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茶沖好，王藝看著柳媽還是很恭敬的樣子，心里就有幾分厭煩這個女人。

        “柳媽，你有孩子嗎？”王藝平平常常的問。

        可柳媽心里驀然一驚。

        她問這個干什么？

        柳媽也有四十多歲了，怎么可能沒有老公孩子，可這些年，因為她對程家做事盡心盡責，程老太太對他們一家都十分關照。

        但現在自己被卷進程煜森、程展羽兄弟之間的紛爭里頭來，她的家人……不會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吧？

        想起自己早上這么護宋心蕊，陳雪暮那頭心里肯定不舒服。

        這……這可怎么是好……

        “夫人，您罵我吧。”柳媽突然說道。

        王藝嚇得差點把口里的茶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出，忍不住笑：“好好的，我罵你干什么？”

        “我沒考慮二少奶奶的感受，全顧著護大勺奶奶了。”

        “那你也是沒辦法的啊。難道你被分到宋小姐這邊，還要護著雪暮那頭啊，那等雪暮走了，宋小姐還不想方設法整你啊。”

        王藝這換位思考的話說得體貼，柳媽心里剛松了一口氣，但一顆心還是放不下，又立馬緊張兮兮地提起來。

        “夫人見多識廣，比我聰明，夫人能不能教教我，我該怎么做？”

        王藝眼神一跳。

        敢情這柳媽是自己要來投誠了？

        “啊？教你什么啊？”王藝還不算笨，她也知道柳媽這說不定是試她，于是忙皺眉，好像急于撇清似的，“我哪里有本事教你啊，我連我自己女兒都伺候不好呢。萬一她一個不高興，不讓我跟我老公兒子相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了。唉……我跟宋小姐的命運差別不大，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

        柳媽把王藝的話在心里嚼了嚼，徹底弄不懂王藝是為什么來找她。

        “不過宋小姐起碼還有個爭氣的男人啊……”王藝自怨自艾地嘆息，同時拿余光觀察柳媽的反應。

        柳媽沒有表情，可眼里流過一抹光。

        光這一個眼神，王藝就看得出問題。

        柳媽這是看不上程展羽呢。

        為什么呢？是因為程展羽這個人沒有前途，還是因為他對宋心蕊不上心？

        王藝感覺摸到一點邊角門路了，心里更加踏實了些。

        “宋小姐的孩子比雪暮那頭預產期要早得多呢，他們該不會讓宋小姐就在這兒生吧？對了，宋小姐那個孩子，知道性別了嗎？”

        柳媽被王藝東拉西扯的閑談說得漸漸放松了下來，她沒從這些問題里頭聽出什么不對勁的風向，便如實說，“還不知道。”

        “展羽少爺不想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王藝眼里迸發精光。

        柳媽沒看她，望著廚房里的某個地方，有些失神地“嗯”了聲。

        王藝一眼看出柳媽這是沒說實話。

        看樣子，程展羽應該是想知道孩子性別的，但因為別的原因壓著，沒能知道。

        別的原因就只能是宋心蕊這頭出的了吧？宋心蕊為什么不想知道孩子的性別？

        王藝追問，“宋小姐也不想知道孩子的性別？”

        這回，柳媽答得松快多了，“嗯。”

        兩個不同的“嗯”，讓王藝心里立馬推測出了一大堆信息。

        最淺一層能確定的是：程展羽想知道宋心蕊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而宋心蕊與他相反，她不想知道。

        宋心蕊不想知道，第一可能是因為跟陳雪暮一樣，想留到出生的時候再揭曉，作為驚喜。第二可能是因為她怕程展羽知道了之后，會對她改變態度。

        要真是第二種，那就說明，他們這對年輕小夫妻之間，存在了實質性的問題。

        程展羽盼的肯定是兒子。

        為什么？還不為了啟晟集團繼承人的位置。

        誰先后繼有人，誰就成了程老太太這個掌權者眼中的香餑餑。

        王藝想了想之后，又嘆口氣。

        “苦了這些女人們了，都成了生孩子的機器……這萬一生的是千金，該多可憐啊。”

        “不可憐的，老太太會疼的。”柳媽接話笑道。

        王藝在心里拍了個響亮的巴掌。

        她果然猜對了！程展羽就想利用宋心蕊這朵長得好看的小花給他生孩子呢！

        要不是這樣，柳媽就應該說“無論生男生女，都是展羽少爺的孩子，展羽少爺都會疼愛的”，而不是說程老太太會疼愛！

        既然都探到這份上了，王藝覺得，還能再往里多探點兒。

        “老太太不挑孫子孫女的呀？我還以為都跟那些電視劇里頭演的一樣，只愛孫子不愛孫女呢。”王藝說完又捂嘴笑，“誒喲，到底是我沒見過世面，膚淺了。”

        說起重男輕女的事，柳媽似乎也有幾分感慨，但她不會跟王藝說。

        柳媽低頭喝了口茶，哈著白氣說，“兒子有兒子的養法，女兒有女兒的養法。”

        柳媽這話讓監聽器那頭的陳雪暮也想通了一件事。

        當初程煜森留著蕭晴晴，可能就是因為程老太太的一句話吧。

        陳雪暮在這個層面里待久了，知道什么叫做“女兒有女兒的養法”。

        女兒就是聯姻的棋子。

        陳雪暮忽然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不管她肚子里是兒是女，她都要為他們的未來爭一口氣。

        中午吃飯的時候，王藝把探回來的事結合自己的看法，一應跟陳雪暮說了，還說了一件陳雪暮后來沒聽到的事。

        “聽說宋小姐這段時間總往她娘家跑，娘家那頭連她生孩子的醫院都打點好了。你說程家明明有自己的醫院，為什么還要讓宋家的人去張羅這件事？”

        陳雪暮沒明白王藝想問什么。

        王藝看陳雪暮眼神空空，就知道她想不到后面那一層。

        “宋家要干點什么——或者說，準備點什么。”

        陳雪暮的好奇心還能忍住，但是沈遇快被王藝給急死了。

        “阿姨您倒是快說啊！”

        “宋家是不是準備弄一出貍貓換太子？”

        此話一出，陳雪暮和沈遇齊齊瞪大了眼睛。

        王藝還真能猜！

        不過陳雪暮轉念一想，王藝的推測不是全無道理。

        她在程展羽身邊這么久，不會不知道他的脾性。

        他就是要一個男孩子。

        為此，她真的讓娘家人準備了這一出，也不是沒有可能。

        人活于世，不為情就為利，想出個萬全之策保全自身，這很正常。

        但在陳雪暮看來，這是宋心蕊和程展羽之間互不信任又互相算計的最好證明。這也是可以讓旁人以此大做文章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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