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張家的小姐喜愛蘭花，在家里種出了一棵少見的墨蘭，三日后墨蘭開花，她準備在舉辦一個賞花宴，邀請京城的夫人小姐們，帖子也送到了程夫人的手里。

        “以前聽說張家大小姐身體不好，調養了幾年，一直沒有出門見人，如今已經十四了，到了該議親的年紀。這次不過是接著賞花的名義，與京里的夫人小姐見見面，多認識些人，也看看有那些有合適兒郎的人家。”程夫人一邊幫王榮海寬衣，一邊說道，“咱們家的姑娘們也該出門見見世面了，這次我打算帶上玫娘和玥娘，珉娘年紀太小，就先留在家里。”

        見程夫人安排的合適，王榮海說道，“內宅的事，你來安排就好。”

        知道馬上就要出門了，玫娘和玥娘都很高興，兩人手拉著手，不停地討論著現在京城里流行什么樣的衣服，該戴什么首飾之類的話題。

        又是因為自己年紀小，連出門的資格都沒有了。珉娘加入不進她們的話題，跟在她們身后悶悶不樂。

        許夫子來上課時，玫娘和玥娘兩人的心情還是很激動，整節課都沒有好好聽，不時抬頭看一眼窗外的日頭，心思早就飛走了，只想著能快點下課，好回去挑選衣服首飾。

        終于等到許夫子把課上完，兩人迫不及待地往回走，早忘了許夫子留了課業，讓她們回去了將半本《三字經》抄一遍，下次上課的時候交給他。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玥娘和玫娘就已經起床準備了。梳洗了打扮小半日，兩人才準備好，到了定好的時辰，程夫人帶著她們出了門。

        珉娘將她們送到門口，可能是臉上向往的表情太強烈，程夫人摸著她的頭安慰道，“你還小，等年紀大些了母親再帶你出門。”

        珉娘乖巧地點頭，目送兩個姐姐跟著程夫人歡歡喜喜的上了馬車。

        馬車越走越遠，轉過巷子口就看不見了，珉娘低著頭拉著三千往回走，回到房間就坐在窗邊，不時抬頭看看窗外，干什么都沒有興致。

        三千為了逗她開心，去花園里抓了個青蟲裹在葉子里送到她面前。珉娘接過來打開葉子，紅綃嚇得尖叫一聲，躲得遠遠的，直叫著讓三千把蟲子弄走。

        珉娘倒是不怕，伸出手指戳了戳蠕動的蟲子，一時升起玩鬧的心思，惡作劇地托著葉子舉到紅綃面前。

        “小姐，你快扔了吧！奴婢求你了！”紅綃縮在墻角，見珉娘沒有讓開的意思，還把蟲子往她臉前舉，慘叫一聲，跑了出去。

        珉娘終于咯咯地笑出聲。

        “我的小姐喲，你怎么能玩這個東西。三千，以后不許給小姐玩這么惡心的東西，不然告訴夫人，罰你月錢。”紅綃向張嬤嬤告了狀，張嬤嬤走進來，嘴上說著訓斥的話，自己站得遠遠的，也不敢上前。

        “可怕嗎？”珉娘問三千，三千搖搖頭。

        珉娘又舉著葉子向張嬤嬤走了兩步，張嬤嬤連忙后退。

        還是不欺負她們了，讓母親知道了又要訓斥自己了。珉娘一手拉著三千，一手托著蟲子，笑著跑出院子，來到后園，她將蟲子放到草叢里，又和三千玩了一會兒，見周圍沒有人看著，兩人又來到藕香筑。

        “三千，你師父是不是還教了你刀法什么的，也教給我吧。”珉娘說道。

        “我可以把招式教給你，但你不能亂用，兵器鋒利，小心別把自己弄傷了。”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三千對珉娘有了新的認識，也或許是見珉娘不高興想哄她開心，三千同意將學過的招式教給她。

        三千從地上撿起兩根樹枝，遞了一個給珉娘，拿著樹枝當刀劍，舞動起來。

        劈砍抽刺，再配合著腳下的步伐，三千的動作行云流水，非常好看。

        “真好看，你要全都教給我。”珉娘眼睛亮晶晶地，上前說道。

        “那小姐可要好好學了。”三千笑著說。

        珉娘跟三千學了約一個時辰，出了一身汗，那點不快被拋在腦后，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見天色不早，練了這么久也累了，珉娘帶著三千回到房間，拿出《三字經》擺在桌上，一個字一個字認真抄寫起來。

        一直到紅霞滿天，程夫人才帶著玥娘和玫娘回來。

        坐在飯桌前，玫娘和玥娘還在熱烈討論著哪家的小姐生的好看，哪家的小姐穿的時興，哪家的小姐首飾漂亮。程夫人想起自己當年第一次出門，也是高興了好久，不輕不重地提醒了兩句，見她倆不理，也就沒再說什么，由她們去了。只是覺得自己平時帶女兒出去的太少了，以后出去的次數多了，就不會興奮成這個樣子了。

        珉娘插不進話，兩個姐姐也顧不上理她，她就把胳膊撐在桌子上，看著她們熱烈地討論，說著自己沒見過的人和不懂的東西，小腳丫在桌子下無意識地晃來晃去。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后一次，她早就該習慣了。

        開心了兩天的結果就是，玥娘完全忘記了抄書這回事，玫娘臨時趕出來的寫的過于潦草，兩人都被夫子罰了站。

        “做姐姐的還沒有妹妹寫的好，你們兩個像什么話。”許夫子氣憤地甩著玫娘寫的字跡潦草的作業，兩人低著頭不敢看夫子。“你們要是不想學，我這就去和你們父親說，我教不了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學生。”

        “夫子你別生氣，我們不小心忘記了，以后絕對不會了。”玥娘說道。

        “忘了！你們怎么不忘了吃飯忘了睡覺？”許夫子拿著戒尺將桌子敲得邦邦響。連珉娘都嚇得縮了縮身子。

        “你們是閨中的女子，不用考功名，功課做成什么樣是沒關系。要不是你們父親相請，我在劍州老家教那些窮孩子讀書也比教你們這些不上進的強。學堂里哪一個學生見了我不恭敬地叫聲先生，敢不做功課，哪個不是老老實實地挨板子！”

        程夫人肯定會護著她，但王榮海最看重課業，要是讓他知道了是因為出去玩忘了夫子布置的功課，她們兩個以后就別想出門了。

        玥娘咬咬牙說道，“夫子我們知錯了，您罰我們吧，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了。”

        “把手伸出來。”玥娘苦著臉，慢慢伸出手，夫子一把抓過來，戒尺“啪”的一下打了上去。

        玥娘疼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讓你們不長記性。”夫子說著，第二下又打了下去，玥娘的手心頓時通紅一片。

        “不許哭。”夫子連打了三下才停手，玥娘咬著嘴唇壓抑著抽泣的聲音，眼淚忍不住爭先恐后地滾落。

        今天這頓手板是躲不過了，玫娘心一橫，縮起肩膀閉著眼睛伸出手，手上也挨了兩下。她疼得呲牙咧嘴，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見兩人可憐的樣子，夫子的氣也消了。畢竟是女孩子，夫子還是留了情面，“要不是看在你們是女孩，以前都還算聽話，不挨十下手板以后就別進這個門。今天小懲大誡，給你們一個教訓，回去各抄三遍，下次來了交給我。”

        珉娘坐在一旁，悄悄把小手藏在身后，大氣都不敢喘，老老實實地等夫子講課，整節課沒敢弄出半點兒引起夫子注意的動靜。

        終于挨到下課，珉娘湊過去詢問道，“姐姐，你們的手沒事吧？”

        “哼。”玥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拉著玫娘就走。

        玫娘沖她抱歉地笑了笑，也沒說什么，跟著一起走了。

        珉娘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玥娘這是遷怒了自己，自己做了功課反而成了不對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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