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方稷到淮郡, 見過蕭灼華以后,又逗留了一陣子,等到賴瑾的消息送來, 讓他去草原, 他這才帶著隨行隊伍,去往草原。
他在盛春時節出發,抵達草原時都已到秋收時分。
草原上, 到處都是奔行的騎兵。他們穿著盔甲,扛著旌旗, 那迎著風策馬奔騰的身姿, 看得方稷熱血沸騰。
數百年來,歷經朝代變更, 卻從未見過哪個朝代有實力進入草原。他這小舅子, 只憑區區三郡之地,便已在草原站穩根腳, 策馬放牧!
賴瑾收到四姐夫要來的消息, 極是高興。剛打完打仗,有許多事情要安排, 他忙得走不開,加上有大買賣要談, 只好讓方稷跑一趟。
方稷在營帳口見到迎出來的賴瑾, 激動地叫道:“瑾弟真威風, 好本事!”
賴瑾道:“都是將士們拼命,加上后勤給力。”
方稷道:“過謙了。”打仗, 主將的調度安排才是最為重要的, 若是主將一個判斷失誤, 極可能在一夕之間葬送數萬精銳大軍, 例如博英郡侯跟忠敬伯在虎嘯山那一戰。那一戰,可以說是天下皆驚。
兩員擅戰的猛將,叫賴瑾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方稷對賴瑾極是信服,看著賴瑾的眼神都透著膜拜。
賴瑾見到自家姐夫也是極高興,先讓方稷在大營安置下來,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大清早,賴瑾就跑去找方稷,“我帶你去看點好東西。”他叫人牽來馬,也給了方稷一匹千里寶駒:“姐夫,這馬送你了。”
方稷一見這馬便覺神駿非凡,心生喜意,再聽賴瑾所說,立即看馬的四肢、四蹄,再用手摸過它的骨骼、身形線條,再看向眼睛,那眼里散發出股桀驁睥睨之勢,宛若一位馬中王者,便知絕非尋常。他抱拳道:“多謝瑾弟。”接過馬韁翻身上馬。
賴瑾指向不遠處那片草長得比人還高的區域:“大營附近,插有旗幟、用柵欄圍起來的區域可千萬不能進,里面全是陷阱,草原人在那里折了五萬人。”
方稷聽到陷阱便懂了,扭頭吩咐身后的隨從,叫他們不要亂走。
賴瑾說:“出了大營防線,就可以隨便跑馬了。牧場都在大營防線外,抓了不少俘虜,都讓他們放馬牧羊,每個月給他們發俸錢。他們領到俸錢,再到集市買糧食肉菜等。”
方稷愕然叫道:“俘虜還發錢?”
賴瑾說:“總不能叫俘虜餓死,怎么都得給他們生存所需的物資,發錢,他們干活能更加賣力,我們的茶貿生意才好做起來。”他指向前方,說:“去集市看看。”
集市離大營有五十里路,他們騎的都是好馬,不到半個時辰就跑到了。
一大片帳篷圍起來的集市區域,主要售賣服裝、食鹽、茶葉、牛羊肉、糧食等物資,一看就是從淮郡拉來的。
茶葉賣得極貴,比方稷賣給陳郡的價格翻了兩倍,但賣的都是品相一般的普通茶葉,甚至還有帶碰上茶梗的粗茶。這種茶便宜,即便價格翻番,也是普通人家買得起的。
牧民們排著隊在那買茶,生意極為紅火。
賣茶葉的帳篷旁邊就是賣酥油茶、奶茶的鋪子,正在牧民扯著草原土話在那里吆喝叫賣。
方稷問賴瑾:“這……這就把生意買賣做起來了?”
賴瑾說:“他們在俘虜營里關著的時候,喝了好一陣子的酥油茶、奶茶,做法也教給了他們。”他領著方稷在集市轉悠,告訴他,“集市才剛開,但方圓數百里,他們只有來這里才能買到糧食。雖然放牧有馬騎,但到處都是巡邏的騎兵,和散出去的斥侯,而且,周圍的草原部落都打散了,想逃,很難。等將來這些俘虜體會到過安穩日子的好處,就把他們放回去。他們出征,獨自在外,家人可還在部落里,總不能叫他們長期跟家人分離。”
方稷心說:“你那是想叫他們回去帶著家人過來安家吧。”他對自家這小舅子是打心底服氣,不由得又想起遠在東安關的嫡親大舅子,心頭一陣鬧心。正就是為了這事,特意跑一趟。他湊近賴瑾說道:“去年,東安關告急,清郡和尚郡征兵,兩郡兵馬湊在一處練的兵,由二哥操練。”
賴瑾扭頭看向方稷,抱拳道:“多謝姐夫。”
方稷搖頭,直嘆息。一門七將,出了名的抱團齊心,卻鬧出這事,賴瑤接連寫了好幾封信回去勸,得到的回復卻是你莫理會,把賴瑤氣得大罵賴瑭,又讓他過來找小七說這事。
清郡沐氏,再是滿門兒郎戰死,沐真還活著,旁枝還在。先太子妃沐弦為了穩住清郡,可是接了不少旁枝出息的子弟養在府中,親力栽培。賴瑾麾下的沐耀、沐羆就是其中最有出息的兩個,當初北衛營中姓沐的佰長、千總,都是這么出來的。清郡沐氏的族學,一直還在。
成國公府分家的時候,明明白白說清楚,清郡產業由賴瑾繼承。
賴瑾作為嫡子,有著這么龐大的母族勢力,沒跟賴瑭爭爵位,才十二歲就自己出來掙前程,已經很夠意思了。母親親自給老二賴瑛安排的前程。他不到十八歲便成為一郡之守,放在清郡的地盤上,除了沾不到兵權,旁的樣樣順遂,誰任都得給他幾分面子。這要是放在人生地不熟由其他豪族把持的地方試試看,多少郡守還沒到地方就死在半道。結果卻是養大了兄弟倆的心,借著打東安關,朝清郡下手。
抵御東安關,是四郡合兵,這四郡都是各自有主的。清郡是沐氏的,尚郡是賴氏的,東安關所在的東安郡是先太子的,如今落在執掌東安關多年的鎮東將軍兼東安郡守賀智達手里,再有一個就是衛國公府的保平郡。保平郡與清郡、尚郡接壤,一旦清、尚二郡不保,他也得遭殃,故此也出了兵。
眼下賴瑭、賴瑛搞的這一出,打的是什么主意,瞎子都能看出來。
方稷將心比心,誰要是敢這么動自己的地盤,絕對抽刀子就上。弄不死他,自己死后都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賴瑤的意思是趁著剛起苗頭,還沒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趕緊通知賴瑾把這事按住,以免將來兄弟倆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方稷看賴瑾的反應,立即明白,他已經知道了,便不再多言。兄弟相爭之事,攪進去的人越多,越難收場,他們夫妻不好過多摻合。
賴瑾也不想自己跟大哥、二哥干架,把四姐和四姐夫拖下水,扯開話題,說:“眼下有個大買賣找姐夫。”
方稷問:“什么買賣?”
賴瑾當即把方稷領到養戰馬的牧場,說:“看看這些馬,漂不漂亮。”
這些馬散在草原上,數量多到方稷數不過來。
有三十多匹馬聚在一起,甩開馬蹄奔騰而過,那迎風飄蕩的鬃毛,神駿的神姿,看得人神暈目眩。
方稷盯著這些馬,眼饞無比,感慨道:“我可算明白你為什么非要打草原了!瞧瞧這草原,瞧瞧這些馬,這在大盛朝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他打馬進入馬群,仔細打量圈周圍的馬,震驚地看向賴瑾,叫道:“全都是戰馬。”
賴瑾說:“對,這一片養的都是戰馬。騎兵養起來太貴,不能所有戰馬都裝備上騎兵,打算挪一些來賣。馱馬,你想買多少有多少。戰馬,三五百匹還是可以的。”他剛打完仗,傷亡接近三分之一,無論是戰死的還是受傷的,都要給撫恤。立有戰功的,要發軍功獎賞。賣批戰獲把這筆開銷填上。
馱馬的奔襲能力、爆發力都遠不如戰馬,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戰馬好斗,跟著主人上戰場,懂得拿蹄子踹敵人、把人給踩死。他的兵卒傷亡,一大半來自馬蹄。馱馬的性情溫馴,膽子遠不如戰馬,遇到血肉橫飛的景象,馬都得嚇傻。因此,賴瑾賣起馱馬,毫無壓力,而戰馬能直接提升兵力,售賣的數量則需要嚴格控制。
若是旁人來買戰馬,最多賣上三五十匹,但方稷是親姐夫,在他最沒落的時候,幫他許多,不說旁的,讓他在梧桐郡過冬練兵,連鐵都肯賣給他,他有了戰馬,自然也是能賣給姐夫的。
方稷想買足五百匹戰馬,但得算得庫里的錢財來。他直扼腕,后悔當初只是讓賴瑤陳兵梧桐郡邊界牽制對方兵力,要是趁著青山郡兵力抽走一半打過去,順利的話,占下幾個縣,現在就能多換好多馬了。不過,后悔也晚了,且戰事一起,勝負難料。他要是打起來,那就是戰場擴散,幾線動兵,整個西邊得全亂,這場戰事到現在絕對完不了。
他挑了三百匹戰馬,又要了五百匹馱馬,運來的貨結下的貨款,遠遠不夠付買馬的錢,于是約定,明年送茶、鹽過來的時候,一并捎來。
賴瑾算了下,還不太夠開銷,又給長郡的郡守承安伯楚尚寫信,問他要不要買馬。
……
老賈在春天從草原出發,一路翻山越嶺繞了無數山路,抵達長郡時,朝廷封寶月長公主的詔書都已經發到各郡。
他穿過京城平原,又走了十幾個郡,終于趕在秋末到了尚郡。
老成國公夫婦眼下都在尚郡。
老賈是老成國公的貼身小廝出身,后來跟了賴瑾,眼下要辦的事又牽涉到清郡,得向老夫人沐真匯報。他一個姓賴的仆人,只帶了些隨行護衛出門,哪怕有公子的手書,也沒能耐辦跑到清郡去這么大的事。再就是,將軍要接老夫人走,這事必須得找老夫人。
沐真正在院子里打拳,聽說老賈來了,瞥向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喝茶的老成國公,說:“來了!”賴瑾對上親爹和皇帝都半點不讓,賴瑭、賴瑛動到他頭上,不撓他倆才怪。在京里時,兄弟倆靠她扶持,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很難看出來。如今他們實權在握,才是真正能看清的時候。容他們蹦達這么久,該是時候了。
老成國公扭頭吩咐身后的侍從:“讓老賈進來。”
不一會兒,老賈來到他倆的院子,行過禮后,便把賴瑾的信交給沐真,道:“將軍讓我接您去邊郡,說自己的親娘,自己養。”
老成國公的眼皮子一跳,抬眼看向老賈,問:“沒說接我?”親娘是親娘,親爹就不是親爹了?
老賈不敢說話。
老成國公又問:“還有什么話?”
老賈說:“另有一封信,是給大公子送去的。”
老成國公招手示意老賈把信給他。
老賈沒給,說:“這是將軍托我給大公子的。”
沐真把看完的信遞給老成國公,“看哪封不都是一樣。”她那兒子,最是話多,給老大信里的內容,她這封信里全有。
老成國公逐字看完信,對沐真說:“你走的時候,把我也帶上。”他把信還給沐真,對老賈說:“賴瑭在東關安,你過去找他吧。”又扭頭對身旁的隨從說,“去把賴琦叫來。”說完,沉沉地嘆了口氣。賴瑭襲爵掌兵,繼承了家業,他這當爹的說的話,已經沒有份量,成為耳旁風。兒大不由爹,他已是管不著了。
沐真起身,扭頭對跟在身旁的桂嬸說:“阿桂,你去收拾一下,我們回清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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