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坨肥肉從踉踉蹌蹌、跌跌蕩蕩晃入紅柳坊到重新出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臉上容光煥發，面色也由黃如枯葉到紅潤如新果，那么點劑量的五食散柳素素果然用在了張顯身上。張顯只會越來越離不開柳素素。

        風清妍譏笑道：“當年他吃的虧還不夠，張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讓他續命至今，不死也好，痛不欲生比死了好，好太多。”

        看她這樣，路無痕并不舒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再也沒有了，但他既然決定同她一道也不再避諱告訴她真相：“二皇子或許沒有這通天的本事，他現如今自身難保自從找不到你，二皇子就成了被懷疑的對象，風家自然也不放過他，連上了幾日折子。三皇子的側妃也被捅出受二皇子欺負總之他是不足為懼的，能茍活至今大概真是靠他不大聰明。”

        這話算是客氣的，華章每次可都是一口一個蠢豬的罵李炅。

        風清妍若有所思地撥著瓊玖上的流蘇，問道：“李琩娶的是哪家姑娘？”

        “三皇子的側妃是岳家的長女。”

        “岳家？”風清妍記得李琩喜歡的分明是沈秋意，怎么會和岳家姑娘扯上什么關系？況且岳家，是哪個岳家？風清妍不記得哪個名門姓岳。

        “三皇子側妃的父親是進士出身，但并不受重用。比起大皇子名正言順地娶了沈家長女可是規避了不少風頭。”路無痕想起他曾聽聞風清妍的祖母有意將風清妍許給大皇子李虔，可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又無端擱淺了，最后讓李虔娶了沈家長女沈春瑤。他的心里還是酸澀的，若說宮里有誰對風清妍從始至終保持善意，那便是這李虔了。

        “大表哥娶了沈家姐姐也是因為沈家當年有恩于祖父，是祖輩定下的親事，后來被無意中提及，連李宏都沒有辦法阻止，這樹大招風，落在誰家誰都不愿。大表哥可沒有爭奪的心思。李琩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比起李炅的愚蠢，他的手段殘忍才更令人發指。”風清妍久居深宮，對這些人模狗樣的皇子看得徹徹底底，每每嗤笑那些貴女愚不可及地愛上這些披著羊皮的狼，每每又對她們的一腔癡情噓唏不已。

        大皇子李虔為陳寶林所出，陳寶林是風清妍祖母的娘家人，故而風清妍只稱李虔為表哥。這本無可厚非，但是路無痕還是覺得牙酸。李虔再朗月清風，也不可能在黨爭出淤泥而不染，若是他真的不愿，也未必需要他來娶沈家女。不過是借一借祖宗的嘴來堵后人悠悠眾口的道是非罷了。要是真的問心無愧，何須裹這么一層保護？路無痕是不信的。

        可眼下矛頭都直指三皇子，路無痕也不能替他掩過錯：“三皇子的確不簡單。他娶了岳家女兒卻把這位側妃引給二皇子。如今這側妃已經瘋癲，日夜跪著求三皇子原諒她的過錯，被三皇子拋回岳家，直到再也不能認人，記憶也是顛三倒四。虧得有徐老的法子，引她的癡心有了一朝夕的得愿，才能探得原委。”

        那岳蕊被用藥久了壓根不能識別每晚來人是誰，自己又處在何時何地。出事的那一晚，她剛參加完宮宴，她應信中三皇子的邀約到了屋內等了許久，可是醒來身側的來人卻是二皇子。岳蕊嚇壞了，二皇子連宮宴都是沒得參加的，不是已經被禁足了嗎？怎么可能出現在她的身側？

        可是外頭的人進來時把她抓個正著，她尤其記得沈三姑娘的眼睛看她時最是復雜，說不出的委屈和不甘，可她在不甘什么？莫不是喜歡二皇子？可二皇子碰過的人多了，她莫不是次次都不甘？

        岳蕊的腦袋想不通那么繁復的事情，她只記得沈三姑娘的眼神，如同要把她鑿出一個洞的眼神

        風清妍聽到路無痕的解釋并不意外，她知道沈三沈秋意和李琩那點破事。當年李琩將華章養的翠鳥抽筋撥皮時，她就知道這兩人的關系不一般。當時那翠鳥不過是不經逗，在沈秋意的指尖啄破皮，隔日那翠鳥就不見了。

        而當年的小李琩沒有這么大的勢力，風清妍半夜偷食撞見了李琩拿著細小的銀鞭，把翠鳥綁在木棍上，將木棍扎進土里，那銀鞭把翠鳥打得皮開肉綻。華章得了翠鳥的尸體，以為是沈秋意做的，扇了沈秋意一巴掌，兩人徹底鬧掰，至今都沒有往來。

        風清妍看到華章扇沈秋意的時候，還想著李琩會怎么報復華章。可是等了很久，久到風清妍都快忘記這事了，也沒有像翠鳥那樣的懲罰。

        她可不相信李琩會對這同父異母的妹妹產生什么憐憫之心。華章跋扈，除了李宏和皇貴妃，大半的人都畏懼華章，李琩為皇后所出，也只是和華章維持表面的兄妹關系。現在看來，華章和沈秋意當時是走得極近的，幾乎天天要黏在一起玩，華貴妃為了保持和沈家關系，對沈秋意也是友善之極。李琩大抵是不滿沈秋意與他們的關系如此緊密，才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

        也難怪風清妍這樣想，她自是知道李琩殺了華章的翠鳥，每次看李琩和沈秋意之間的眉目傳情都心里有底。就李琩那見鬼的占有欲，估計也只有把沈秋意綁在身上才能化解。

        沈秋意那眼神該不會是？風清妍大膽猜測：“沈三該不會自己嫁不了李琩，以為岳蕊愛李琩，嫁了李琩也能讓李琩過上正常的夫妻生活，平了李宏和皇后的擔憂。可萬萬沒想到岳蕊會和李炅混到一起去，所以恨不得自己有岳蕊的身份，能好好陪在李琩身邊？李琩可真是把沈秋意騙得團團轉。”

        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路無痕笑道：“沈秋意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她的生母是白籽芊的親傳弟子，當年被白家‘荼毒’，又因沈家勢大，被沈家轉為‘迷途知返’回了正軌。她是沈家三爺的嫡女，原定是要她去做李虔的皇子妃的，可這沈三死活不肯，沈春瑤才有了攀龍附鳳的機會。”

        “這和張柏之事有何關系？”

        “張柏是張皇后的旁支兄弟，你信張柏會不搭上皇后娘娘的船？”

        “皇后深居簡出，甚少露面，后宮之事全交由華貴妃操持，華貴妃也從未找過皇后娘娘的麻煩。這樣的皇后娘娘還不夠與世無爭？她應該是知道自己留不住李宏的心，要不是娘家有權有勢也拿不到皇后之位，她也不愿出祠堂礙李宏的眼，李宏一向也是眼不見心不煩。”風清妍在宮里八年，見皇后的次數屈指可數，對平凡宮婢都比位高的皇后娘娘有印象。

        “那你可知她像誰？”

        “誰？”

        “當年和凌娘子獨占美人鰲頭的，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皇上抱得一人歸，自然心系另一個得不到的。皇后傲骨受不了此等羞辱，也沒給皇上好臉色看。最后以為自己坐擁江山就能享齊人之福，卻撈的兩頭空空。”

        難怪李宏這些年越發瘋狂，原來也有里頭那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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