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宋看看路蘊卿開始透明的身體，清楚地知道這是探索副本的隱藏時限開始了。

        沒有身份的人，要在身體完全消失前通關；有身份的人不會消失，但他們會吸引更多的鬼。

        前六天有身份的人存活率更低，但最后一天沒有身份的人存活率幾乎為零。

        這個幾乎特指昨天花園出現的那個意外，其他人無一例外全部消失。

        每個沒有身份的人身體都出現了透明的癥狀。

        “看來那個汪祥說的是真的，沒有身份的人在七天內都會消失。”陳朝面色冷靜道。

        “沒有解決的辦法嗎？”張宏有些擔心。

        “肯定有的，”司陵風突然插話，并在兩人疑惑地望向他時對他們微笑了一下，“只是我們還沒找到。”

        “副本所有的死亡方式都是有原因的，找到它就行了。”路蘊卿說。

        他看著自己有些透明的身體，皺著眉，似乎有些不爽。

        “還記得那個房東說的話嗎，”殷宋突然出聲，路蘊卿詫異地看他一眼，“思源小區只有有身份的人能入住。”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那是不是說明，沒有身份的想住進來，就不能是人？”

        畢竟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住進來，你既然住進來了，又沒有身份，那還能是人嗎？

        路蘊卿看他看著看著突然笑了，問：“那就沒有解決的方法嗎？”

        陳朝問這個問題時路蘊卿回答了，但現在路蘊卿用它問了殷宋。

        在場的人有些不理解，但沒人說話。

        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回答？

        “就像你說的那樣，肯定有，”殷宋哪里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我們還沒找到。”

        想明目張膽套他話？沒門！

        剛才的那句分析提示，只是因為他樂意。

        “我們先去樓上看看，然后再去門衛室找房東。”司陵風很快敲定了行程。

        “我們就不上去了，再在曲賢房間找找線索。”陳朝說。

        “好。”司陵風自然尊重他人意愿。

        其實曲賢這個房間早在路蘊卿進來的時候就被他翻干凈了，這些人注定沒有收獲。

        當然，是不動聲色地翻。他綴在末尾不易被人發現動作，也就殷宋注意到了。

        于故不想待在這里，于是和路蘊卿三人一起到了樓上。

        路蘊卿來到房門前，握住門把輕輕一轉，門開了。

        他問于故：“你和曲賢沒有找過樓上的住戶嗎？”

        “找過，但是…門都是鎖的……”

        看來是那只鬼給開的門。

        于故死死地望著那條剛剛打開的微小的縫隙，房間沒有開燈，幽暗透入樓梯，無端現出幾分詭異。

        “我，我還是下樓吧，”于故說道，“他們三個人，可能……”

        “難道你覺得這個房間我們三個人就夠用？”殷宋面無表情懟了一句。

        “但是你們都是大佬，我只是一小嘍嘍。”

        小嘍嘍可是會被大佬獻祭的存在！

        殷宋突然笑了，準確點說是似笑非笑。

        “我也是小嘍嘍，我們一起吧，我們相互照應。”

        于故想了想，簡松銀這個名字他在死亡空間根本沒聽說過，搞不準真是和他一樣屬于籍籍無名的類型。

        路蘊卿已經將房間門拉開走了進去，此時回身看見殷宋在和于故交談，就是眼神幽深了些，別的沒有多說什么。

        這態度讓殷宋很是憤怒。

        他對著于故笑得很開心（yaoyaqiechi），聲音盡力溫和平靜地道：“進去吧。”

        于故看房間門一拉開，先前感受到的詭異就好像成為了錯覺。房間里是正常的擺設，只是有些暗，應該是窗簾被拉上了。

        司陵風進去了。殷宋跟在司陵風身后，他回頭無聲催促著于故快來。

        突然，散發著不詳紅光的數字“3”闖入了他的眼簾。

        今天電梯上的數字……是3。

        是巧合嗎？

        昨天電梯上的數字是1，當天夜里住在七號一層的曲賢死了。

        七號一層，與電梯數字對應的只有一層。

        于故為什么沒死……可能因為他沒身份？

        如果真的是層數的話，那今天晚上會死的就是……最先和司陵風搭話的那個女人——殷宋忘記她名字了。

        當然，這只是猜想。

        曲賢是被他樓上曾經的住戶殺死的，那趙淺會不會也被那棟樓死去的住戶殺死？

        如果是別的規律，那殷宋還得再觀察觀察。

        722的房間里有一股混雜的霉味和臭味，走進了才看到旁側的茶幾上散亂地倒著幾杯空酒瓶，煙缸還有幾根摁滅的煙頭。沙發上臭襪子扔得到處都是，沒開封的啤酒也在上面躺著，還有一瓶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酒精和水早已蒸發，地板上只剩碎片。

        “……”看到這一幕，殷宋干脆利落封閉了嗅覺。

        “靠，這里真特么臭。”于故忍不住罵了一聲。

        殷宋將整個房間掃描了一遍，沒有鬼氣。

        這里沒有鬼。

        路蘊卿也聞到了異味，他將注意力從殷宋身上移開，看向那一片狼藉。

        忽地，他蹲下身，扒開了下面沙發罩子，用一片碎玻璃把下面的東西拉了出來。

        三人定睛一看，是一件被扯得破破爛爛放在下面不知道多久還臟兮兮的粉色蕾絲裙，房間中的腐臭味大部分都是從這一件衣服上傳出來的。

        殷宋從那衣服上，看到了一抹淡紫色的光暈。

        好像有點熟悉？

        路蘊卿將那裙子掏出來后，又往沙發底下看了看掏了掏，似乎是沒有其他東西了，這才起身。

        發現殷宋一直在盯著那裙子看，路蘊卿忍不住在他耳邊多嘴一句：“怎么，你想穿？”

        殷宋沒回答，冷冷地瞪他一眼，離這人遠了些。

        見狀，路蘊卿低笑幾聲，似乎覺得逗他很有趣。

        司陵風也在看那衣服，只不過是皺著眉。

        于故離那衣服最遠，站在門口。看那滿臉嫌惡的表情，想是忍受不住臭味。

        “我緩緩再進去。”于故道。

        這個于故可能是嗅覺敏感。

        殷宋重新看向那件環繞著淡紫色光暈的裙子，終于想起了這熟悉的氣息是屬于誰的。

        宗相，一種喜歡收集美人的老變態。

        這是一只入世頗深的邪魔，年齡估計八萬有余。容貌上乘勾人，喜愛天然美人，曾因為看上殷宋的容貌而被暴打一頓。按理說這變態應該消停會了，但是直到殷宋離開副本他都沒有放棄，派□□出去感受樂趣順便尋找自己好繼續糾纏。

        如此來看，這男鬼應當也是長得不錯，那八號樓的老變態八成就是宗相□□——真身親臨的話，這副本得一下子蹦到九星。

        “有個紙條。”路蘊卿突然道。

        在殷宋神游的時候，他用那碎片把裙子刮成一條條的長條，然后在某個衣縫中發現了一張折疊的紙條。

        司陵風在翻抽屜，聞言湊過來，殷宋也湊過去看。

        “他就是個變態！神經病！他要將所有人都變成那個樣子，然后殺了我！

        我就不該入住這個小區，太詭異了！第一天晚上八號公寓所有房間都通宵亮著燈，第二天來新房東又改高了房租！據說舊房東就在我住進來那一晚失蹤了，連帶妻女……

        每天晚上加班還會聽到一些怪聲，跟鬧鬼似的……草，老子不住了，退租！”

        不知道男鬼為什么會寫這張紙條并把它塞在衣縫里，但是有線索就夠了。

        于故不知何時也湊過來看著。

        待四人都看完，路蘊卿把紙條收起來，說：“我們去臥室看看。”

        臥室和雜亂的客廳如同天壤之別，打掃得很干凈整潔。就是長期不使用，不管是什么上面都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空氣中腐臭味去了大半，讓人頓時脫離了那種窒息的感覺。

        這看起來就不像是同一個人住的地方。

        如果只看客廳，會感覺其主人是個邋遢的人；如果只看臥室，可以知道主人是個愛干凈的人。

        據他所知，宗相就是只愛干凈的邪魔。

        殷宋：好像知道為什么客廳那么亂了。

        為了惡心某變態。

        但是殷宋知道，不代表其他四人知道。

        “這個人字跡工整，應該是很整潔的人。但是客廳臟亂，特別是那件衣服……”路蘊卿邊思考邊說，“我知道了。”

        他看向殷宋，得意地挑挑眉：“他是故意的，對吧？”

        好吧，殷宋知道，不代表沒有其他人能誤打誤撞猜出來。

        “故意的？”于故不解地問。

        司陵風只是在一旁往路蘊卿身上投射視線。

        “不是有個變態喜歡他穿女裝嗎？這臭味我們都快受不了，那變態應該也是一樣。他給自己套上這件裙子，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于故恍然大悟。

        “至于為什么紙條在衣服里，可能因為衣服是那個變態唯一不想碰的地方？他可能沒成功搬出去，也可能正準備搬的時候就死了，誰知道呢。”

        除了那個變態和死去的男鬼，的確沒人知道。

        之后幾個人又在722里找了一會，沒有發現其他線索。

        “看來什么都沒有，我們走吧。”

        路蘊卿意外發現充電器，把它收了起來。

        殷宋手中緊緊握著一枚碎片，盡管那碎片散發著強烈的金光，把他的手心灼燒得焦黑一片。

        這是……他剛剛眼疾手快拿到的……儀式碎片？

        奇怪，什么儀式？為什么他想不起來？

        好痛苦，像是五臟六腑被撕裂開。

        我，不，簡松銀忘了什么？

        “先下樓吧。”路蘊卿道。

        突然，一只溫暖的手掌覆住了他的手。殷宋一個愣神，手松了些，讓那人將手中的碎片拿了去。

        他猛然回頭：“你……”

        路蘊卿垂眸專注看他，問道：“不疼嗎？”

        殷宋抿唇。

        路蘊卿笑得狡猾：“我先拿著，你需要的時候再給你。”

        “……下樓！”

        殷宋被這一出搞得那份痛苦蕩然無存，也不知路蘊卿是有意還是無意。

        司陵風在722房間時全程都很沉默，出了房間他好幾次看向路蘊卿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話想私下給他說，但一直沒找到機會。

        曲賢房間門口有一個人一直在等著，殷宋一看，是鄧野。

        “先去花園。”鄧野說。

        花園已經成為玩家默認的集合地點。

        去花園的路上鄧野講著剛才發生的事。

        “曲賢那房間沒有別的了，我們就想上去找你們，但是二樓的722門是鎖著的，我們進不去。”

        于故：“不對，我們明明是開著門的啊？”

        鄧野慎重：“那……那可能我們進的不是一個空間。”

        “當時我們以為你們關門了，敲門也沒人回應，那畢竟是鬼生前的房間，說不定你們已經……所以他們先走了，留我在這等十分鐘，如果你們還沒下來我再走。”

        這種做法也可以理解。

        花園中站著九個人。見到鄧野帶著那上二樓的三人回來了，陳朝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他說。

        趙淺倒是不怎么在意這些小細節，她直入主題地問：“你們發現什么了？”

        司陵風不在時，是陳朝帶隊；現在司陵風回來，隊長權利自然要交給他。

        “殺曲賢的那只鬼曾被八號公寓的一名住戶騷擾過。”司陵風站在最前方，與趙淺面對面。

        一句話很短，但是包含了不少信息。

        趙淺臉上泛著自信，她語氣還是輕飄飄的：“張奶奶的孫子是一堆白骨腐肉。”

        可見，雙方都沒有把關鍵信息說出來。

        你說那只鬼被八樓住戶騷擾，那和小區曾經發生的事有什么關系呢？你說張奶奶的孫子是白骨腐肉，不就是說張奶奶神經不正常，孫子死了她還以為活著，和小區里的真相有什么關系呢？

        兩個人都有這個心思，都只說出了表面的事實，然后不約而同地笑了。

        司陵風繼續：“那只鬼入住的那天晚上，曾看到八號公寓所有住戶開了一晚上燈。”

        趙淺：“張奶奶說她孫子變成這樣，全是因為前房東的詛咒。”

        聽到前房東，殷宋瞇了瞇眼。

        前房東不就是他父親嗎？

        司陵風說出的這句話，是陳朝他們所不知道的。

        看來他們的確進了722房間。

        司陵風：“那晚之后，前房東連帶他的妻女都失蹤了。”

        趙淺聽后作驚訝狀，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們沒有線索了。”

        “昨天那個女孩我問了，是前房東的女兒。”沈申寶突然說。

        “那她應該還有一個哥哥，”路蘊卿接上，“畢竟昨天一口一個哥哥叫我叫得那么歡。”

        所以，為什么失蹤的是前房東和他的妻子女兒，他的兒子呢？

        殷宋忍不住插了句嘴：“說不定早就死了呢？”

        路蘊卿就站在他旁邊，聽完這句話終于對殷宋的副本身份有了猜測，他附和：“有道理。”

        接著他又說：“但也說不定還活著。”

        他分析司陵風說出的線索：“八號公寓住戶全部開燈，你們不覺更像是一種儀式嗎？只是我們不清楚儀式的地點。”

        然后看向趙淺：“張奶奶的孫子得的如果不是詛咒，是反噬呢？”

        比如，儀式失敗的反噬。

        這句話聽著像是猜測，但路蘊卿仿佛已經篤定了。

        他為什么那么篤定？他還知道什么線索？

        對了，那枚儀式碎片！

        在他眼里用于除鬼鎮魔的碎片，到了玩家手里可能變成道具！

        “在沒有確定性證據前，什么都有可能，張奶奶的說辭自然可真可假。”趙淺道。

        這一聽，好像司陵風這一方得到的線索更有價值。

        但是如果那張紙條是假的……

        不過中級本基本不會像高級本那樣套中套，這種事應當不會出現。

        沈申寶：“那個隱藏任務，你們都收到了嗎？”

        隱藏任務？

        趙淺：“那個任務是在張奶奶說出詛咒之后發布的。”

        司陵風：“我們剛殺死鬼時它也出現了。”

        陳朝：“說不定是兩個條件同時觸發的？”

        殷宋不是玩家，他只是偽裝玩家，收不到系統發布的任務。所以現在他根本不知道玩家的任務是什么。

        所幸總有人比較給力，而他也不需要發言。

        黃家國：“所以我們現在去找那個房東？”

        趙淺：“這種事當然是越快越好。”

        其他人也同意。

        去門衛室的路上，路蘊卿從道具欄拿了個長面包，掰一半分給殷宋。

        “我不吃。”殷宋說。

        “裝一下，”路蘊卿指指身后，“有人看著呢。”

        根本想不通這家伙為什么要多此一舉。

        殷宋不情不愿接過面包。

        面包很軟，似乎還帶著剛出爐的松露清香。

        鬼使神差地，殷宋咬了一口。

        幾個月沒吃過東西的殷宋突然多了一絲說不清的久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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