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小從一進門就忙著給大蓉搬椅子掛外套，根本就沒抬眼去看自己老媽。
  但是大蓉卻是敏感而靈秀的，程老小他媽的一個眼神，她便知道了他媽這是沒看上自己。
  “大蓉現在干什么工作呢？”
  大蓉坐下后，程老小他媽就故意提到了工作的事情，她明知道大蓉已經沒工作了，還是故意想要給她個難看。
  “我現在沒工作了伯母，昨天廠里裁了臨時工，我今天才得空過來的，定華沒跟您說嗎？”
  大蓉仍就是不卑不亢的笑容溫和，只是她原本已經中意的戀情，此刻已經開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正說話的功夫，程老小已經端了熱騰騰的一碗梨水進來。
  “大蓉，快趁熱喝了吧。”程老小樂呵呵的吧梨水送到了大蓉面前。
  “你都沒跟伯母說我從廠子里下來的事情嗎？”
  大蓉接過了程老小遞來的梨水，聲音溫溫柔柔的，聽得程老小心里酥酥的。
  “我說了啊，昨天不就告訴您了。”
  程老小并不知道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小心思，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媽。
  “哎呦，你看我這腦子，真是老了，一轉眼就記不住個事，呵呵呵……”
  程老小他媽樂呵呵的打岔著說起了別的。
  大蓉低眉輕吹著手中的梨水，依舊是溫婉大方的樣子，看不出絲毫的做作。
  冬月里的天短，從程老小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程老小沒有騎車，大蓉說她想走走，他便陪著大蓉一路朝著南建宿舍的方向走著。
  “我媽做的魚不錯吧？我從小就喜歡吃我媽做的魚。”
  程老小畢竟還是年輕些，這一晚上就知道呵呵傻樂了，絲毫沒有看出自己老媽對大蓉的挑剔。
  “嗯，挺好的，只是我不喜歡吃魚。”大蓉的心思完全沒在這里，只是隨口胡亂的答話。
  “那以后我不讓我媽再做魚了，你喜歡吃什么，就讓我媽給你做什么。”
  程老小的心思也沒在這里，他從出了大雜院，眼睛就一直都瞄著大蓉的柔嫩小手，倆人處了這么長時間了，他還從來沒敢牽過大蓉的手。
  每接近一個僻靜的拐彎，程老小的心就開始碰碰直跳，那種又想拉，又害怕的糾結心情讓程老小備受折磨。
  “哼，大晚上不回家，丟人顯眼的，就是一對流氓。”
  就在程老小終于鼓起勇氣準備去抄大蓉的小手的時候，一個尖厲的女聲突兀的響起，嚇得心虛的程老小立時打了一個寒顫。
  大蓉朝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抿抿嘴沒有說話，而是加快了腳底下的步子想要繞過去。
  “這誰啊？”反映過來的程老小小聲問著大蓉。
  “我以前的同學，嫉妒又自卑，只要是比她好看的女生，不招她不惹她的，她都罵人家，腦子有點毛病。”
  說話的這人叫李美麗，大蓉太了解這個人，以前全班女生都被她罵過，因為她實在是生的太丑了點，過度自卑演變成了病態的嫉妒。
  聽到大蓉這么說，程老小一下子來了脾氣，欺負大蓉就算了，又這么討厭的打擾自己的好事。
  “就你好，你看你長的那個鬊（注：聿天話鬊指很丑、很難看的意思），三分像人不是人，七分像鬼活賽鬼，你倒是想搞對象，誰要你啊！”
  程老小這話一出，氣的李美麗登時瞪大了眼睛，一口氣憋的差點沒背過去。
  這要是換個女孩說她，這李美麗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但她就是頭腦有點問題，遇到個男孩說她，就立馬噤聲一句也不敢還嘴了。
  只是程老小自己也并沒有想到，一語成讖，沒多久他就自己娶回了這個‘活賽鬼’。
  這邊程老小他媽，自他們走了以后就開始在家里撒瘋醞氣，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老小對大蓉的殷勤樣子。
  從大蓉進了家門的那刻，程老小他媽就知道了自己這個傻兒子是為什么會被迷住了。
  從前只是在街上見過大蓉，只看到了她膚白如雪的外貌，今天到了家里才知道，這姑娘可不是個簡單的丫頭。
  大蓉年紀雖然不大，但心思十分通透，加上那股子華貴的氣質，難怪附近幾個宿舍區的小子，都或多或少的惦記著。
  這大蓉沒有工作，皮面子好看不當飯吃，她跟自己兒子搞對象，那本身就是高攀了，可偏偏這傻兒子不這么想，愣是被大蓉給拿捏的死死的。
  “不行，我高低得給這倆人打散了。”程老小他媽一丟抹布，氣呼呼的對著三丫頭說到。
  “就那傻小子能聽您的嗎？”程家三丫頭撿起了被丟在水槽子邊上的抹布不屑的反問到。
  其實三丫頭倒是挺喜歡這個大蓉的，她喜歡她身上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勁。
  自己老媽從大蓉進門就開始處處說話找茬，人家姑娘愣是不急不躁的沒讓她占到一點便宜。
  就是這股子沉穩睿智，便是他們老程家的丫頭全都比不上的，也難怪自己那個傻弟弟，會一股腦的越陷越深了。
  這邊娘倆個還沒收拾完，那邊咣當一腳屋門就被踹開了。
  “媽，你跟大蓉說什么了？”程老小一進屋就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什么說什么了？你這不是一直在家里呢，我說什么你不都聽見了？”程老小他媽被這小子的一腳踹門給整懵了。
  “我剛送大蓉到家門口，她就跟我說我們倆人不合適，要跟我散了。”程老小眼睛瞪的跟個牛鈴似的，將圍脖一摘就狠狠的摔在了桌上。
  三丫頭看這架勢，知道自己老媽這是捅了馬蜂窩了，撇撇嘴披上棉衣就去隔壁串門子去了。
  程老小其實是個挺好的孩子，只是從小他媽就一直慣著他，他從來也不怕他媽。
  “散了更好，這小丫頭子可不是個善茬，你根本就降不住她。”程老小他媽一聽這話，心里倒是松了口氣，這倒是省了自己的事了。
  程老小坐在凳子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滿眼怒氣的瞪著自家老媽。
  “你個沒良心的小癟犢子，你瞪我干什么？人家跟你散對象，又不是我讓她散的，你就這么對你媽啊。”
  看著程老小的樣子，他媽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沒出息的東西，真真是給別人養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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