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忘川從一旁的布褡褳中掏出破舊羅盤,進進出出左繞右繞,時而看著雕欄壁畫念念有詞,時而又遠眺墻外,不發一語,最后站在李嶝正房之外院子中央,假裝細細探查卜卦。
冬雨未歇,有下人侍從早給幾位主子撐傘提袍,許久之后,忘川長嘆一聲,“幾位貴人請跟我回屋,大致我已看明,邪祟氣焰茂盛,大公子心智非凡,能扛到如今已是大幸。再撐下去,天王老子也搶不回這條命——”
“如何沖喜?應找何人沖喜?”啰里吧嗦說些什么,容向笛冷冷打斷他。
容向笛,京城美男子之首,旁人若不知的,會以為是容慧歹竹出好筍,知皇家血脈的,便可知好竹出歹筍是容慧自己,他才是皇家里的另類。
平日里只見他皎若白月神明爽俊,卻不知能耐更勝容貌千倍。他看上去風采高雅,卻擅長騎射,十七歲就被先帝選入三千營,直至今日已是從五品主事,掌陛下兵仗金鼓、御用寶物以及宮室外圍巡查。
他見多識廣,料定李嶝已回天無力。
只是想到父親與母親對表弟的不舍之情,就算是下海采龍王的心肝脾還是上九天摘星攬月,好歹不管,試試就知。
忘川被容向笛審視一番,內里又開始顫抖。
只是想到四公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話,他跺了跺腳,閉目凝神后才說道:“明后日必有今年初雪落地,初雪融水之前娶貴女入門必然能緩大公子幾息,如貴人伴大公子日夜,雪融之時,必然是大公子回神之際!
李朗秋哀嘆道:“什么命格的貴女……只怕都不愿意入這門了。”
可不是,莫說京城上下,就是晉朝內外,誰家貴女愿意沖喜?
容慧倒是不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小道長先說說該找個什么命格的貴女,何為貴女?就是翻江倒海的,我也為嶝兒給找出來。”
“七殺命格的五官貴女!
“什么?”
容向笛吩咐道:“細細說來,何為七殺命格?何為五官貴女?”
忘川在不大的客室里踱步,許久才說道:“七殺格有印綬,為殺印相生是屬貴格,且好學、毅力、仁慈、面惡心善、自力自強,此命格貴女身強且旺,若是甲木生卯月,最七殺,命之羊刄駕殺。”
“這命格——”
趙克的話未說完,忘川并抬手止住,“至于五官貴女,亦稱之五煞貴女,此女五官胎里點痣,眉痣點在眉中處主殺邪不勝正,鼻翼處點痣主殺歪門沁心,唇角點紅痣卸攻心之怒,耳垂掛紅痣洗嗔怒,最重要的是——秋水一白點墨香!”
容向笛一針見血反問:“五煞之女?就是眉眼耳鼻唇各處都有一痣,眼里那顆黑痣還得長在眼白上,是也不是?”
忘川點頭。
“大公子若能娶到五官上人,夫妻同心,必然祛除邪祟!
容慧趕緊問道:“可有知京城上下哪家閨女是這般命格?”
忘川靈活的扒弄著手指,胡亂點撥,“東南方向,具體誰人,卦象不明!辈坏绕渌朔磻,容慧已向趙克下令,“四處查探,七殺命格不好斷定,但這五官貴人,應是不難。”
客室外有小廝冒雨稟告,“侯爺,世子下學前來探望大公子!
李朗秋點頭,“讓他自去嶝兒臥房并是!
“慢著!”容慧招了招手,“見什么嶝兒,是要去把他氣死嗎?”
李釗已在一旁,聽聞此言只得在門外躬身稱不敢,李朗秋不忍他被容慧欺負,并揮了揮手示意他自行離去,回過頭來又與容慧商量道:“這五官之女只怕少見,單單只是唇角、鼻翼長了痣的,倒是不少見,可長全的——聞所未聞!
原本已抬腳行去的李釗,聞言愣了愣身。
回過頭來隔著那雕花四條屏風行禮問道:“父親為何要找這樣的女子?”
李朗秋看也不看,只是搖頭,“與你無關,還不退下!”
倒是容向笛行了幾步繞過來,立在二十歲的李釗跟前,“你見過這樣的女子?”不明所以的李釗點點頭。
“回世子的話,大致中秋時節,我一同窗祭奠他姨娘說提過!
容慧看了看忘川,又看向李釗,“進來細說,是誰家兒郎所提?”
李釗一聽容慧問道細處,不知該不該繼續言語,只得看向父親,李朗秋只覺這個憨貨,明明已讓他滾下去,卻還在此添亂。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說道:“說罷,你所聽到的全說與郡王、世子!
李釗嗯了一聲,并細細說來,“我那同窗原是袁家四公子袁予拙,是歸德大將軍袁明河的庶出長子,前年過繼到同族太爺兄弟那房,那家獨子喪命之后,袁予拙并過去頂替門楣,而今與我等同在章淮書院讀書。他……提過有個妹妹,命格不好,屢次痛罵定是那五痣傻女害死了她姨娘!說得多了,我們也就記住了!
聽到這里,容向笛依稀記得有這么個人兒。
“父親,姑父,阿越你們還記得嗎?”
容慧與李朗秋皆是一愣,李朗秋反問,“世子所說的可是袁家那早夭的二公子袁予越?”
容向笛點頭稱是。
又看向李釗,“如若我沒猜錯,這袁予拙便是袁予越的那位庶弟?”
李釗稱是,“他提到的那個妹子,說是前頭主母所生幼女,長相和性格甚是奇怪,出娘胎時五官就點了痣,不僅小小年紀克死母親以及兇姐,連給她有過哺乳之恩的奶娘也被克死!
“果然是五官之女?”
容慧大喜,“笛兒,那姑娘現在何處?是否婚嫁他人?”
“父親,阿越在十年前那場大火里沒了,但這個妹妹應該是送到京城袁府養活,人只怕是在的!敝劣诨榕渲,容向笛也不確定。
提到這場大火,李朗秋長嘆不止。
崔氏如玉就殞命于此,一代美人卻死于非命,令人唏噓不已。
李釗補充道,“回郡王爺的話,據袁予拙說過幾次,這妹妹命格十分硬朗,后來瘋癲成病后傷人無數,只得送到別苑養活。倒是——沒聽說死了,也不曾聽說婚配他人。”
原來是瘋了!
容慧才不管什么,只是一拍桌子,瞬時神清氣爽,“我馬上進宮求太后娘娘為嶝兒賜婚。”
卻不料客室之外傳來蔣道芳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郡王爺不可……萬萬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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