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岑識津是在加油站的西側見到的柯嘉禾。
她蹲在墻角,手抱著膝蓋,腦袋埋在臂彎里,那樣小小的一只,像被遺棄的小動物。
岑識津呼吸緊了緊。
他從市區開車來這,用了最快的時速,但還是花了半小時。
柯嘉禾看見岑識津的時候,腦子不太清醒。
她在原地等了太久,人木掉了,聽見鳴笛聲時,還以為是幻覺。
直到刺目的車燈掃過。
她腦袋從膝間抬起,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锃亮的皮鞋。
柯嘉禾怔愣了下,視線順著往上,望見朦朧的身影和黑色的傘面
斜風冷雨模糊了視線,柯嘉禾看不真切,只覺得眼前彌漫著霧氣。
明亮的車燈照著,岑識津逆著光。
他穿黑色的西裝,扣子系得一絲不茍。巨大的雨幕形成一道天然結界,嘈雜的風聲在耳邊縈繞不止。
其實也就十幾秒,可時間卻顯得如此漫長,像電影慢放,每一幀都清晰地印在了腦海。
她記得這個雨夜的所有細枝末節。
柯嘉禾看見他朝自己走來,最終在不足半步的距離前站定。
雨聲太吵了,她心也跟著亂起來。
他低頭,看見她狼狽的模樣,抬起手,慢慢解開了西裝扣。
柯嘉禾微張著嘴,滿眼迷茫。
隨后,岑識津半蹲下來。
四目相對,柯嘉禾很輕地眨了下眼,身上忽地一暖。
——他胳膊繞過她耳側,那件還帶有他體溫的西裝安安靜靜落在她身上。
“還能走嗎?”
柯嘉禾搖搖頭。
“我起不來。”
她說:“腿麻掉了。”
-
汽車一路向西,柯嘉禾累到不想說話,窩在副駕駛,側過頭看外面。
窗外霓虹璀璨,雨水潺潺。夜雨敲打車窗,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痕跡。
車里開了暖氣,音樂聲靜靜流淌。
柯嘉禾閉了閉眼,此刻內心安定下來。
她腦袋昏沉,在車上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醒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車停在路上,身邊的人不見了蹤影。
柯嘉禾朝外看了看,車窗上結了層厚厚的霧,視線模糊一片,她抬手胡亂擦了下。
已經到市區了,外頭光影斑駁,空氣中的水汽讓光線變得很朦朧,地面潮濕一片。路兩邊的店鋪門前積攢了不少小水洼,倒映著五顏六色的燈光。
柯嘉禾抬頭看了眼招牌,是一家藥店。
她頭歪在車窗上,什么也懶得想。
過了會兒,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岑識津拎著一大包藥上來。
“醒了?”
柯嘉禾有氣無力地哼唧一聲:“嗯。”
“感覺怎么樣?”
柯嘉禾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伸手過來,探了下她的額頭,“還行,沒燒。”
車里開著空調,溫度很適宜,倒是他在外面吹過冷風,手上都是涼的。
柯嘉禾眨了下眼,睫毛拂過他的手心,有點兒癢。
她抿了抿唇,在想如果他問起原委的話該怎么解釋,她已經麻煩他夠多了。
可是岑識津完全沒有要打探的意思。
“我今天……”
“嗯?”
柯嘉禾垂下眼睫,“麻煩你了。”
“所以你以后,”他看著她,眼睛里倒映著她蒼白的臉,“不要再把自己搞成這樣了,行嗎?”
“……”柯嘉禾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知道了。”
見她這樣,岑識津很輕地笑了一下。
汽車在路上平穩行駛,兩人沉默著,車內安靜的不像話,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柯嘉禾咬了咬唇,有點糾結,畢竟人家是為了她才走這一趟,這樣冷場好像不太好。
可她想破了頭也沒找到話題,等車開出去好遠,最后還是選擇了放棄。
一路無話,車子停在酒店門口。
兩人下了車,岑識津把藥給她:“回去記得吃,明天要是生病了就去看醫生。”
柯嘉禾點頭,片刻后反應過來:“你還要回市區嗎?”
“公司還有事。”
聽他這么說,柯嘉禾垂下頭,心頭的不好意思更甚。
她好像是個麻煩精。
“想什么呢?”
“我……”她攥了下衣袖,摸到不同于自己衣服的西裝質感,“你的外套。”
“嗯。”
岑識津看了她好幾秒鐘,剛想讓她好好穿著。
“我洗了再給你吧。”柯嘉禾說。
岑識津愣了下,失笑:“你要給我洗?”
“手洗的話應該會壞掉的吧,”柯嘉禾感到為難,想了想,“要不我送去干洗店,能行嗎?”
見她居然在認真思索,岑識津笑意更濃。
他其實沒那意思,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必須得穿。
況且即使她愿意洗,他也不樂意。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柯嘉禾以為他默許了,“不太行。”
“那……”
“你別管了,”岑識津有點好笑地看著她,“我拿回去。”
“還是我洗完再拿給你吧。”柯嘉禾看著他,誠懇地說,“衣擺被我弄臟了。”
“……”
岑識津無奈,嘆了口氣,他傾身,和她平視:“我又不嫌棄你。”
……不嫌棄就不嫌棄。
柯嘉禾別開眼。
干嘛突然挨這么近。
她耳朵不爭氣地紅起來,落在岑識津眼里,滿意地扯出一抹笑。
兩人僵持著,魏格是在這時出現的。
“你兩在干嘛?”
聽見這聲,柯嘉禾迅速后退,跟岑識津拉開一個安全距離。
“你怎么這么激動,”魏格像是喝醉了,臉紅紅的。他說話慢,后半句接了半晌。
“你兩有貓膩啊。”
柯嘉禾僵硬了一下,“不是,你喝多了。”
“嗯,我喝多了,”魏格打了個酒嗝,“可我也不是那種好糊弄的酒鬼,我都、我都看見了,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
你倒是說說你看見了什么。
他后面還想說什么,全都被林開言捂進了肚子里。
林開言一只手捂著魏格的嘴,一只手架著他,邊走邊說:“他喝多了發神經,你們繼續,繼續。”
雖然柯嘉禾覺得他的這個“繼續”有點不怎么正經,但她選擇裝作不知道。
倒是岑識津在旁邊辛苦憋笑,也不知道那兩傻逼腦補出了什么少兒不宜的黃色廢料。
過了很久,岑識津才笑夠了。
有人經過,柯嘉禾往旁邊讓了讓,一抬眼就對上岑識津的目光。
他定定看著她,眼神很柔和,又像是藏著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
片刻后,他抬手。
某一瞬間,柯嘉禾覺得他好像要抱過來。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道:“上去吧,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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