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雖然賭氣跑到外面，但還是留神在聽通訊頻道里的消息。席揚這一則通訊，屏蔽了穆與林，卻沒有屏蔽她。擺明了是引著她去商量。

        即使再不爽，苒苒也知道輕重緩急。她猶豫了片刻，便切斷了對穆與林的通訊后，立刻向席揚問道，“我大概還有三分鐘左右就能抵達飛船了。有什么計劃嗎？優先救援？”

        “你倆優先保命。”席揚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流竄生物體從來不是什么好說話的東西，不然管理局也不會刻意設置了我這個職位。它們的目標一直都是位面的生機。從最開始的直接奪取，到現在的迂回謀劃。這些東西有一定智慧。我不確定韓一一體內的這個到底有多少能耐。”

        “嗯好。”苒苒心下也有些沉重。總是等著解決了這玩意兒就能結束任務了，但真正面對它時，又有些莫名的緊張。

        “我要準備打開與林的通訊了。我們大概會在30秒后抵達。”苒苒整頓了一下心情說道。

        她緩慢沉下氣，將精神體慢慢外放，在目標的幾公里外小心翼翼地探測。流竄生物體的精神體強度極高，即使他們這些來自源世界的員工也需要多加留意。萬一他們遭受到了精神體層面的傷害，即使在源世界也沒那么容易醫治。

        穆與林循著導航，本來想直接沖上去，卻被通訊里的席揚叫住了腳步。她謹慎地跟在苒苒后面，留神周邊的動靜。

        那小飛船已經隱隱約約在三人的視線中了。它似乎也感應到了追兵的到來，慢慢停了下來。一時間兩方形成對峙狀態，誰也沒有動。

        苒苒在謹慎地試探流竄生物體的控制邊緣。她閉上眼，集中精神將精神觸角慢慢向前探去。

        好在這些年的辛苦鍛煉也算是沒白費工夫，如今她的精神體控制雖然還遠遠比不上席揚這樣的監察員，但比起位面里的原住民，已經算是數一數二了。

        “一一的精神體很微弱，似乎陷入沉睡了。”苒苒微微皺著眉頭，下一秒臉上出現了一絲惡心的表情，“這是什么東西，怎么感覺這么惡臭？”

        “那東西是貪欲的化身，自然臭不可聞。”席揚似乎也回想起了流竄生物體那令人不適的精神體，擰著眉頭回道。他將飛船停在了二人身后幾百米處，謹慎地盯著遠處的飛船，“苒苒，精神體收一收，那東西要出來了。”

        席揚的精神體感知比她靈敏得多，聽了這話，苒苒連忙撤回了精神觸角。而同一時間，對面如同污濁泥漿一般的精神體傾斜而出，追著她而來。苒苒迅速把精神體收回機甲內。流竄生物體的攻擊被機甲盡數阻擋，圍繞著來回拍打了多次發現無法攻破后，似乎很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媽，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穆與林在她身后，努力冷靜地發問，但聲音卻還是帶著一絲顫抖。

        這算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真正第一次真真正正上戰場。她方才見苒苒在用精神體試探，便也偷偷摸摸地彈出了一根觸角。誰知道下一秒便被對面奔涌著追了過來。苒苒在她面前幫她擋掉了大部分襲擊，也給她爭取了回退的時間。但她顯然還是有些受到了驚嚇。

        學院里的實習再如何真槍實彈，也比不上真真正正面對的未知敵人。

        苒苒自然也察覺到穆與林的慌張。她一邊鎖定對面的行動，一邊分神回道，“一一體內有個臟東西。我們沒法把它逼出來，只能暫時壓制它。這東西能發動精神體層面的攻擊，別被它沾到了。”

        穆與林咬著嘴唇，不敢說自己方才已經悄悄試探了一下，而對面似乎對她的精神體格外感興趣。

        “精神體變化了。”席揚突然閉上眼，微微側頭感受著標記的變化，“一一可能要蘇醒了。”

        苒苒后撤了半步，抬起一手將穆與林半護在背后。

        幾公里外的小飛船突然解體，從中出現了一個藏藍色機甲。遠處看起來線條流暢，漆面干凈，估計主人經常保養。

        “是一一的機甲。”穆與林略帶些緊張地說道，“她是不是擺脫控制了？”

        好在她雖然激動，但還是保持了最起碼的警惕心。苒苒方才說的話對她沖擊力有些大。她即使再擔心自己的好友，此時也知道不可輕舉妄動。

        “一一？還記得我嗎，我是穆阿姨。”苒苒順利地連接上了韓一一機甲的通訊頻道。她慢慢往前飛了幾百米，保持在一個可以隨時撤退的位置。

        “冉……苒？這是你的真實名字？”一道略帶嘲諷的聲音從頻道中傳來，三人頓時警鈴大作。

        穆與林緊張，是因為她熟知韓一一的性情，知曉這種語氣絕對不可能來自她認識的韓一一。

        而席揚和苒苒則是因為這句話的內容。穆與林可能察覺不出端倪，但他二人知道，這是流竄生物體完全控制了韓一一的身體。它通過借助磅礴的精神體，短暫地穿透了位面的限制，看穿了二人的身份。

        實際上位面管理局的員工在位面中進行任務時，是將自己的精神體進行投射。雖然處在源世界的身體十分安全，但停留在位面內的精神體若是收到了創傷，后果也很棘手。

        此時二人被這東西識破了身份，心下都不自覺地升起一陣涼意。

        “還有你，是叫席揚吧？你們那之前派來的那個小姑娘呢？哭哭啼啼說你會替她報仇？可我怎么看你也這么，嘖，弱不禁風？”

        韓一一的聲音在通訊中稍微有些失真，再加上陌生的語氣，讓穆與林難以相信對方的身份。而這些話里包含的千萬層潛臺詞，更讓她受到了不小的的沖擊。

        席揚是誰？一一是在對著老爸說話嗎？但老爸不是姓林嗎？

        報仇又是什么？那個機甲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一？老爸和一一有仇？

        然而苒苒和席揚此時都沒有時間向她解釋。他們本以為這流竄生物體只是短暫地使韓一一陷入昏迷，卻沒想到竟然已經強大到能直接控制她了。

        苒苒迅速切換到內部通訊，低聲問道，“一一的神志還在嗎？有多大的幾率能喚醒她？”

        “幾乎為零。這東西的精神體強度放在這個世界，相當于韓一一的三四倍，完全是碾壓級別的。”席揚回答道，心下迅速思考著解決方案。

        以他們的手段，無法做到剝離韓一一和流竄生物體。若是無法壓制，那邊只能進行擊殺了。

        穆與林失去因果線上的重要朋友，可能會導致位面的發展速度大大減慢，但也總比位面直接被吞噬要好得多。

        “苒苒，你和與林退后一些，和它保持點距離。”席揚慢慢吐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接下來的行動風險著實有些大。他一貫不喜歡冒險，但此時似乎也沒什么別的辦法了。

        “那東西控制著韓一一的身體向這邊跑，無非是想跨越邊境，攪亂局面。前些日子外族突然停戰后退，可能和這東西也有關系。”席揚大腦轉得飛快。他知道這些猜測有些大膽，又有些離譜，但其中隱約的聯系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可能性。

        “它想借助韓一一的身份挑起戰爭。位面里的人打得越激烈，消耗也就越大。到時候不論它是換個身份掌控位面，還是干脆直接吞噬，都要容易得多。”

        “那就先抓回來。它在如何厲害，依舊得借助宿體才能行動。”苒苒帶著與林后退了一段距離，但仍然保持防御的姿勢。

        “你覺得與林能壓制住嗎？”苒苒向席揚問道。

        “風險有些大，但值得一試。”席揚思考片刻回道。

        穆與林作為位面因果人，自身帶有一定的氣運。故而她在韓一一身邊多年間也潛移默化地減緩了流竄生物體的蘇醒進程。理論上而言，二者之間相克。

        “與林，來我這。”苒苒向小姑娘招了招手，“還記得之前學過的精神體護盾嗎？放出來試試。”

        穆與林方才聽著二人的對話有些云里霧里，但大概也知曉自己能救韓一一。她當即跟著苒苒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一些，慢慢的將護盾擴散而出。

        而遠處的機甲竟然也不慌不忙地等著他們，只是雙手抱拳，似乎充滿了嘲諷。

        “我好像，觸碰到了什么？它把我攔住了”穆與林將護盾擴散到了半徑三百米左右時，感覺有什么柔軟的東西阻礙著精神體的前進。她不敢大意，立刻在通訊里問道。

        苒苒抿著唇，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她將精神體觸角嵌入到穆與林的護盾內，像是骨架一樣從內部支撐著。

        “沒事，你做得很好。我們再往前探一點。”苒苒鼓勵道。

        有了苒苒的幫助，穆與林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探尋。對面的精神體似乎遇到了天敵一般，不情不愿地向回收了一些。

        “它退了！有用！”穆與林語氣中帶著些興奮，擴散的速度也陡然快了許多。

        苒苒的精神體一時沒跟上她的速度，而少了支撐的護盾竟然毫無障礙的繼續傾軋著對面的空間。

        苒苒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瞳孔突然放大，在通訊中和席揚同時大喊。

        “快回來！那東西騙你的！”

        “撤回來，有詐！”

        脫離機甲范圍的精神體本身便缺少保護。他們本以為穆與林的精神體可以壓制流竄生物體，所以才讓她嘗試建立護盾，試圖控制局面。而對方顯然也希望他們這么想。

        它假裝遇到克星，不情不愿地向后撤。等到穆與林放松警惕，而精神體又擴散到控制力薄弱的地方時，便迅速反攻，向著她的護盾傾瀉而去。

        “滾！！離我女兒遠點！”苒苒感覺血一下子涌了上來，大腦微微發脹，但神志意外地清醒。

        她身體前傾，本來骨架型的精神體迅速轉換，自內部穿透了穆與林的護盾，對上了流竄生物體。

        “天真。”對方帶著些嘲笑的聲音從通訊里傳來。下一秒三人便感受到遠處那惡臭的精神體陡然如巨浪一般拍了過來，將苒苒的精神體卷入其中。

        清澈透析的精神體陷入泥淖之中，如同海嘯中的小帆船一般隱約不見。

        苒苒突然失去意識，機甲也陷入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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