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姨娘鳳眼帶著笑意，俏麗的圓臉看上去就讓人喜悅。
  她拉著潘湘兒先是一通夸贊，娉婷也在旁附和幾句，潘湘兒只得連連說道不敢，心里卻打起了鼓，不知一會兒會有什么利害的事說來。
  果不其然，星姨娘話鋒一轉，“想必湘兒姑娘聽說七姑娘回府待嫁，只是這婚期緊迫，哪有什么合適的嫁衣，夫人做主把六姑娘的嫁衣先拿出來與七姑娘穿戴，只是七姑娘過于瘦小，套進去不成樣子。聽聞湘兒姑娘針線活兒漂亮，只得厚著臉皮來請湘兒姑娘幫著改一下。”
  改嫁衣，這可是不是什么好活計。
  可哪里能容潘湘兒拒絕，她也存了想見見七姑娘的心思，并推脫兩句接了下來，“姨娘與娉婷姐姐可有七妹妹的尺寸？”
  哪知娉婷笑道，“還是湘兒姑娘想得周到，只是七姑娘剛回府中，略有不適，只怕是不能親自量個尺寸于表姑娘。”
  潘湘兒故作為難。
  “這如何是好？若是尺寸改得大了也不合身，若是小了——更是穿不了。”
  星姨娘想了想，“我把辰哥兒叫過來，你比照著他的身量來裁剪改衣。”話音未落，娉婷并自告奮勇去二房說與鄭夫人，芷蘭親自帶著辰哥兒過來。
  潘湘兒面上不顯，小心的以辰哥兒的身段比裁著嫁衣，實則心頭大驚：七姑娘也是十四五歲，竟然與九歲不到的辰哥兒一般大小，她在女子之中屬于不高不矮的個兒，目前對著辰哥兒，倒比她要矮上將近一個頭。
  內心哀嘆，怪不得二哥那樣的男子，也落了淚。
  星姨娘又急忙交待了幾句，大致意思并是得在次日改出來，七姑娘穿著就出嫁。
  再看看這簡陋的斑竹園，星姨娘嗟嘆幾許，與娉婷交待后，潘湘兒與小春顧不上用飯，并埋頭拆著嫁衣。
  娉婷讓蘇婆子跟著出去，不久之后帶著幾個粗使婆子，送了幾籃子木炭，并十數根紅燭，以及幾盤點心。
  額外還讓蘇婆子拿著個湯鍋子回來，交待半夜疲累時，與表姑娘熱些湯菜暖和暖和。
  之后，并命左右人等不得前去擾亂潘湘兒。
  楊夫人忙得頭昏眼花，去庫房里點了些普通瓷器物件，或是陳年絲綢布匹，寬寬松松放了八抬嫁妝。又與族里親友通了氣，明日里來吃個席，送送七姑娘。
  水叔這邊也得了信兒。
  顛顛跑去與老爺太太說了，袁予拙一大早去書院讀書，其族伯，也就是袁予拙現在的父親袁明山，靜坐半晌想了想，只得親自穿戴整齊，身旁也不帶著個人兒，拄著松樹炮制的拐杖并往袁府走去。
  他已然六十歲。
  楊夫人哪怕再忙，還是抽空見了這位族兄。
  丫鬟沏了茶端到袁明山跟前，袁明山面上泛著笑意，也不與眼前兒侍郎夫人多套近乎，直言不諱問道：“七姑娘要嫁與平成侯府大公子？”
  這事兒在袁璩被接回來之前，除了平成侯府與郡王府鬧鬧騰騰，袁府這頭都是按下不宣，直到袁璩被接了回來，今早才與族親通了個氣。
  楊夫人扶了扶頭上寶藍鑲珠抹額，點了點頭。
  “不瞞族兄說來，這是太后口諭，袁家不得已遵從。你看這急急忙忙的，也不過是想著若是能救那大公子一命也是善事。”
  袁明山倒不在乎這些。
  許久之后才說，“拙兒雖已過繼到我跟前，只是這七姑娘跟他亦是斬不斷的兄妹血緣，明日里能否允拙兒送送七姑娘？”
  昨夜水叔說了袁予拙回來的時辰，那可是宵禁后才進的門。
  對于袁明山提出的這個要求，她甚是為難，也不推脫，“按理來說是該拙兒送的，只是這婚事本就不同尋常，拙兒如今也承繼族兄血脈——”
  正在這時候，外頭丫鬟進來稟告，“二夫人來請夫人示下。”
  今日備嫁之事非同小可，鄭薔也是里里外外的忙碌著，有些事情拿捏不準，只得來找楊夫人，楊夫人正愁不好說跟前之事，趕緊讓丫鬟把她引了進來。
  鄭薔與袁明山見了禮。
  楊夫人并把袁明山的打算與鄭薔說了遍，鄭薔只笑意盈盈看向袁明山，“依族兄所說，這拙兒還惦念著他多年不見的七妹妹，真是兄妹之情甚篤。”
  袁明河聽出玄外之意，連忙笑道，“二夫人只怕誤會了，我那憨兒不知人情世故，我也是怕他明日里誤了事，才特特跑來夫人這里要個章程。如若不用送，我并是吃席都不讓他來，免得里外失了禮數，倒是哄他往書院去，多學些孔孟之道，將來也不算是個無知混小子。”
  鄭薔全不掩飾，“那就別來了，明日里七丫頭出門沒那么多的講究。”
  只怕袁明山不懂，她又講了兩句：“那大公子生死未卜，七丫頭又是瘋瘋癲癲，這婚事哪里能跟別的正經姑娘一樣操辦，族兄不必放在心上，這雪地里行路不易，我說明日干脆你與嫂子也別受凍往這邊廂來，橫豎就是這么個沖喜的混事兒，大操大辦才是沒個理兒，外人聽起來也是笑掉老牙。”
  袁明河臉上只得露出訕訕的笑意。
  “是了是了，大雪天里路上濕滑，我與拙兒娘親都是腿腳不靈便之人，多謝二位夫人體諒。”說罷，與楊夫人、鄭薔告辭出來。
  又遇到府中管家袁忠德，寒暄幾句，袁忠德問了這邊府上冬日可有緊缺的物件兒，米面糧油可還足，袁明山硬挺一輩子，這會兒也只是謝了袁忠德的心意，只說什么都不缺。
  只待他出了門，袁忠德并冷哼一聲。
  這些窮親戚日日來打秋風，他都替府內幾位主子心塞。
  前年過來軟硬兼施，在老太太跟前哭訴數日，哄得老太太并二位老爺，把四公子過繼過去。
  倒是不知道四公子如何想法，府里上下只覺得這老夫妻二人臉皮忒厚，自己兒子沒了命，卻想著來老太太跟前要個兒子。
  也是開了眼。
  惹得將軍哪怕萬般不愿，也只得怕速來不放在眼里的四公子過繼過去。
  連帶，四公子也失了府里的地位，只是老太太心疼那房身無長物，撥了兩個鋪子，并一個小莊子讓四公子帶了過去。
  旁人只夸袁明江袁明河這房頭重情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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