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滿3個月的小樂樂，能吃能睡長得好，還學會了自己翻身。她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也越來越大，對身邊的一些事物或是聲音都會表現出很大的興趣……

　　這木一和金百合夫婦，看著小樂樂一天一個樣兒，一天比一天有進步。那心里啊。真是一個幸福。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巴，但也還是過得其樂融融。眼瞅著產假就要完了。金百合夫婦的內心世界，開始變得焦慮不堪、惶恐不安，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接下來的日子。

　　和其他同事朋友相比，金百合“坐月子”的日子，那真是一個讓人心酸。婆家沒有人來照顧自己，娘家也沒有人來照顧自己。丈夫呢，從早到晚忙得像個陀螺。上班累，下班更累。上班是為黨為人民為“大家”服務，下了班就是為妻兒為“小家”服務。金百合自己呢，除了照顧自己，更主要的就是沒白天沒黑夜地伺候小樂樂。既休息得不好，吃得也沒有什么營養。別的婦女“坐月子”，那可是又白又胖，金百合卻是又白又瘦。但是，夫妻倆再苦再難也熬過來了。

　　只是，這產假一結束了，又該怎么辦呢？繼續請假，那是不可能的。辭職在家帶小樂樂，那就更加不可能了。生活的擔子已經夠沉重了。如果金百合不去工作，那他們的這個小家庭頃刻之間便會塌下來。請個保姆幫著照顧？想都不要想，連自家生活都快過不下去了，哪里還有錢來請保姆呢？

　　要不，給小樂樂把奶停了，買些奶粉給她吃，然后把她送去給奶奶帶或者送去給外婆帶。還是算了吧！奶奶有奶奶的事情，每天要做飯給爺爺和幺叔吃，還有操心收回來的一畝三分地里的農活兒，還有喂豬喂雞，哪里有什么時間和心思來照看小樂樂呢？外婆也有外婆的事情，每天都要烤酒、賣酒、喂豬喂雞等等。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大家都要忙自己的生活。

　　所以，根本就沒有什么選擇。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自己帶著小樂樂去上班吧。只是，帶著小樂樂去上班，領導會有什么意見嗎？同事會有什么看法嗎？實在顧忌不了那么多了。先帶去看看吧。如果實在不行，那就辭職吧。雖然，這會很痛苦。但是，總不能把這么可愛的小樂樂拋棄了吧！

　　木一給小樂樂準備了一些尿不濕和尿片。尿片主要是白天使用，晚上使用尿不濕。這樣簡搭著使用，主要是為了節約錢。給金百合買了一些餅干、牛奶，在她晚上餓的時候吃一些補充些體力和營養。

　　臨去上班的前夜，木一比金百合更加的忐忑不安，他實在是放心不下自己心愛的小樂樂，放心不下自己懂事體貼的小百合。反倒是金百合來安慰木一。

　　“哥。你不要太擔心了。鄉上的領導對我還是很照顧的。包點都沒有包最遠的個村，都是安排在鄉政府所在的村。而且有什么工作也都是大家相互幫著做。鄉上還有伙食團，吃飯不是問題。你就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和我們的寶貝女兒的。等去了鄉上，我還會乖乖地去買些土雞蛋來煮來吃。雖然，吃雞蛋已經讓我吃厭了，但是我還是會繼續乖乖地吃。”

　　“小樂樂才3個月，就要跟著你到那山上去。唉。想著都太可憐了。都怪我沒有本事，讓你們母女跟著我受罪。”

　　木一一邊緊抓自己的頭發，一邊痛苦地自責。

　　“哥。你不要這樣想。其實沒什么的。你已經很努力了。比很多人都做得好。”說著，又逗了逗女兒。“小樂樂啊。你說爸爸是不是很棒啊？”

　　小樂樂似懂非懂地“嗯、嗯”幾聲。

　　“你看，小樂樂都說爸爸是最棒的了。我們家小樂樂這么小就跟著媽媽去上班了。這可是其他小朋友都沒有享受的待遇哦。到時候叫領導給我們小樂樂發工資，買糖糖。”

　　“哈哈哈……”木一夫婦的心里其實都很苦澀。但是，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和選擇。只能這樣安慰著自己……

　　“師傅，路上開慢點兒哈。”木一有些擔心，又不敢說出那些擔心的事情，怕犯了忌諱，只能這樣給師傅說。

　　“放心吧。這條路我閉著眼睛都能開。有小孩子在車上，遇到那些比較顛簸的路段，我會盡量開的慢點兒的。”

　　“謝謝。謝謝……”

　　“小百合啊。照顧好自己和女兒哈。有什么事情的話，及時帶信下來了。”

　　“好的。哥，你也照顧好自己哈。不要因為我們不在家，你就不好好吃飯哈。”

　　……

　　木一把妻女送上了前往金山鄉上班的面包車，眼望著面包車從視線里消失。他那心情實在是無以言表。

　　背著女兒，坐在面包車里的金百合，盡量將身體往座椅前面傾斜，為的是盡量不把女兒擠到。她回過頭，看見還佇立在路邊的丈夫，心里一酸，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但是，很快她便用衣袖拭去。心里默念到：“老公，快回去上班吧。我會照顧好咱們的女兒和自己的。”

　　回到單位上班的木一，實在有些無法集中精神工作。這可是一家人朝夕相處了3個月，第一次分別。他既擔心她們母女倆路上的安全，又擔心到了鄉上面臨的情況。

　　一上午就在這樣忐忑焦躁之中度過了。好在，并沒有聽到什么交通安全方面的消息。這沒有消息，便就是最好的消息。說明她們已經平安地到了鄉上。這讓木一懸著的一顆心暫時放了下來。

　　下了班。回到家。木一突然發現，沒有妻子和女兒的家，變得好冷清。關門的聲音在客廳里回蕩，顯得特別大聲。一個人，走進廚房，什么也不想做來吃。但是，不吃肚子又餓。將就把早上吃剩下的殘湯剩飯和在一起燙了一碗“大雜燴”吃了。

　　車開到了金山鄉政府里。金百合背著小樂樂下了車。鄉政府里的同事看見了。趕緊圍了上來，幫著搬東西，噓寒問暖，逗小樂樂……一時間，便讓金百合把在來的路上的那些擔心和焦慮，拋到了腦后。

　　小樂樂，這個3個月的小朋友成了這里的焦點。大家圍著她，看了又看，十分喜愛。就連鄉上的領導也到過來逗小樂樂耍。

　　“小朋友，你這么小就來‘上班’，怕是要給你發點兒工資哈。”

　　“哈哈哈。怕是發不起哦。請童工都不行。這個比請童工還惱火……”

　　“哈哈哈。那就發個棒棒糖吧！”

　　“不要逗人家小朋友了。小朋友是不能吃糖的，牙齒要變黑壞掉，長蟲牙…….”

　　“哈哈哈。她還沒有長牙齒……”

　　“小朋友啊。你是叫什么名字啊？”

　　“給叔叔說，我叫‘樂樂’。”

　　“哇！小樂樂，你真是個小開心果。你看，你一來大家的笑容都多了好多啊。”

　　“小樂樂，好可愛哦。你看她的眼睫毛好長啊。”

　　“就是。就是。比那些戴假睫毛的都還長。你看，你看，她的眼睛好圓好大，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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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導。實在不好意思哈。娃兒還小，只能帶著來上班了。”金百合有些忐忑地給領導解釋到。

　　“沒有關系的。能夠理解。這么小的小朋友，還沒有斷奶。交給誰帶，都沒有自己帶著放心。”

　　“你們看，這小樂樂好乖啊。嗯嗯、啊啊，是不是餓了啊。我們走了吧。不要影響人家小朋友吃飯了。”

　　大家散去。屋里只剩下金百合和小樂樂母女。

　　金百合給小樂樂哺完乳。又給她換了尿片。準備把小樂樂背起來，然后收拾一下宿舍。只是小樂樂還太小，身子骨還太軟，不好背。金百合只好抱著孩子來到饒開心的宿舍。

　　“饒嬢，請你幫把小樂樂抱給我背著。我好去收拾屋子。”

　　“這小家伙這么乖的。一直背著人家，她會不舒服的。我幫你抱著吧。”

　　“那真是太謝謝你啦饒嬢。”

　　“說什么謝謝啊。舉手之勞。來，小寶貝。”

　　“小樂樂。你乖乖地跟著饒奶奶耍哈。媽媽去收拾屋子了。”

　　饒嬢幫著金百合帶著小樂樂。餓了就送過來吃兩口。吃飽了又抱過去耍。尿濕了，饒嬢也幫著換尿片。小家伙吃飽，耍高興了，累了，就睡覺。饒嬢把小樂樂放回到金百合的床上，也幫著金百合拖地，抹桌子。

　　兩人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時。伙食團也開飯了。饒嬢幫著金百合把飯打回宿舍吃。

　　吃了飯，大家又到金百合屋里逗小樂樂耍……

　　休完產假的金百合帶著小樂樂就這樣開始了在金山鄉上班的生活。好在領導也比較照顧，同事們也很幫助。金百合母女在鄉政府的生活就這樣安穩地開始了。

　　白天上班的時候，木一雖然忙碌，但是卻很充實。可是下了班的木一，就很寂寞空虛了。張東米便約木一去打牌喝酒。

　　木一也去了一次。朋友們好久都沒有聚在一起了。那自然都玩得很開。

　　只是，打牌喝酒，也是要產生開銷的。這讓原本就很拮據的木一，更加窮困不堪。甚至連買菜的錢都沒有了。這倒是應了那句笑話：“一頓大吃大喝十頓西北風”。

　　木一比任何時候都更迫切地渴望得到錢。但是，除了工作，又沒有更多的掙錢的路子。好在，西龜報社還有一些稿費。但是，也太少了。畢竟版面有限，各個單位各個部門，方方面面都需要宣傳。木一能夠上報的東西也太少了。

　　不過，很快他就有了一些“生意”，幫別人寫些“論文”，或者幫別的單位寫寫“稿子”。這樣便增加了一些收入。但是，對木一的生活來說，這些都還是“杯水車薪”。

　　木一便又想跟著小舅去做點兒“水電”活兒。但是，這“水電”活兒，其實也沒多大的技術含量。小舅和小舅媽，做防水水加水電“一條龍”服務。確實是能夠掙到錢。但是人家也是在白天干活兒。木一的主業畢竟是上班工作。所以等他下了班，也最多是去“打打雜”，當當下手，幫幫忙。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要錢。遂作罷了。

　　這幾天的日子那真是難熬。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五。木一早早地便到汽車站去接金百合和小樂樂。

　　終于，那輛熟悉得有些親切的面包車終于出現在了木一的視線里。當看到妻子背著女兒從面包車上下來的那一瞬間。木一的心情那實在是太激動了。

　　木一趕緊接過金百合手里的包袱，和金百合的同事些道了別，兩人手牽手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哥。我想吃魚。咱們今天煮魚吃好不好？”

　　木一沒有回話。

　　“哥。怎么了？”

　　金百合見木一沒有接自己的話。有些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

　　“嗯。沒有錢了。”木一有些小聲地說了句。

　　聽到丈夫說“沒有錢了”。金百合的心情瞬間便低落到了極點。那感覺就像是一盆涼水從頭澆到了腳，透心涼啊！

　　她緩了緩，慢慢地問到：“我們走的時候，你不是還有一些錢的嗎？怎么就用完了呢？是不是去吃九大碗了？”

　　金百合以為丈夫去趕人情把錢花完了。

　　聽到妻子這樣問自己。木一，那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因為他不是去趕人情把錢花了，而是和朋友們一起喝酒打牌把錢花光了。但是，他又不想欺瞞妻子。

　　“不是去趕人情。”

　　“那是怎么用掉了？還是掉了？”

　　木一搖了搖頭，就像是一個犯了錯誤正等待大人訓斥的孩子。

　　“和東米他們喝了點兒酒。”木一小聲地說。

　　“喝酒也喝不完吧？”金百合用一種表示難以理解的表情望著木一。

　　“還打了牌。”木一的聲音更小了，像是蚊子在叫一樣。

　　“啊！你居然還去賭錢？”金百合憤怒了。

　　“木一。你居然還有心思去賭錢？你也不看看自己家什么條件？也不看看自己的老婆孩子過得什么日子？你還是不是個人啊？……”金百合的責問開始有些歇斯底里了。

　　木一說自己和朋友去喝酒打牌把手里的錢花光了。現在連一條魚都買不起給妻子吃。這似乎成了壓垮金百合的“最后一根稻草”。

　　聽到金百合問自己還是不是個人。那這哪里是問啊？那明顯就是在罵自己不是個人嘛。木一的心里也很難受。本來自己就很自責了。但是，都是些好兄弟好朋友，大家又很久都沒有聚在一起了。叫自己，自己總不能不去吧？不去，既拂了大家的面子，也有些傷感情。

　　錢雖然不多，就那么一百塊錢。但是加上自己得到的稿費和潤筆也有兩三百塊錢。都用光了。木一的心里還是很難受。但是他受不了妻子罵自己。回了句：“我怎么就不是個人了啊？”

　　金百合本來已經熄下去了的火氣，又熊熊燃燒了起來。“你就不是人。是人都不會干出這樣的事兒……”金百合又氣，又絕望，又傷心。邊哭，邊鬧。

　　這街上人來人往，無不側目。木一的面子掛不住。

　　“別哭了。快走。”

　　“不。我不走。”

　　木一去拉金百合。金百合掙脫后，頭也不回地往前急走。木一只能提著包袱在后面緊跟。

　　“滾！我不想看到你。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去和你的那些好兄弟好朋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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