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打斷了王錦揚的思緒，他微微坐直身體，就聽見了篤篤的敲門聲。

        “這里有人嗎？”是柳姨娘身邊的丫鬟芳紫。

        王錦揚連忙站起身迎出去。

        “二少爺。”柳姨娘扶著芳紫福身下拜。

        “姨娘不必多禮。”王錦揚連忙伸手虛扶起柳姨娘，“姨娘身體不好，何苦跑這一趟。”

        “沒什么大礙，不過是天涼了就會咳嗽，年年如此，已經習慣了。聽說三小姐落了水，我心里焦急，就來看看。”說著柳姨娘的眼淚就忍不住滾滾落下，“三小姐，她還好嗎？”

        “珉娘暫無大礙，現在里屋，您進去看看吧。”王錦揚說道。

        “好。”柳姨娘擦了擦眼淚，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扶著芳紫走進里屋。

        丫鬟們不在，王錦揚只得自己沏了壺茶水，拿進里屋，又倒了一杯放在小幾上。

        柳姨娘坐在床邊，握著珉娘的手，看著她潮紅的面容默默垂淚。

        “邵大夫來看過了，傷了頭，幸好沒有瘀血，落水受涼可能會起高熱，已經灌了姜湯，端午已經去煎藥，一會兒就來給珉娘喂下。”王錦揚說道。

        “多謝二少爺！”柳姨娘站起身，走到王錦揚面前跪下來。

        “姨娘使不得。”王錦揚連忙讓開不敢受柳姨娘的禮，上前想將她扶起，“您是二叔的妾室，是我的長輩，不該行此大禮。”

        柳姨娘拂開王錦揚的手說道，“救命之恩，不敢相忘，我是替三小姐謝你。”

        “三小姐年幼，又是庶女，雖說得主母青眼養在跟前，但總有疏忽的時候。下人稍有怠慢，便有性命之憂。我顛沛半生，蒙家主庇護，居于此八年，僅得了這一個女兒，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要了我的命啊。”柳姨娘說著淚水又盈滿了眼眶。

        “姨娘請起。當年我姨娘過世后我無人照料，是姨娘您給了我吃食衣裳，于我而言，您也同母親一樣。如今幫不了您什么，珉娘有需要的地方，我定會盡我所能照看她的。”王錦揚將柳姨娘扶起來。

        柳姨娘站起身微微點頭，又問道，“你院子里怎么不見人伺候？”

        “端午看著爐子煎藥呢，弄月去回二嬸了，一會兒就回來。”王錦揚說道。

        “就沒有個撒掃的婆子？”人手再少程夫人也不至于苛待親戚。

        “原來有的，我嫌礙事就沒留，讓她們打掃完就回去了。”王錦揚回答。

        柳姨娘明白這因著珉娘的事人手才不夠的，便說道，“如今我沒什么大礙，就讓芳紫留在這兒伺三小姐吧。”

        “不用了。您身邊就這一個得用的丫鬟，放到我這兒，誰伺候您呢。”王錦揚笑道，“弄月忙完了就回來，再不濟還有我呢，炒菜做飯不行，端茶遞水還是會的。”

        “讓芳紫留下照看三小姐，旁的人我支使不了，也不放心”柳姨娘說，“您是少爺，哪能讓您做端茶遞水的活？傳出去了讓人笑話。”

        王錦揚冷笑一聲，“我一個商戶出身的，身份低賤，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柳姨娘知道這不是在說自己，家里的下人慣是捧高踩低，不知那個下人亂嚼舌惹了他生氣。

        “我從十三歲起便跟著父親出門行商，凡事親力親為，什么沒干過。那會兒可不講什么公子少爺的。”王錦揚說道，“珉娘住我這兒，也不用添什么人手，瞧著吧，二嬸肯定要派幾個人過來伺候。”

        見柳姨娘有些擔心，王錦揚又說，“有弄月和端午看著，不會有事，放心吧。”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讓二叔知道的。您是珉娘生母，擔心她是應該的，只是那些偷奸耍滑的丫鬟婆子，也該管管了。”見柳姨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王錦揚又說，“我不能在京城長住，真正將珉娘放在心上的就只有您了，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我明白。”柳姨娘點點頭，“這里我不好多待，就先回去了。珉娘拜托您多照看。”

        王錦揚應下，將柳姨娘送到了院門口。

        王錦揚一扭頭看見端午小心翼翼地端著托盤，眼睛盯著托盤上熱乎乎的湯藥，慢慢往前走。生怕灑出一點兒的樣子一下子把王錦揚逗樂了起來，笑道，“這是哪家的狗熊過來了？”

        “少爺你又笑我！”端午不滿地嘟起嘴，“還不是你天天嫌我毛手毛腳的，要是撒了，你又該說我了！”

        “行了，少說兩句，快去給珉娘喂藥。”

        端午瞅了王錦揚一眼說道，“我不喂，要是嗆著小姐，你又得說我了！”

        “你不去難不成讓我去？”

        “那不是你妹子？”

        “想造反呢，你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

        端午猶猶豫豫地不肯應，“那讓弄月姐姐去，弄月姐姐心細。”

        “等弄月回來都不知道什么時辰了，耽誤了珉娘的病，你賠？”王錦揚瞪著她，“就因為不熟練才要讓你多練習。去吧，可千萬別像那次給我灌水似的，嗆著我妹子了。”

        端午白了他一眼，端著藥進去，將藥放在床邊的矮幾上，自己坐在床頭，將珉娘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扶著珉娘的小腦袋，小心翼翼地將藥一勺一勺喂進她的嘴里。

        王錦揚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著端午把藥喂完，贊道，“不錯，有進步，比上次強多了。記得再喂點水沖沖嘴里的藥味，別喂多了。還有，隔壁的屋子收拾出來，爺今晚去那邊住。對了，你的東西也收拾一下。”

        “我收拾東西干什么？”端午追問道。

        王錦揚沒回答，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守著珉娘。

        一下子被派了這么多的活，端午把珉娘安置好，嘟囔了兩句還是乖乖地去打掃屋子。她家少爺什么都好，就是有喜歡捉弄人的毛病，尤其是她們這些他身邊的丫鬟。哪天吩咐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若是沒聽他的，倒霉的肯定是自己。端午不敢耽擱時間，收拾出屋子，就連忙去把耳房自己睡的房間收拾了一下，換下來沒洗的衣服還有彈弓飛鏢什么的打包裝好，看著沒什么可整理的了，端午這才走出門。

        “都收拾好了？”王錦揚問道。

        端午點點頭。

        “那你就坐這兒守著珉娘吧。”王錦揚說著起身讓開位置，走進院子里，坐在他的藤椅上。

        那個椅子有的高，端午將椅子搬到一旁，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床前，無聊地扣著手指，一會兒又數起珉娘垂下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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