，剛說完龔書信電話又響了。

　　“慢慢說，什么事？”龔書信有點慌張，高堯也盯著他看。

　　“好吧，我過去。”龔書信說完拉著高堯往樓梯走，高堯在他身后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是她沒有拒絕，如同幾年前她生日的那個星期天，她正在宿舍澆花，他敲門，她一開門，他就拉著她跑，說：“跟我來。”跑到學校外面，穿過馬路，來到七百米遠的廣場上看升騰起的氣球，以前她總覺這種場面惡俗，而當親身感受，看到每個升騰而起的氣球都掛著寫著主人對戀人和自身的祝福的絲帶，感覺還是美好與震撼，最感動的是，這是龔書信發起的名曰：“校園情侶大表白——祝高堯生日快樂”的被高堯嘲笑很久的的活動。想不到竟然會有那么多人過來參加。時候她還嘲笑龔書信幼稚，龔書信不置可否一臉高傲地拉著她在璀璨的燈光下走：“我號召力多強啊！”

　　這拉著手的動作多像啊！

　　高堯隨著龔書信下車，龔書信也不拉著她了，只在逼仄的樓道小跑上去，后又回頭望怕高堯跟不上，站住等她。

　　高堯蹬著高跟鞋走得慢，此時她的內心很平靜，想到的境況像是現在兩個人一起去完成的什么美好的事。

　　打開門的時候，周云舒蜷縮在客廳的角落里哭，見龔書信他們進來只是抬頭看一眼，抱著頭哭得更大聲。

　　龔書信走過去，像兒時看到她被欺負時一樣溫柔地問：“怎么了？”

　　周云舒還是沒說話，高堯在一旁站著默默看他們倆，掃視了一下周圍的布局，只想著要是自己也能獨自擁有這樣的套間多好。

　　周云舒還是不回答，龔書信拋給高堯無奈的眼神，高堯也用眼神回應說不知道該怎么辦。

　　“莫一凡知道我懷孕了。”周云舒擦了一把眼淚，語氣刻意平靜，高堯聽到這句話很震驚地看著周云舒，龔書信很留意的樣子看了一眼高堯的反應。

　　“那他什么反應？”龔書信扶她坐下，示意高堯給把紙巾遞過來，高堯很久才反應過來。

　　“他聽完就呆呆看著我，看了很久，那種眼神像是不認識我一樣，摻雜著不敢相信和痛苦糾結，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他什么都沒說就走了。這個星期他都主動找我，前幾天還向我表白，問我愿不愿意一起走下去，當時我真的是我聽到他那樣說的時候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聽力，想不到這句話是他先說出口的，我一直都不敢說，我以為要是我不說我們就不會有可能，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幸福，我甚至以為他也像我這樣想的，我真的很傻，我不知道現在該怎么辦了。”

　　龔書信一聽就很來氣：“沒想到他是這么不負責任的人！算我看錯人了！”后來想想覺得也不是很對：“可是你這邊也存在問題，畢竟這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你當初不該瞞著他的。”

　　高堯終于聽明白，有點同情周云舒，轉眼看著他們，心里對莫一凡也有少許憤怒，覺得他不該這么不負責任。

　　“是我沖動了，我不應該這么早就告訴他的，肯定是我嚇到他了，我這輩子注定是沒有好結果，作孽太多，經常被卓成松騷擾不說還搭上自己的幸福，或許是我太自私，都怪我，都怪我”周云舒說到最后竟變成哀怨的喃喃自語。

　　“但是他的眼神真的刺傷了我，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像是不可相信的瞧不起，可是這有什么好瞧不起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許是責怪我不夠尊重他，但他可以說啊，他說了我就不會要這個孩子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說就摔門而去，這算什么意思啊？那天是怎么說的，他對我說，周云舒，我好像確定自己是真的喜歡你了，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我說我是個有很多缺點的人，他說誰沒缺點？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一部分嗎？說得那么好聽，都是假的，假的！”周云舒又哭了，一邊不停捶打自己的肚子。

　　龔書信馬上制止她：“先平靜一下，好嗎，這樣對孩子也不好，你要給時間給他適應一下，他畢竟剛剛才決定和你開始，你就跟他說要做爸爸了，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哼！什么恐怖？不想負責就不想負責，這很恐怖嗎，這件事上受傷的是她，不負責任的開始怎么都不值得原諒。”高堯用手直指周云舒，憤怒地說。

　　龔書信看了一眼高堯：“好好，是莫一凡不對，改天我一定要去找他談談，問清楚他。”

　　“干嘛還要問？根本就是選擇不負責任了，怎么問都一樣的結果。”高堯過去幫蜷在沙發上的周云舒擦眼淚，周云舒就順勢靠在她肩膀上，像是熟悉的朋友。

　　龔書信站在一旁很是無奈，也訝異于高堯過激的反應。在他的直覺里莫一凡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心里還是想得問清楚才行。

　　見周云舒一副不想說任何話的樣子，也就讓她繼續在高堯肩上哭，后來苦累了竟然睡著，倆人就把她安頓好再一起走。

　　也就是這一天龔書信終于知道高堯住哪里，竟然離自己住的地方只有四百米之遙，他默默記下高堯的樓層房號，高堯見他默念著什么就好奇看著他，這定格的時光像是曾經發生過他送她回學校宿舍的情景。

　　高堯笑笑進去了，也沒招呼他進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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