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購物之旅讓周得收獲頗豐，在david的目送下，他抱著林遠慮的胳膊笑呵呵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哥哥，我真的沒想過你會對我這么好，”周得說，“我覺得你比我哥都要好。”

        林遠慮不覺挑起眉毛，問：“你還有個哥哥？”

        周得生的白凈且細皮嫩肉，就算是家道中落，小的時候應該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孩，林遠慮一直以為他是個獨生子。

        周得解釋道：“不過我從小到大我都沒怎么見過他，不算親近。”

        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所以你比我親哥對我還好！”

        這話聽得林遠慮心里還算舒坦，這錢也不算白花，至少周得不是個白眼狼，多少還惦著他點好。

        那么，既然得了他的好，那就得回報些實際的東西吧？

        林遠慮邊走邊看向周得，問他：“得得以前有沒有交往的對象啊？”

        “啊？”周得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隨即有些面紅，“沒……沒有的。”

        這個答案讓林遠慮滿意，“得得還小，這種事情也不用太著急，還是該趁著年輕好好玩一玩，你說對吧？”

        周得不解地看向他，問：“玩一玩？”

        “對呀，多嘗試新鮮的事物和新鮮的人，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不斷嘗試的過程也是不斷了解自己的過程。”林遠慮緩慢地說著，語氣比起勸誡更偏向于引誘。

        讓他沒想到的是，周得竟然會抓著他的話柄反客為主，問他：“那哥哥已經(jīng)了解自己了嗎？”

        “我是在勸告你，”林遠慮根本沒上當，故意繞過周得的問題，“好好珍惜年輕的時間，多多享樂，快樂至上。等你正式進入職場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時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全都打包賤價賣給那些資本家了。”

        又走了一段路，林遠慮還是沒打算放過周得，有些好笑地問：“你怎么還學會打探哥哥的事了？”

        周得露出靦腆的笑容，道：“就是好奇哥哥會喜歡什么樣的人。”

        林遠慮沒有喜歡過誰，但他在想，如果如實告訴周得，反而像是在說謊。

        周得的話像是個問題又像是個結論，很快就消散在早秋夜晚的涼風里。

        林遠慮決定還是坦誠一點，畢竟總有一天周得會知曉他的原則，然后在“接受”和“一走了之”兩個選項里做出選擇。

        于是隔了很久，一直到他們走到林遠慮公寓的樓下，他才告訴周得：“其實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不過當時周得正忙著練習使用門禁卡，細長的手指夾著卡片在感應器上來回掃蕩，可門一直不開，周得變得有些著急。

        林遠慮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話，聽到了之后會不會對此有所領悟。但他看到周得終于把公寓樓的大門刷開，得意地朝他笑了笑。

        他自嘲地說：“抱歉，我太笨了吧？”

        “沒有，”林遠慮拉開了公寓大門，讓周得先走進去，“我覺得笨笨的很可愛啊。”

        那晚，周得的臉紅了很久，晚飯吃得很少且有很多道菜都被他故意避開。接著他洗了很久的澡，打了一會兒電動，最后看起來非常疲憊地和林遠慮道晚安。

        不知為什么，林遠慮覺得很快就有機會享用周得的身體；于此同時，他的直覺又告訴他，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如愿。

        林遠慮回到房間躺好，仍在思考著要加快速度把周得帶上床的事情，朦朦朧朧地合上了眼睛，陷入很淺的夢境里。

        夢里他就站在周得的視野里，可周得卻怎么也看不到他，而是笑嘻嘻地跟那個叫做阿許的同事展示自己腳上穿的新鞋。

        阿許一臉艷羨，轉頭卻看到了他，阿許小跑著來到他面前，還親昵地叫他“哥哥”。

        林遠慮被嚇醒，從五臟六腑里涌出一陣不適的粘膩感。他睜開眼睛，驚魂未定地望著天花板出神，隱約感到房間里還存在著另外一道稍重的呼吸聲。

        他憑直覺向一側的床邊望去，盡管房間里的光線微弱，還是能看到站在那里的一個細條條的人影。

        林遠慮的心臟再次慌亂地跳動，咚咚咚發(fā)出悶響。緊接著，喉嚨也變得干燥，四肢開始顫抖，他分出片刻心思，牽掛了隔壁睡著的周得的安危。

        他探出一只手，猛得按亮了另一側的床頭燈，同時調(diào)動全身的爆發(fā)力從床上彈了出去，滾落在床的另一側。

        林遠慮蜷著身子摔到了地板上，又迅速站起身，和那個人影形成對峙。這才發(fā)現(xiàn)，深夜突襲他房間的人竟然是周得！

        不過周得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一樣，仍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睛半閉著，呼吸依舊綿長。

        “得得？”林遠慮這么叫了幾聲周得的名字，終于意識到他可能是在夢游。

        這個醒悟讓他覺得好笑，因為這樣的橋段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那些俗氣且制作簡陋的偶像劇里，是編劇加深男女主角的感情時最愛用的橋段之一。

        林遠慮的第一任床伴是這類偶像劇的忠實觀眾，有幾次他們剛做完，這位床伴就迫不及待地打開投影，一臉花癡地望著男主角的特寫鏡頭。

        林遠慮跟著看了幾次，由于實在受不了俗套又模式化的劇情便總借口先行離開。那段關系的結尾，是床伴終于加入了男演員的后宮。偶爾他會發(fā)信息給林遠慮訴說自己的寂寞，林遠慮收了幾條，把他拉黑了。

        林遠慮沒有叫醒周得，輕輕扶著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又熄滅了床頭燈，然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和周得的關系應當有清晰明確的開端與結局，不需要曖昧的疊加，也最好不要有不期而遇的邂逅或者起伏不定的反轉。

        他們的關系不需要摻雜浪漫，只停留在一方施舍一方感激、一方索取一方給予的層面就已經(jīng)很好很好。

        第二天清晨，林遠慮睡醒了從客房走出來，聽到周得在廚房里向他送上的一句“哥哥早上好”。

        他笑了笑，嗓子有些啞，回復道：“得得也早上好！”

        等林遠慮洗漱完畢來到餐廳，看到餐桌上擺著周得制作的中式早餐，飄散著并不濃烈的香味與飄渺的熱氣。

        周得端著兩杯淺綠色的牛油果奶昔從廚房里走出來，招呼林遠慮快入座。接著羞怯地說：“昨天晚上給哥哥添麻煩了，就想著早餐多吃一點，多少能恢復一些精力。”

        周得接著解釋：“我小的時候總是會夢游，長大了除了特別累的時候就很少會這樣了，讓哥哥見笑了。”想到了什么，他有急著補充，“但是從沒出現(xiàn)過任何傷害人的行為，只是到處走走停停，有時候站著站著我自己就醒了。”

        “沒事兒！”林遠慮舀了一勺青菜粥放進嘴里，“可能是你搬到了新環(huán)境里還不熟悉，我沒受什么驚嚇，放心吧。”

        其實他嚇得夠嗆。

        聽到他這么說，周得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釋懷的笑容，“沒被嚇到就好，我還做了便當給你帶去公司吃。”

        “付不出房租還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以后你的早飯和午飯就由我負責啦！”周得晃了晃拳頭，看起來元氣滿滿，志在必得。

        林遠慮忍俊不禁，笑著說“好”。

        周得的廚藝不錯，中式和西式的料理都很擅長，讓林遠慮自愧不如，他像周得這么大的時候走進廚房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

        林遠慮便當盒里的內(nèi)容每天都一樣，豐盛且擺盤精致，引得同事紛紛感嘆他的新伴侶賢惠之至，邀請他帶上伴侶一起參加團體活動，并對他的伴侶表達出強烈的好奇。

        林遠慮笑嘻嘻地搪塞過去，不置可否。

        不過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如果一個問題沒有馬上得到肯定的回答，那答案就是否定的。同事這么說了幾次，再看林遠慮的態(tài)度，慢慢明白過來這次的伴侶除了會做飯之外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過去了兩周時間，林遠慮還是沒能把周得推到床上，只能任由腦中的廢料越攢越多，看向周得的目光也一日比一日深沉。

        他恨透了自己的虛榮心，比起強硬的要求或道德綁架，他更希望這段關系在你情我愿的情況下自然地開始，然后在你情我愿的情況下和平地結束。

        “哥哥，哥哥？”周得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最近太累了嗎，看你總在發(fā)呆呢。”

        他告訴林遠慮：“我今天請假了，要去看我哥。”

        “那位不太親近的哥哥？”林遠慮忍不住好奇，周得的生活太單調(diào)，只有他，沒有別的朋友。

        “嗯，他總約我出來，”周得的語氣很為難，“所以我決定去見一見他。”

        林遠慮表示知道了，掏出手機給他轉了一千塊錢，道：“你先拿著，出門在外，沒有錢就沒有底氣。請你哥吃點好吃的。”

        周得的眼睛很亮，睫毛撲閃，喜形于色，“謝謝哥哥！”

        “這筆錢就當是跟你借的，等我發(fā)了工資就還給你……還有我的房租，”周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一起還給你。”

        林遠慮吃完了早餐，起身前揉了揉周得柔軟的頭發(fā)，“好啊，等著你，不過這筆錢就算了，你給我做了那么多天的飯，是你應得的。”

        這句話在林遠慮的理解下是貼心的寬慰，可不知怎么，周得眼里的光霎時熄滅了，黑溜溜的眼珠里藏著他看不出的心緒。

        臨近上班時間，林遠慮換好鞋準備出門，看到周得仍坐在餐桌上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猶豫了一瞬，還是跟周得道別，走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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