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原著中根本不存在霍家姐妹避讓昭王的劇情，所以在霍錦晟提起京郊別院杏花開得正好，問她要不要去住些日子的時候，霍宇澄沒想到自己會與還未出場的女主扯上關系，奇怪道：“我不是剛從別院回來么？”

        京郊別院有溫泉，她體弱懼寒，每到冬天都要過去住幾個月，調養身體，到春暖花開時，再回相府居住——算來這次回府，到今日才是第五天，怎么又要她去別院？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廢話？”霍錦揚顯得很不耐煩。

        在這個女尊世界，一般母親這么說了，做女兒的都不敢多言，只有遵命的份兒，但霍宇澄并不是一般女兒，何況還有能給她撐腰的姨母在。

        “姨母，是出什么事了嗎？”她直接問霍錦晟。

        霍錦晟干咳一聲，露出幾分尷尬之色，“也不算是出事，今日陛下召見我與杜相，提起昭王將滿十五歲，該當出閣讀書。”

        與女主有關，霍宇澄心里一跳，卻沒插嘴，等姨母下文。

        霍錦晟卻頓了頓，看了妹妹一眼，見她不肯接話，只好自己繼續說：“而后又把昭王召來，讓我們見了見。你娘同你說過吧？陛下懷昭王時，京中尚不太平，是以從有孕到生產，都不曾聲張，朝臣中，也只有我和你娘、以及當時的兩位丞相知道。”

        “嗯，聽說昭王出生后也一直養在深宮，連您都沒怎么見過？”

        “聽誰說的？”霍錦揚突然問。

        霍宇澄無語，當著姨母的面，她都沒拆穿這位不靠譜的親娘，她可倒好，還自己問上了。

        “二姐說的。她養胎那會兒，閑來無事就與我說些宮中朝中的趣聞。”

        霍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為霍錦晟所生，老二霍宇湛如今懷著身孕——去年她剛懷上時正值冬日，胎兒略有不穩，便請了養胎假，到京郊別院住了半個月，正好跟霍宇澄做伴。

        果然霍錦晟聽見這番對話，沒好氣地瞪妹妹一眼，道：“怎么？你自己懶得說，還不許旁人說給鶴齡聽？”

        “我就問問。”霍錦揚弱弱道。

        霍宇澄敏感地覺得不對，雖然她娘一向不會挑戰姨母的權威，但自家人說話，也很少有像這樣突然氣勢弱下去的時候，難道她做了什么虧心事？

        霍錦晟哼一聲：“后面的你自己說。”

        霍宇澄目光在兩位長輩之間來回打量——所以此事與她娘也有關。

        霍錦揚見姐姐態度堅決，只好說道：“總之就是你姨母今日見到昭王，發覺她樣貌與你有幾分相像……”

        “啊？誰跟誰像？”霍宇澄懷疑自己聽錯了，昭王不是女主嗎？怎么可能有人和女主長得相像？這是大女主文，又不是替身文！

        霍錦揚黑著臉道：“別插嘴！你要不愿意去別院，在家里也行，但不能出門，實在想看戲，就把戲班子叫到家里來唱。”

        霍宇澄思緒還停留在上一句：“昭王長得跟我相像嗎？”她看向姨母，“有多像？”

        霍錦晟沒回答，卻沖妹妹說道：“鶴齡也不小了，這事不能瞞著，你同她直說了吧。”

        霍錦揚揉揉額頭，突然站起來說：“我頭有點兒疼，估計是老毛病犯了，先去找點藥吃，姐你跟她說吧。”

        “哎……阿揚……”霍錦晟沒想到這個妹妹說跑就跑，一時反應不及，竟叫她就這么溜走了，不由更加生氣。

        但回頭一看，侄女小臉上滿是困惑，又只能壓下氣惱，好聲好氣道：“難得你娘活到這把年紀，還知道羞愧了。是這樣，你娘有你之前，身邊服侍的人……不算少，因此不知你生父是誰。”

        說她和昭王長得像，又突然提起生父……不會吧？！難道霍宇澄這個早夭的炮灰，居然和女主……念頭還沒轉完，就聽霍錦晟接著說：“但我今日見到昭王，再一比較你們兩個的相似之處，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霍宇澄瞪大眼睛，還真的是？！

        霍錦晟說到這里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你二姐有沒有同你說過，陛下宮中如今誰最得寵？”

        完了，她完了，她徹底完了，霍宇澄木然道：“朱貴侍。”

        “嗯，這位朱貴侍，原是你娘房里人。那時陛下還未御極，京中形勢險惡，不得不暫且韜光養晦，做出一副耽于享樂的樣子。你娘常隨同陛下游玩飲宴，偶爾也會請陛下到咱家別院，陛下見到隨侍你娘左右的朱貴侍，夸了幾句，你娘便大方相贈。”

        霍錦晟輕輕一嘆：“那時都沒當回事，誰想到他會如此盛寵不衰，不但獲封貴侍，還……”

        “……”

        霍宇澄不愿相信，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姨母既然記得朱貴侍的樣貌，怎么以前沒覺得我像他？”

        搞錯了吧？原著里沒有這個情節啊。

        “說實話姨母不太記得他長什么樣，幾乎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霍錦晟伸長手臂，攬住侄女，柔聲細說，“其實就連你和昭王，小時候也并不相像，她七八歲封王時，我見過一次，同你沒有一絲一毫相似之處。”

        那可不，彼時霍宇澄正是病得最重的時候，面黃肌瘦的，能看出什么？說起來她這張臉，還真是直到去年才長開些，兩頰也多少長了點兒肉，有點好看的模樣了。

        “但今日一見，你們兩個卻至少有五六分相似，我回來同你娘一說，她自己的官司自己最清楚，一下就想起了朱貴侍。”

        “這么說，在今日之前，連我娘都沒看出我長得像朱貴侍？”

        她娘也太渣了吧！睡完把人家送人不說，連人長什么模樣都不記得……等等，原著里好像真寫過昭王的生父問題！

        霍宇澄不等姨母回答，緊接著問：“這么說，陛下知道朱貴侍服侍過我娘？”

        “當然。”霍錦晟解釋，“我與你娘跟陛下是少年相交，她們兩個尤其要好，不太忌諱這些。”

        霍宇澄的三觀嘁哩喀喳碎裂一地——她終于都想起來了，原著評論區為這事還吵過，有些讀者認為就算皇帝葷素不忌，也不該懷上被臣下睡過的朱貴侍的孩子，作者對此的解釋是，皇帝只是打算再生一個，并非刻意想跟誰生孩子，只是恰好罷了。

        皇帝根本不在意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在這個女尊世界，本來也是人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只是沒想到，霍錦揚也是這么想的……。

        霍錦晟見侄女呆呆的，怕她嚇著，因此生病，繼續安撫道：“其實也沒什么，姨母讓你先別出門，只是以防萬一有人見著你，跑去昭王面前說嘴，她年紀小，萬一跑來見你、或是回去問陛下，總歸不美。”

        那是不美嗎？那是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可這也不是能躲過去的事啊……”霍宇澄頹喪道，“難道我從此以后都不出門么？”

        霍錦晟道：“先避過昭王出閣讀書這個當口，陛下對昭王頗為喜愛，出閣讀書又是大事，不容有失，等這陣的熱鬧過了，你再出去，大家見到也只會覺得你同昭王有些相像，不會太當回事。”

        哦，所以這個邏輯是，她可以長得像昭王，但昭王不能還沒在朝中亮相就被說長得像她——除了霍錦晟描述的那兩個令人窒息的畫面，朱貴侍與霍錦揚的關系，早年在皇帝身邊的人想必知道，大家萬一聯想起來，議論紛紛，很可能會沖淡昭王在出閣儀式上大放光彩的影響力。

        畢竟人們總是更愛談論宮闈秘聞，勝過任何正經事。

        霍宇澄點點頭表示理解，她挺喜歡原著女主的，聰慧、堅定、能干大事，更難得是有仁心、愛護百姓，出閣儀式是原著開篇重頭戲，也是女主博得人望的第一步，她并不想做女主的絆腳石。

        說到絆腳石，霍宇澄突然想起她的帶全家脫離反派之路大計，靈機一動道：“要不我回饒州老家住一陣吧？”她想插手的霍家產業，很多都在老家，若能回去，倒是個好機會。

        “胡說什么？何至于此。”霍錦晟帶點兒嗔怪道，“姨母同你打包票，四月一定放你出門，到時你想去哪里玩，都隨你，給你包一個月戲園子，好不好？”

        這是當她鬧脾氣，哄小孩呢？霍宇澄忙端正神色，認真說：“我是真想回去看看，您和我娘不是總說，饒州府是咱們霍家的根基，叫我們三姐妹不要忘本么？”

        “那也不用你千里迢迢地回去，還住一陣子，饒州府氣候同晏京大不相同，這時候天還冷著，半路你就得生病。”霍錦晟滿臉不贊同。

        “有那么冷？不是說饒州府臨海，冬日連雪都很少下嗎？”這書地圖是作者自己畫的，霍宇澄確實不知道各地氣候。

        “雖不下雪，但海風又濕又冷，春日里還好起霧，常常到正午才散，你又吃不得海鮮，回去只遭罪嗎？”

        是哦，這身體不光弱，還愛過敏，一點兒海鮮都吃不得，霍宇澄偃旗息鼓：“那就算了。我其實是想著，咱家宗祠、族人、還有好些產業都在饒州府，如今我也長大了，別的事做不好，至少能在這些事上，給您和我娘分一分憂。”

        霍錦晟頗為欣慰：“我們鶴齡真懂事，這就想著要為長輩分憂了。”她說著伸手撫一撫侄女鬢發，“不過你身子才好些，很不必為這些事費神，這樣吧，姨母叫人去采買一班小戲子，回來你愛聽什么戲，就叫他們排什么，可好？”

        “……”不是在說正事么？怎么又轉回到戲子上了？她是喜歡看戲，但也沒到這種程度啊！

        怎么感覺姨母要把她養成一個只知吃喝玩樂的敗家子？！她可不想變成那個茍什么一樣的人……等下，霍宇澄猛然想起一事：“姨母，恐怕已經晚了……”

        霍錦晟以為說買戲子晚了，笑道：“不晚，繪春戲園有調/教好的、現成……”

        “不是戲子，姨母，昨日在繪春戲園，有人起了沖突，我和阿桐、阿玉出門看熱鬧……”霍宇澄簡單一講經過，最后道，“那人自稱姓陰，是潁王的孫女。”

        霍錦晟面色一沉：“可知是哪一個孫女，排行第幾？”

        “昨日我沒跟她搭話，今日班主帶著梁曼音找我道謝，提了一句是潁王府五娘。”

        “五娘……你確信她看見你了？”

        霍宇澄點頭：“對視時，她面有驚訝之色，我當時以為她是意外我出言相幫，現在想來，會不會是她見過昭王？”

        霍錦晟道：“若真是五娘，便很有可能。我沒記錯的話，五娘是潁王府長房長女，同端王很要好，時常同進同出……”

        她轉頭吩咐房中下人，“去把二娘叫回來，再叫錢淑來見我。”

        霍錦揚很快回返，她身后跟著進來的，是霍錦晟身邊得力侍從錢淑。

        “錢淑去查一下，昨日包了繪春戲園……”霍錦晟停住話頭，看向霍宇澄。

        “翠柏包廂，就是戲臺左邊樓梯上去，盡頭挨著梧桐包廂的那個。”霍宇澄詳細解說。

        霍錦晟點頭：“這人自稱是潁王府的王孫，你查查是哪一個，別驚動人，查實以后，再探探她昨日出戲園到今日都去了何處。”

        錢淑應聲告退。

        霍錦揚皺眉問女兒：“她見到你了？”

        “嗯。”

        霍錦揚臉色不太好看，霍錦晟搶在她開口之前道：“別擺臭臉，想想怎么辦吧。”

        “還能怎么辦？”霍錦揚看一眼霍宇澄，“帶她面圣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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