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沒有理會同事的哼哼唧唧，她的注意力現在全部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自從前些年戰爭爆發后，她和穆與林便是聚少離多，每年可憐的幾天假期根本不夠她好好和小姑娘見見面。而平日里她大部分時間在戰艦上，智腦信息又會被屏蔽。她也只能委托林崇浩這個便宜大伯多關注一些小姑娘。

        穆與林從小就在帝國機甲學院的“少兒班”里長大，一路順風順水，出類拔萃，本來理所應當地進入了單兵系。但去年卻不明原因地突然轉到了指揮系。

        那時候外面風言風語。有說她沒有通過單兵測試的，有說她惹了事兒被迫轉學院的。更有人隱隱猜出了她的家庭背景，覺得是她家里人舍不得讓她做單兵受苦，所以才讓她去學了指揮，畢業以后可以直接找機會塞到部隊里。

        苒苒對女兒從來都是全然的信任。對于她的選擇有些意料之外，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穆與林是位面因果人，未來能夠以一己之力叫停十幾年的戰爭。若是作為單兵，勢力會稍微有些單薄。但如果是一名優秀的指揮，運籌帷幄千里之外，那便更說得通了。

        這姑娘對著苒苒也毫無保留。在她轉系三個月后，終于抓到了苒苒回到基地的機會，在二人的通訊中老實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也不是覺得單兵不行，但還是指揮更適合我，”穆與林說著撓了撓臉，“外族來犯，單兵或許可以以一敵十，或者以一敵百。但最終也不過是守住戰場的一角，而指揮卻能夠做到掌控全局，以星系為單位，以宇宙作為戰場。”

        “那你轉到指揮系，是為了早日結束戰爭，還是單純覺得這樣更有挑戰性呢？”苒苒眨了眨眼問道。

        穆與林也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向她笑著，像個小狐貍一樣。

        苒苒見狀哪里還不明白，但還是故意逗她道，“你不是和韓家的小姑娘結了組嗎，以后還說要一起上戰場。怎么就把人家一個人丟到單兵系了？”

        “不一樣的。”穆與林回道，“她性子冷淡，做單兵最好。但我若是做了指揮，總是能罩著點她。”

        苒苒記得當時還笑話她，一個還沒混出頭的小丫頭還想著去罩著韓家未來的大小姐。卻沒想到一轉眼便糟了這些事兒。

        她回想著去年的談話，手上也慢慢地安撫著小姑娘。

        “倒是沒想到，她和一一感情這么好。”苒苒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只可惜那孩子壽命不長，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日。”

        “一一體內的那東西能安分到今天，少不了與林的壓制。”席揚駕駛著飛船全速前進，但還是抽空回頭看了眼后面一派溫馨的場面。他眼底微微軟了下來。

        “只是壓制了這么多年，終于到了頭了。”苒苒皺了皺眉頭，將穆與林慢慢放在旁邊的座椅上，給她蓋上了毯子。自己則三兩步走到了副駕駛座。

        “大概還有多久？找到那標記點了嗎？”

        “和標記點的距離縮小了一大半。速度保持不變的話，大概兩小時后就能追上了。”席揚回道，“什么計劃？”

        “不能回收，不能剿滅，只能監控或者壓制。”苒苒嘆了口氣。之前席揚導師的勸告讓他們遲遲未曾出手，也不知如今若是韓一一出了事兒，對穆與林的成長會有多大的影響。

        “別想那么多了。先把她救回來再說。那玩意兒又沒法脫離宿體。到時候再看看如何壓制吧。”席揚見著平日里張牙舞爪的同事突然有些愁眉苦臉，手上有些癢癢，最后還是沒忍住，輕輕在苒苒頭上彈了一下。

        “哎呦，席揚你干嘛呀！”苒苒立刻捂住頭瞪著他。

        “怎么？不叫我揚仔了？”席揚在苒苒看不見的那一邊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這不是當著外人的面不好叫你席揚嗎，又怕叫了林揚，喊著喊著再嘴瓢了。”苒苒嘟囔著坐了回去。她微微側頭看著駕駛座上的人，眼珠子轉了轉，突然伸手向著席揚腰上戳去。

        但席揚仿佛早就知道了她的小伎倆，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兩根手指，微微斜著看了她一眼道，“速度太慢了。”

        “哼！”苒苒扭頭想將手指抽回去，卻沒想到席揚抓得有些緊。她想也不想，彎著指頭在席揚的掌心撓了撓道，“快放手啦，我要去修整機甲了。”

        席揚的手微微收縮了一下，似乎有些癢。他頓了片刻，狀似無事發生一般松了手道，“待會你別魯莽，畢竟我才是監察員。”

        “知道了知道了，您老厲害。”苒苒敷衍一般地回道。她順勢抽回手，悄悄在衣服上迅速蹭了蹭，耳朵有些紅地跑到后面。

        席揚沒有看到這一幕。他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只是雙目偶爾有些放空。

        一個多小時后，穆與林慢慢睜開了眼。她茫然了兩三秒后，回想起來自己是跑出來找韓一一了。但似乎好不容易和老爹老媽匯合后，被直接放倒了。

        “醒了？收拾收拾你的裝備，調試一下機甲。我們大概半小時后就能追上一一他們了。”

        穆與林側頭看去，是苒苒坐在飛船中后部。她歪著頭看著外面的星海，遠處的星光映在臉上，格外的柔和。半晌沒聽到女兒的回話，她扭頭看了過來問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背著光的臉龐明明暗暗。穆與林總覺得許久不見的母親有種不真實敢。她搖搖頭道，“沒事，我休息地很好。”

        穆與林扭頭看向駕駛艙里的人，感受到飛船內氛圍微妙的不對勁。苒苒順著她的視線瞥了一眼前面，又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飛速別開頭。

        穆與林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早就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她每每回想起小時候的經歷時，總是能感覺到父母間似乎一直有些別別扭扭。這兩年三人鮮少聚在一起，而如今見這兩人之間的回避，她反而覺得有些有趣了。

        “還有十分鐘，你們做一下準備。”席揚微微回頭說道，“距離前線也只有半多小時的路程。待會出去的時候動靜別太大了。”

        “放心吧老爸。”

        “我說的是你媽。”席揚輕輕哼了一聲。苒苒扭頭瞪了他一眼，恰巧對上了席揚的眼睛。半晌兩人都移開了視線，但也算是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穆與林心下憋著笑，但還是連忙起身收拾行裝。他們學院的學生都沒這么幼稚了，這倆人當初是為什么會在一起并且生下她的呢？

        苒苒哪里看不出穆與林心里在想什么，一時間又是尷尬又是生氣，直接拉開了機甲投放倉，隨便招呼了一聲就跳了出去。

        “嘖，這么多年了還是這個臭脾氣。”席揚輕輕嘟囔著，言罷又有些好笑。半晌，他扭頭對穆與林說道，“一一的事情你不要擔心，我和你媽媽心里有數。這次救援應該不會很難。背后有些事情……我回去和你細說。”他頓了頓，似乎在觀察穆與林的神色。見對方沒有過于驚訝或者不滿，又繼續補充道，“有些事情我和你媽媽暫時不告訴你，是覺得你目前還不需要面對。但今天你的表現雖然有些莽撞，但也算是可圈可點。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我們會即使通知你的。”

        穆與林從前便覺得這二人神神秘秘，這會兒更是聽出來他們大概有事瞞著她，而且很有可能和一一有關。她按捺住心下的緊張，冷靜地聽完席揚的話。了解到自己的朋友不會有事兒以后，稍稍松了一口氣。

        “你的性子，更像你媽媽。”席揚扭頭看著飛船外的機甲緩聲道，“但是以后別再讓她擔心了。”

        穆與林嘴上應著，心下還在猜測一一到底發生了什么。然而同時已經飛出幾十公里遠的苒苒突然發出了簡訊。

        “喂？我鎖定一一的飛艇了。是一個二十人用的小型救援艇。估計那玩意兒趁機控制她在爆炸前逃生了。”

        “什么東西控制了一一？”穆與林有些焦急地問道，“而且直到爆炸前，一一都在我們旁邊啊，她沒有機會乘坐救援艇的。”

        “你們從爆炸，到恢復視覺，大概會有十秒的時間。而能夠真正恢復對周邊的掌控力，有需要十秒。在二十秒內趁機離開，糊弄你們這群小孩兒，足夠了。”席揚皺著眉頭回道，“苒苒你別靠得太近，不確定對面有幾個人。”

        “掃描了，就一一一個人，而且八成還在昏迷狀態。”

        “你等等我。她昏迷了，那玩意兒可不一定。”席揚說完，便扭頭示意穆與林去幫忙。小姑娘早就忍不住了，連忙點點頭，從投放口一躍而下，召喚出機甲后迅速向前掠去。

        同時席揚也加速前進。流竄生物體的精神體強度驚人，單苒苒一人怕是無法控制。穆與林好歹是位面因果人，能幫忙進行壓制。而他也需要盡快抵達，使用監察員的手段進行控制，極端情況下進行回收。

        他正集中精力思考時，林崇浩的通訊突然接了進來。

        “喂？機甲學院的那幫孩子都平安抵達星系，并且發出救援信號了。韓蕓知道以后也在全速前往。她這兩天恰好就在前線。十分鐘前出發的，大概二十多分鐘后到。”

        “嗯，我知道了。我們已經鎖定韓一一了，準備實行救援或者回收。”

        “啊？到底是救援還是回收？”林崇浩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片刻后想起來之前席揚和他說的事，微微抽了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這事兒是韓一一體內那東西做的？但你不是和我說回收了那東西，小姑娘的命也保不住嗎？”

        “兩害相較取其輕。”席揚抿了抿唇。他也不希望就這樣草草結束。但為了位面的發展，為了苒苒的安危。該下手時，他也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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