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消息的時日里，老板娘愈加寢食難安。

        偌大的家里，除了下人就她一個人呆著，就連她自己的丈夫這幾天也一直沒有回來。

        “老板娘！”一個下人火急火燎地跑進了屋子內，他上接不接下氣地喘著氣。

        看他這個樣子，老板娘知道一定是有關于葉子的消息，她立馬起身剛想詢問，就看到他泣不成聲的樣子。

        “你哭什么！是不是關于葉子！”

        下人不敢抬頭看向她，只能跪在地上請求她的原諒，“對不起，老板娘，對不起。”

        如此的答非所問，讓她氣不打一處來，“我問你是不是葉子，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她的憤怒讓眾人都不敢吱聲，那個下人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大小姐找到了，就在西北的楓葉林那邊……”

        還沒有等他說完，老板娘便要動身，那個下人連忙跪在她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他磕破了腦袋，不敢說一個字。

        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她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不顧阻攔依舊要出門。

        “大小姐她已經……已經……”

        可能是因為太害怕接下來要說的話，老板娘像發瘋一樣地推開眾人，絲毫不顧形象地往西北方向跑去。

        發髻散落，衣服褶亂，她渾然不覺，因為她此刻心里想的就是快點見到葉子，快點見到她的女兒。

        葉子……

        耳邊的風在狂嘯，等到她趕到時，就看她的丈夫也在現場，而他的懷中正靜靜躺著一個人：谷葉落。

        懷中的人滿身都是傷痕，可她的臉上卻掛著安詳的笑容，好似睡著了一般。

        是啊，我的葉子只是太累了，她睡著了而已，很快就會醒來的。

        她魂不守舍地慢慢靠近她，她把她抱在懷中，可懷中的人早已經沒有呼吸，也聽不見心臟跳動的聲音，無情的現實將她最后一絲希望徹底磨滅。

        谷大川想將她抱走，卻被老板娘狠狠咬了一口，她像極了護著自己幼崽的母獸，那么兇悍卻又那么無助，“我的葉子只是睡著了，你們休想再碰她！”

        忽然間，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質問道，“你怎么當父親的，你怎么當的！你就是這么逼死自己的女兒的嗎？！”

        他面對她的質疑沉默不語，可他的沉默只能換來她更大的怨恨。

        “高高在上的侍軍大人，你滿意了嗎？！”她瞪大瞳孔怒視著他。

        谷大川的面容沒有一絲憂傷，反而還是往日的嚴肅，“我說了她就是被楓樹迷了心竅，所以才會……”

        不等他說完，老板娘直接一個巴掌打了過去，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說道：“這一個巴掌是我替葉子打你的。”

        緊接著，又是一個巴掌扇下，周圍寂靜的可怕，“這一巴掌，是作為葉子的母親我打的。”

        “啪”最后一個巴掌響徹了整個楓葉林。

        老板娘抱著谷葉落淡淡地開口：“最后的這一巴掌，是我替葉子已經死去的父親打的。”

        回憶結束。

        炎吟默默聽完老板娘的話，她想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

        看似看穿了炎吟的心思，老板娘笑笑，表現出已經釋懷的樣子：“姑娘，我沒事，我現在的心愿就是在我有生之年繼續守護這棵楓樹，因為只要它還在，我就覺得我的葉子還在。”

        講完這一切的老板娘，獨自一人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炎吟總有說不出的感覺。

        對于至親之人，生與死的離別，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了吧。

        這時，門外的敲門聲讓炎吟一驚，她以為是老板娘忘記了什么特意回來，等到她打開房門時，卻看到了陌小路正站在門口。

        “小路！”炎吟有些吃驚，她沒有想到這么晚了，他還沒有入睡。

        夜晚的風吹得人發冷，看著他穿得淡薄，她也沒有多問便把他拉進了自己的房內，“這么晚了，怎么還沒有睡覺？”

        因為外面還下著雨的緣故，陌小路的頭上沾滿了水珠，怕他這樣下去會感冒，炎吟找出干凈的臉帕就要幫他擦干。

        “因為睡不著，然后起來看風景的時候，就看見某人光著腳在外面淋雨。”

        噗……炎吟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

        陌小路靜靜地坐在床上，任由她擦著自己的頭發，淡淡的草木香，從他的發絲間流溢而出，炎吟覺得怪好聞的，情不自禁地靠近嗅了嗅。

        他的臉微微開始發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小路，你洗頭用什么呀，好好聞的味道。”

        陌小路思索了一會：“并沒有用什么，只是很常見的草藥。”

        “或許是經常處理藥材，所以沾染上了氣息。”他補充道。

        怪不得她總覺得這個味道好聞又熟悉。

        幫他把頭發擦干凈后，炎吟起身想倒杯水喝，老板娘的故事讓本來就睡不著的她，這下更加徹夜無眠了。

        “姐姐。”

        “嗯？”她倒好水，剛想猛灌一口就被他喊住。

        “姐姐，夜晚不宜喝涼水，還有寒從腳生起，姐姐不要再赤裸腳了。”

        炎吟愣了愣，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又看了看手里的茶杯，“可是……我口渴。”

        撒嬌的口吻，加上她那楚楚可憐的眼神，讓坐在床上的陌小路莫名其妙有了負罪感，他很快將視線移開，小聲地說了一句：“只可以這一次。”

        看著他可愛的反應，炎吟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對付小路的方法，她不禁壞壞地笑了起來。

        還沒等陌小路從剛才反應過來，喝完水的炎吟便一個大步蹦跳到了床上，她張開雙臂，便把床上的人攬入了懷里。

        床劇烈地一震，她歡樂地嬉笑著，卻完全沒有察覺到臉已經發燙的他，“姐姐……”

        他的語氣惱中帶羞，明明自己都告訴過姐姐不可以做大幅度動作，可現在這個情況，他完全處于被動的那一方，想說的話全部哽咽在了喉嚨里。

        “小路身上的味道，喜歡……”不知道為什么，本來還睡不著的她，聞著陌小路身上的草藥香居然有了困意。

        她閉上眼睛，蹭了蹭他柔軟的發絲。

        “那子澤的尾巴呢？”陌小路忍不住問了一句。

        一說到尾巴，炎吟自然就想到柔軟的觸感，“喜歡，毛茸茸的觸感，不喜歡硬邦邦，冰冷的觸感。”

        現在的她已經被困意席卷，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著。

        “那姐姐是喜歡我身上的味道還是子澤的尾巴？”在欲望的驅使下，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去比較。

        已經陷入困倦的炎吟，皺了皺眉，對于這個問題很顯然她在思考，最終她緩緩開口道：“都喜歡。”

        陌小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姐姐真是貪心。”

        雖然他聲音很小，但還是被炎吟聽到了耳朵里。

        迷迷糊糊的她，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一些：“更喜歡……小路。”說完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均勻的呼吸聲回蕩在安靜的房內。

        這一句話像煙花炸在了他的心里，絢麗美好已經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內心，心臟的跳動聲在他耳邊轟鳴。

        他看著她的睡顏，貪婪的占有欲在心里作祟，他并不想與別人分享姐姐的一切，他多希望姐姐只對自己微笑，對自己這樣毫無防備，甚至像現在這樣相擁入眠。

        但是他不能，他不可以這么自私，姐姐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他無權干涉這些。

        他的手悄悄撫摸著她的臉，“姐姐，我也喜歡你，是……別人無法代替的喜歡。”

        一夜好覺……

        外面的鳥叫聲吵醒了還在睡夢中的炎吟，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了摸自己的身邊，空無一人，她緩緩起身環顧著四周，心想小路去了哪。

        “姐姐，你醒了？”

        陌小路端著一盤早餐，推門而進，看著已經醒來的她露出笑容，他將準備好的早點放在了她的面前，看著香噴噴的包子和白粥，炎吟情不自禁地就要流口水。

        她張開嘴，大口一咬，鮮美的湯汁在嘴里擴散，“唔~好好吃~”

        和她以前吃的肉包完全不是一個口感，她看到他沾滿面粉的手，拿起一個包子遞給他，陌小路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吃過了，卻沒有想到這時自己的肚子傳來“咕嚕”一聲，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看他這副憨憨的樣子，炎吟忍不住大笑起來，搖晃著手里的包子，“難不成還要我喂你嗎？”

        回想起那晚喂魚的場景，陌小路臉紅地接過包子，小口地吃著。

        “姐姐，昨晚你睡著前有聽到什么嗎？”

        被他這一問，炎吟只記得昨晚太困了，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了尾巴什么的，“小路你有和我說什么嗎？我昨晚太困了，有些可能沒印象了。”

        陌小路慌張地搖頭表示沒有，“姐姐，昨晚……”

        “嗯？”

        看著她正津津有味地吃著包子，一臉滿足，他改了口：“昨晚我在門外聽到你和老板娘的談話了，我在想一件事。”

        嗯？！

        炎吟咽下一口包子，疑惑地盯著他，“小路，你什么時候還學會偷聽了？”

        她露出一種老母親教兒失敗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被她這么看著，陌小路連忙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聽到的，我本來想敲門，但是覺得突然打斷你們聊天不太好，所以就一直在外面等著，真的不是想偷聽！”

        看她依舊表現出一臉驚恐的神情，不知道如何再去說明的他，只能像個小孩子般地喊著：“姐姐！”

        像在撒嬌，又像在抱怨。

        “好啦，我相信你。”炎吟揉了揉他的頭。

        “你方才說一件事是什么？”

        她把話題重新引回了主要的內容，恢復平靜的陌小路開口道：“姐姐，你不覺得這個房間和別的房間有什么不同嗎？”

        環顧四周，她仔仔細細看著自己的房間。

        要不是小路提醒她，她都沒有發現：明明老板娘的店已經開了幾年，外面的家具都有明顯被使用過的痕跡，可唯獨自己的這個房間，嶄新如初，完全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這里并不是客房吧。”

        陌小路點點頭。

        “莫非，這里曾經是老板娘女兒的房間嗎？”

        “我想這里應該是谷葉落的房間。”

        兩人幾乎一口說出。

        陌小路將一幅畫放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我在這個房間的角落里發現的，上面的灰塵已經被我掃去，看來已經放在那許久。”

        炎吟望著手里的畫，畫上面的少女青春活潑，純凈的鉻黃描繪著夕陽的柔美，橙黃的落日下，少女的輪廓熠熠生輝，一顰一笑，如靜如動。

        毋庸置疑，這是一幅絕美的畫作。

        即使不認識畫上的少女，但炎吟大概也能猜出，這就是谷葉落。

        “姐姐，怎么了嗎？”

        看她的臉色愈加黑沉，陌小路擔憂地問著。

        “上面殘留靈力，并且很雜亂。”

        而且，風靈的氣息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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