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對于趙克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袁明江直接拒絕。
“侍郎大人,大概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們家大公子的性命,不瞞您說,自從大公子纏綿病榻后,我們府內的高墻上就沒清凈過。如今眼看著人就快不成了,忘川小師傅卻給卜了一卦,只要能找到個五官上人與我家大公子攜頭并進,這邪祟也好,鬼怪也罷,自然就知難而退了。”
袁明江自是不信。
“荒唐,大公子在牢獄里大半年都不曾失去性命,怎么如今意識不清倒有人想殺他?趙管家別給我袁府扣那么大帽子,雖我袁府算不上上等人家,但大公子近一年歷經坎坷,我們也不曾低看過。相反,這沖喜的婚事,我們袁府都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言罷,端茶淺飲。
趙克不是一般人,直接無視人家主人按捺不住送客的心。
他摸索懷中,又拿出一紙文書。
“侍郎大人,聽聞老太太老寒腿多年,備受煎熬,府內在澄縣有一溫泉莊子,約莫數百畝,一年四季瓜果不斷,還有取之不絕用之不盡的熱泉水,澄縣離京城不過三五十里,來去也便宜,這莊子修建好就閑置著,如今就當是我們大公子孝敬祖母的。“
說罷遞上契書。
這個禮不小了。
再一招手,青川往外打了個響哨,不一會兒幾個年輕人就擔著幾個木箱魚貫而入。
待放下東西,趙克又道,”這是我們大公子給侍郎大人、夫人,以及岳母的心意。“
袁明江眉眼不顯。
許久后,楊夫人才問道:“趙管家,這是何意?”
趙克笑意不減,“這是李府的誠意,我家大公子如今好歹難料,貴府都已同意大公子同七姑娘的婚事,還望貴府打開方便之門,容青川在此守候七姑娘。”
楊夫人面上為難,“趙管家,這婚事一定,三媒六聘都走完了,自然好說,只是男女有別,我家七姑娘如今境況不妙,再來個生面孔男人,嚇出個好歹豈不是耽誤了大公子。”
青川指著如泥塑一般的袁璩,說道:“你們于她而言,不也是陌生人?”
楊夫人幾番欲要張口,又被這話堵得不知如何說來。
趙克呵斥了青川,接過話茬,“夫人放心,青川只在七姑娘房外,不會打擾府內任何人。”再看了看粗衣亂發的袁璩,又多說了一句:“所有吃食也需過了青川才行。”
時辰已晚。
袁明江知道趙克無論如何也要達到要求,雙方各持己見,又是半個時辰過去,老太太都已熬不住,不得已袁明江才松了口。
“四兒必然是送往后院,我家宅女眷膽小怕事,還望多多注意。”
青川點頭應是。
楊夫人已是疲乏,還是讓德叔并劉嬤嬤來,也沒什么好藏掖的,劉嬤嬤給袁璩裹上黑色披風,又像抱個孩子那般,把袁璩抱起來攏在身前。
“送往琴書園吧。”楊夫人吩咐道,之前本來是打發到最里頭的破落小院,此刻當著趙克二仆之面也是不合適,只得忍痛把平日里招待上等客人的琴書園拿了出來。
幸好,后日這孽障就打發出去了。
楊夫人知道相公與慶郡王密談過,關于眼前這個孽障的去留。如若大公子好了,那并是一門正經親事是休是,若大公子不好了,他們袁家許諾,袁璩陪葬就是了。
大家只當是個荒唐事,誰料李府卻如此認真。
小看李嶝跟前的趙克了,原本以為李嶝氣數已盡,誰料,這管家還盡職盡責,生怕出個什么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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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夫人并鄭薔一起,帶著趙克青川,連同一干下人往琴書園走去,冬夜酷寒,哪怕丫鬟婆子給兩個夫人裹上厚厚的皮毛厰衣,手握著精致手爐,卻還是被掀開簾子的暴風雪吹了激靈。
雪夜路難行。
一行人走得極慢。
時有重雪壓斷枝頭撲簌落下。
到了琴書園,丫鬟婆子趕緊收拾打整,趙克也不管什么男女避諱,直接帶著青川入了臥房查看,見丫鬟婆子也燒了炕頭,還燃了一爐紅碳,吃的喝的也拿了幾樣過來。
劉嬤嬤在炕上放下袁璩。
若是沒記錯七姑娘怕是快十五歲了,然而摟在她這個常做體力活的懷里,輕若無物。
趙克讓劉嬤嬤扶起袁璩一只手腕放在炕沿,指尖并搭上其脈門,楊夫人剛要制止,卻被青川一個冷眼橫了過來,噤了聲。
三五息功夫,趙克心中了然。
起身向楊夫人和鄭薔行了禮,“這兩日就請二位夫人多操心了。”
又對著一旁的青川交待:“明日里我讓何川送藥過來,你著人煎熬成湯,親自服侍喂下,七姑娘體虛又發著高熱,需好生調理,只是夜已深今日是來不及,留待明日服藥。”
青川抄手稱是。
楊夫人哪里敢讓青川真在院中守夜,只得安排耳房,青川謝過,又朝著屋中臨時撥派來伺候袁璩的下人說道,“如有人亂來,伺候七姑娘不得當,七姑娘好性兒不說,一墻之隔我也能抽刀殺人。”言罷腰劍祭出,只不過一下,臥房內的坐山石并一分為二,劍鋒無情,清川殺意卻十足。
哪里見過如此場面的下人自稱不敢。
楊夫人剛回暖的臉色又陰沉回去,這廢世子跟前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惹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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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發生這般事情,袁予文卻無動于衷。
什么七姑娘三姑娘的,與他無關,廢世子李嶝更不是他關注的事兒,自打初夏娶了肖珍娘進門,這日子被禁錮得哪哪都不如意。
如袁予文本就是一浪蕩子 還好,偏偏外人跟前他還知書達禮,肖珍娘笑意承歡,他也不敢明目張膽。
只是昨日,肖珍娘回了京城西邊的娘家,娘家堂妹即將出嫁,特特遣了下人遞了帖子,請肖珍娘回去陪待嫁妹妹暖暖閨房。
此等時機,袁予文怎會放過。
他偷偷潛入斑竹院,說是斑竹院,不過是一片竹林深處蓋好的三間小房子,比起府中其他院落又是正房偏房或是游廊花園的,這里更是偏僻簡陋。
圍著房屋種好的斑竹,像天然的圍墻一樣,把屋中之人圍得死死的。
袁予文帶著小廝披著斗篷挑著燈籠,遠遠往斑竹院走來。
小廝吉祥邊攙扶著二公子行路,邊勸叨著,“二公子我們還是回去吧,若二奶奶知道了,還不得鬧到太太那里,屆時太太定不輕繞了我。”
袁予文身形瘦削,普通個兒,不曾繼承父親袁明江的偉岸身軀,倒是天生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
此刻他心癢癢,哪里聽得進吉祥的話,反悶笑,“你個膽小鬼,歷來怕事。二爺我做事何時給你惹來禍害!今夜二爺我興致正起,你著倒霉樣子可別掃了二爺的興。再說,你那賢淑的二奶奶在肖府呢,她通天本領也不能夠知曉。”
吉祥嘆口氣。
“湘兒姑娘近日脾氣見長,您讓小的偷摸著送來的干貨吃食,她看都不看,一并扔了出來。好幾次都把小的砸了個正著,幸好不是熱湯,不然小的哪里還有一張好臉。”
袁予文摟著披風佝僂著身子頂風迎雪,口中熱氣四散,“你個傻貨,她那是與我欲擒故縱呢。自夏日里迎娶了二奶奶,她就一直不待見我。破落門戶出身,一身小家子氣。若不是那身段對了我的味兒,我哪里還理會她。”
吉祥憤憤不平。
“二爺您也知道她拈酸吃醋的,但二奶奶是不知這事兒,不然二奶奶豈能容得了湘兒姑娘。”二奶奶那樣的出身,幾個潘湘兒都不是對手,何況——
袁予文被小道上的冰雪滑了一下腳,差點摔倒,吉祥趕緊一把扶住袁予文,也不再亂想,只小心服侍袁予文往院里走去。
誰料,剛穿過斑竹林,來到院前才發現門房緊閉,燈火全熄。
“二公子,咱回吧,這湘兒姑娘怕是早歇息了。”
袁予文哪里愿意回去,吩咐吉祥,“叫門去,把人給爺叫起來。”
吉祥無奈,只得在這寂靜的夜里敲響潘湘兒的門,邊敲邊叫,“表姑娘,表姑娘——”
半晌也不見人來應門,袁予文并收不住性子,親自上門去擂門,弄得房屋上下跟著嘣嘣作響,今日里晚宴中又陪著久不回府的父親多吃了幾杯熱酒,這會兒也一并發散開來。
“湘兒,湘兒,開門啊,給相公我開門啊!”
屋內自始至終無人應答,袁予文怒氣上來一并放開了喉嚨,“潘湘兒,你這個小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也敢把爺晾曬在這門外,你是昏頭了罷。”
吉祥嚇壞了,趕緊拉著袁予文哀求道,“我的二爺啊,可不能聲張。二奶奶的人若是聽到了,只怕要出大事兒。”
“潘湘兒,你這破落戶的小賤人,身子都給二爺我了,還不敢俯首稱小,活膩了二爺我送你去見閻王,反正多你一個——嗚——吉祥!”
袁予文看著吉祥往自己嘴里塞了幾把雪,屆時也有些清醒過來。
“二爺,不可亂說。”
這番吵鬧,也引來巡夜的家丁,燈籠照過來,吉祥忙拉著袁予文隱到一側。
家丁見斑竹院無甚動靜,幾個人前后粗粗查探后,又趕緊巡往別處。
吉祥早帶著袁予文從另外一邊偷偷溜回去,過了許久,見屋外沒了動靜,伺候潘湘兒的丫鬟小春才躡手躡腳開了門探頭外看,確定無人后才朝里屋喊了一句:“姑娘,沒人了。”
話音剛落,蠟燭就點了起來,瞬間給這黑暗帶來點點光亮,那光亮中,袁予拙看到了緊緊咬住雙唇臉色蒼白,雙目之中淚如雨下的潘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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