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講完后，姜禎神色不明地看著她。

        陳梓壓著一腔怒火，假意溫柔道：“陛下，這不過是妾私下里寫寫畫畫地玩玩，并沒什么的。”

        姜禎也覺得自己方才反應過度：“嗯，朕只是抽空來瞧瞧你，誰知你竟躲在書房寫寫畫畫，連朕進來也沒聽見。”

        好家伙，這人直接倒打一耙，屬實是氣人。

        “妾正準備抄經書呢，確實比較投入。”

        姜禎摸摸鼻子，輕咳兩聲：“那你抄吧，朕先走了。”

        說罷，他便轉身大踏步地離開，背影看著有些心虛和尷尬。

        外面錯雜的腳步聲消失后，陳梓氣沖沖地將毛筆一摔，要不是他長得好看，真想甩他一臉墨，什么人吶！

        果然皇帝就是敏感多疑，連人家算個數都能繃緊那根敏感的弦，這人也就在床上的時候能處處，別的時候挺討人嫌。

        陳梓也沒了繼續抄書的心思，將毛筆撿起來扔進筆洗里草草一涮，泄憤的甩兩下掛到筆架上，便出了書房。

        秋月在書房外等著她，見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忙上前悄聲問：“娘娘，這是怎么了？陛下剛剛緊繃著臉匆忙離開，您又一臉不高興”

        陳梓一言不發地回了寢殿，進了屋遣退眾人只留下一臉擔憂的秋月，泄憤道：“我怎么敢惹他？他可是陛下！借我個膽子也不敢給人家說難聽的，他自己心虛不占理，不好意思罷了，可不關我的事。”

        秋月忙上前安撫道：“娘娘，陛下雖不能惹，但您也不好憋著氣，對著奴婢撒撒氣，回頭陛下來了，您才心氣兒順不是？”

        “你怎么進宮沒幾天，說話一股太監味兒？還學會哄人了？”

        秋月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奴婢可能是跟連尹公公學的。”

        連尹是永壽宮的總管太管，原來在乾清宮的連海公公手下當差，如今被姜禎親自派到了永壽宮。

        陳梓百無聊賴地狠拍了下桌子，金鑲龍戲珠的鐲子啪的一下碰到桌子上，硌的她的手腕一陣窒息的疼。

        陳梓扭曲著臉捧著自己的手腕，差點沒痛的哭出來。

        今日真倒霉！

        秋月被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娘娘！\"

        皇宮里邊正經主子只有太后、皇帝和皇后。

        皇后宮中一聲驚呼，宮人們匆忙跑去喊太醫，一時宮里都在猜測皇后出了什么大事。

        姜禎見連海慌張的跑進來跪下，著急忙慌地稟報道：“陛下，皇后娘娘她受傷了。”

        姜禎批折子的手一頓，淡定地問：“太醫呢？”

        “太醫已經傳了。”

        姜禎八風不動地接著批折子：“請了太醫便好。”

        當事人被幾個太醫輪流把脈查看傷口，甚是覺得大驚小怪、小題大做。

        其中一個白胡子老頭查看完傷口后，恭敬地答道：“皇后娘娘無大礙，手腕上的傷并沒有傷筋動骨，抹些活血散瘀的藥膏便可。”

        “好，多謝太醫。”

        太醫開了方子留了藥便退下。

        陳梓遣退身邊緊張兮兮的眾人，自己給自己涂藥。

        一邊涂，一邊忍不住覺得傷心。

        突然覺得人生有些無望，不管是穿書前還是穿書后，都是被生活迫著往前。

        隨著手腕上一陣陣的刺痛傳來，她輕嘆一口氣，感覺乏味極了。

        傍晚，姜禎來了，瞥了她手腕一眼：“如何受傷了？”

        陳梓無甚心情地胡編亂造道：“抄經書呢，不小心碰到桌沿上了。”

        姜禎不是很相信，但也沒有再追問：“別抄了，等手好了再說。朕那還有更好的金瘡藥，一會兒讓連眾給你送來。”

        陳梓見他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心頭有一瞬間的觸動：“謝陛下。”

        姜禎靠坐在榻上，微微蹙眉瞧著陳梓。

        陳梓抬抬眼：“陛下為何這么看著妾？”

        姜禎動動嘴角，指指她受傷的手腕：“你，嫁給朕才幾天？正事沒做幾件，倒是把手給傷著了，你莫不是想躲懶，故意傷得手腕？”

        陳梓心里一陣無名火，嘴上柔柔道：“哪有？妾剛進宮，沒有功勞沒有苦勞的，有誰會服妾？妾還指著抄點經書讓母后高興高興，這個皇后做的也算是名副其實了，怎會故意傷到自己？”

        說著，她還偏過頭裝作黯然傷神地樣子擠了點眼淚出來。

        姜禎微微坐直身子蹙著眉峰：“哭什么？朕逗你的。”

        陳梓回過頭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被美人朦朧的淚眼濕漉漉、雨蒙蒙地一瞥，姜禎心頭猛地一跳。

        他以手抵唇輕咳兩聲："朕剛剛胡言亂語，別放在心上，若有人敢冒犯于你，尋朕來，朕必定狠狠罰他。"

        陳梓捏著手帕擦擦眼睛：“有陛下在，哪有人敢冒犯妾。”也就你自己總是說些讓人生氣的話來。

        姜禎微微點頭：“你自己也需得立起來。”

        陳梓心不在焉地應下，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他的俊臉，頓時火氣煙消云散，只一個勁兒地開始花癡起來。

        姜禎瞧見她那個眼神，便忍不住捂住她的眼睛。

        雖然他貴為九五至尊，身邊拍馬屁的人不在少數，想要被他臨幸的也很多，但像她這樣毫不掩飾、含情脈脈地盯著他的不多，她們在他面前都是卑微的，不敢抬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唯獨這個皇后，情真意切地、情意綿綿地直愣愣地瞧著他，沒有不尊重，只有愛慕。

        每當她露出這個神情，他便有些受不住。

        姜禎側過身一手揉揉有些發熱的耳朵，一手輕輕扯了扯衣擺。

        罷了，又從羅漢床上下來，被服侍著穿好鞋子：“朕，奏折還沒處理完，先走了，晚些再來看你。”

        陳梓瞧著他站起來得有一米八多的個子，身上的龍袍襯的他身姿修長、氣宇軒昂、雍容爾雅，挺闊的肩膀正氣凌然，邁步一走，衣擺瀟灑地來回飄動。

        她又想起他身上結實的肌肉，捏起來手感極好。

        這樣的男人偶爾說話不中聽些好像也無妨，她能忍，她樂意哄著他，誰讓他渾身上下都長在她的審美上。

        “妾恭送陛下。”

        他沒有回頭，只隨意地揚了下手，大步流星地離開。

        男人走后，陳梓咧著嘴傻傻笑了會兒，然后輕輕動了動受傷的右手，感覺抹了藥之后熱乎乎的，有些發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

        養傷期間便不抄經書了，回頭傷好了，加班加點抄完。

        傍晚去給太后請安時，也被拉著手腕查看了一番，又接了一堆治跌打損傷的藥。

        太后還說：“經書就別抄了，好好修養著吧。”

        陳梓應下來，心里一陣輕松，跟上學時老師突然說暑假沒有作業一樣。

        姜禎處理完政務，夜雖已深但又來了永壽宮。

        陳梓已經在宮女的服侍下梳洗完畢，姜禎也是洗漱完畢過來的。

        倆人一起窩在榻上看書，姜禎看的是當下文人中最受追捧的吳中言的新作。

        陳梓則是尋摸了一本詩經。

        燭火晃動下，書頁泛黃的厲害，不一會兒上面的字便開始模模糊糊。

        陳梓揉揉眼睛閉目休息片刻。

        姜禎余光注意到她的動作，抬手讓人多添了一盞燈。

        陳梓則是閉著眼睛想，時下不知道有沒有寫流行小說的，下次派人去打探打探。

        休息好后，她將書合住扔在桌案上，盯著身邊認真看書的男人欣賞起來。

        姜禎將書往燭下移了移，不經意間又發現她笑盈盈地盯著自己看。

        他騰出一只手敲敲桌子：“你不是在看書嗎？怎么又開始瞧著朕了？”

        陳梓微微收斂：“這幾日陛下忙，來的時候不多，妾便想多瞧瞧您。”

        姜禎將書放下，清咳一聲：“朕，平日里確實忙，但正午時分總會休息片刻，你可來乾清宮尋朕。”

        陳梓一驚“啊？好，妾曉得了。”

        又給自己找樁活！

        他伸手翻翻她的那本詩經：“喜歡哪句？”

        陳梓慢半拍地意識到，他要跟她討論《詩經》，頓時有些慌了，雖然她有一些原主的文學素養，自己上高中時原來也學過一些，但對這個還是不太擅長的：“妾只是隨便翻翻，要說喜歡，不過就是一些情情愛愛的句子，不值一提。”

        他審視地瞧她一眼：“說說看，哪些情情愛愛的句子？”

        她只好撿著高中記憶比較深刻得句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有寤寐思復，輾轉反側。”

        “啊，還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姜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還不錯，都出自哪一篇啊？”

        陳梓這回真的傻眼了，吱唔片刻：“妾不如陛下記性好，只是記得幾句喜歡的，出自哪卻是記不得了。”

        姜禎將書扔在她面前，看笑話般勾著嘴角悠悠道：“不愛看就不看，翻來翻去再給看瞌睡。”

        陳梓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姜禎瞧她窘迫的樣子，逗過之后便開解她：“無妨，朕選皇后又不是選狀元，不知便不知，下回換點有趣的看。”

        陳梓心道：不過是看我笑話罷了，還在這裝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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