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
縣城不大, 一行人只花了半個時辰,便把主要街道逛完了。
沐真瞧著剛入夜,時辰還早, 問沐順:“衛(wèi)國公府的嵐柏和賀大將軍安置在哪的?”
賴瑾驚聲問道:“誰?衛(wèi)國公府的?賀大將軍又是誰?”
沐真詫異地問道:“你不知道嗎?”
賴瑾滿臉茫然:“我……我要知道什么嗎。”這是又有誰投奔過來了?
沐順以前在賴瑾麾下任千總, 見過大將軍威風凜凜的樣子, 頭一次見到他跟父母相處,看到這呆滯模樣, 心道:“可算是有半大少年的樣子了。”面上卻是不敢流露半點想法,極為恭敬。畢竟, 孩子在父母跟前, 跟在外頭可是大不一樣。瞧這么大冷的天,大將軍飛馬快騎,跑這么遠來迎接,一看就是有孝心且跟父母關系極親近的。
沐真問:“你就沒派幾個探哨盯著東邊的消息?”
賴瑾說:“老賈帶了些消息過來,沒聽他提到衛(wèi)國公府的人和什么賀大將軍。”
沐真說:“鎮(zhèn)東大將軍賀志達叫你大哥行事嚇著了,連夜帶著家眷老小逃到清郡。衛(wèi)國公次子嵐柏原本也是在軍中,衛(wèi)國公說他向往草原跑馬的生活,想過來長長見識, 托我?guī)н^來。這一路上,帶著二百騎兵,一千步兵,跑前忙后張羅,很是給幫了不少忙。我們路過保平郡時, 可是沒少麻煩人家。”
賴瑾心道:“大哥這回人心盡失啊。”很顯然, 往后就只能走鐵血冷酷經(jīng)營路線了。他想到賴瑭那沉穩(wěn)冷然的氣息, 心說, “倒是符合他的氣質。”不過, 帶兵打仗的,和善可親可是鎮(zhèn)不住底下那幫把腦袋掛在矛尖上討生活的,叫人畏懼并不是壞事。
賴瑾對沐順說:“帶路,先去見賀大將軍。”鎮(zhèn)東大將軍跟鎮(zhèn)邊大將軍,品級上是一樣的。賀大將軍跟自家老爹老娘是同守過清郡,一起打過東陵呂國的戰(zhàn)友,有著過命的交情。
賀大將軍在先太子的麾下,自己喊先太子姐夫,這輩份怎么論?他又問沐真:“阿娘,我見到賀大將軍,是喊叔還是喊哥?”
沐順:“……”難怪大將軍受寵,瞧這在家時嘴甜的樣子。
沐真說:“他只比你弦表姐大兩歲,見到我都是行子侄禮。”
賴瑾懂了。
他陪著老成國公夫婦,跟著沐順拐過幾條街區(qū),來到距離縣衙不遠處的官驛。
官驛附近都由縣兵和府兵模樣的人把守起來,防得跟鐵桶似的。
沐順派驛丞進去通報。
一個三四十歲模樣,壯得跟座鐵塔似的滿臉有著絡腮胡子的壯漢,快步迎出來,見到沐真和老國公,行了一禮,道:“見過老國公,老夫人。”向他倆見完禮后,又向賴瑾抱拳,道:“可是鎮(zhèn)邊大將軍?”
賀智達上次見賴瑾時,他還是個扶著門坎走路的奶娃娃,淘得喲,老成國公從太子府里要來的珍稀玉蘭花,擺在院子里顯擺,一回頭,這娃上去就把花盆往臺基下堆,還是故意的。一轉眼,當初的奶娃娃都快長大成人了,更是掙下赫赫功業(yè),委實令人感慨。
賴瑾抱拳:“見過賀大哥。”
賀智達連聲道:“不敢,不敢,往后我還想上戰(zhàn)場,在大將軍麾下謀個一官半職,大將軍喚我老賀就成。”
賴瑾瞧他一見面就自薦上,也喜歡這直性子,爽快道:“好說。”從善如流地喚道:“老賀。”應下此事。
賀智達將他們迎往里面,自己陪坐在下手邊。
他原本是商隊里的小護衛(wèi),因機緣巧合救了先太子,成了先太子的護衛(wèi),得先太子器重,一路提拔,當上了大將軍。這些年東安關雖然常有戰(zhàn)事,但有先太子妃和沐真老家主調度糧食,除了只需要練兵打仗,旁的萬事不愁,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安安穩(wěn)穩(wěn)的。哪想到,一朝變天,先是先太子一家沒了,再是清郡沐氏也要遷族了。他瞬間就沒了著落,變成無根浮萍。
要說打仗吧,打就是了,大不了豁出條命去。可賣命,得看給誰賣,值不值得賣。清郡沐氏,算是半個舊主,給軍械糧餉養(yǎng)了他快有二十年,他自然是要跟著走的。
賴瑾坐在沐真的下手邊,又見過他的夫人和幾個孩子,跟賀智達聊了會兒家常,對他家的情況有個大致的了解,說道:“去年跟草原連戰(zhàn)兩場,頗有些傷亡,今年得補充些新兵,到時還得勞煩老賀。只是我軍中,眼下只能給你一個營將之位,一萬兵馬。”鎮(zhèn)東大將軍,在東安關,沒戰(zhàn)事的時候,麾下都是好幾萬兵,又是先太子的老人,必須破格給高待遇。
賀智達起身,雙手抱緊拳,重重地行了一禮:“末將見過大將軍。”
賴瑾起身,托住他的手,扶起他,說:“待會兒我讓阿福把軍功晉升制度、軍規(guī)軍紀給你送來。鎮(zhèn)邊大軍跟旁的,有些不一樣。”
賀智達應道:“是。”抱拳領命。
賴瑾心說:“難怪能得先太子重用。”他看了眼天色,道:“一路辛苦,早些休息。我們先告辭了。”
賀智達送賴瑾到門口,直到他們走遠,才轉身回屋。
賀夫人至今仍覺得有點難以置信,問:“這事就成了?”
賀智達點頭,說:“成了。”他領著夫人和孩子回屋后,思量著說:“瞧著是真不錯,是個有孝心重情義的。”
賀夫人頗為認同的跟著點點頭。
賴瑾對衛(wèi)國公府并不陌生,他當初跟蕭灼華成親,男方媒人就是衛(wèi)國公,中間媒人是勇國公。
衛(wèi)國公次子嵐柏今年二十四歲,跟賴瑾的三嫂嵐玉是堂兄妹。現(xiàn)在的衛(wèi)國公是嫡長子襲爵,嵐玉的父親是嫡次子,封了個縣侯,就在保平郡治下。
兩家算是世交,又是姻親,聚在一起就更有話說了。
賴瑾想著要安置的人多,能安排的趕緊安排了,要是都堆到一塊兒,得擠成亂麻。嵐柏跟跟三哥賴琦,一個堂姐夫,一個堂舅子的,三哥那話嘮憨憨,待人隨和,又勇武,人緣挺不錯的,兩人八成能湊到一塊兒。
嵐柏極是樂意,道:“成,那到了淮郡,我就去找賴三。”
賴瑾:“……”可別叫我賴七哈。他心說:“幸好我平時不跟你們一起耍。”他安排完,麻溜地閃人。
賴瑾陪著自家爹娘一路回到淮郡。
沐真掌家多年,習慣了什么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當?shù)模藳]到淮郡,管家就已經(jīng)先到淮郡打點好一切。
原本蕭灼華在寶月長公府給他們安排了院子,但沐真想著現(xiàn)在賴瑾的家是蕭灼華在當,蕭灼華和太子都是小心翼翼的性子,思慮重,如今沐氏一族舉族遷來,本就夠她操心的,要是再來操持她這一堆事兒,人得累壞。她讓管家在淮郡郡城找一處大宅子安置,這樣的話,兩相便宜。
要不然,一座宅子兩個當家人,一邊是清郡沐氏投奔過來的,一個是治理西邊幾郡的,兩邊都是人來人往的,哪轉得開,容易起磨擦。
蕭灼華見沐府管家把一切都安排好,暗松口氣。安排旁人還好說,對著公婆,還是多少會擔心出紕漏照顧不周。
手頭的事情太多,蕭灼華想去接他們,都抽不開身。
哪怕還有大批沐氏族人在梧桐郡,趕來的這些都夠忙活了,再加上年尾,今年的各項事情都要忙得結算完,不然一年拖一年,什么時候是個頭,事情全耽擱了。
到年底,各個作坊、軍營中,還得安排年貨、獎賞等,以前開的作坊還可以按照慣例來,新開的作坊,總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管事,還得自己看著點。去年草原連打兩場大仗,軍中傷殘眾多,過年了,也不能落下,還得派人去發(fā)些錢糧探望。再加上旁的一堆事情,忙得蕭灼華恨不得把晚上都當成白天用,不睡覺了。
沐真他們到淮郡時,蕭灼華還在忙。她聽到玉嬤嬤說老成國一行已經(jīng)到沐府里了,這才趕緊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趕過去。
大冷的天,她跑出一身汗。
沐真瞧見蕭灼華風風火火趕來的樣子,哪還有剛嫁過來的時那溫吞軟綿的模樣,也是一愣。她再看蕭灼華腰上掛著賴瑾的劍,頗有清郡女郎的颯爽豪氣,便覺喜歡,笑著招呼道:“跑這么急做什么。”她看蕭灼華有些微喘,道:“坐下歇歇氣。”
蕭灼華道:“來晚了,請母親恕罪。”
掌管幾郡的當家主母,哪有那么多空成天守在府里伺候公婆。沐真道:“知道你忙,什么時候有空過來都成。我這有丫環(huán)婆子管家小廝,用不著你伺候,先顧著你自己。”
蕭灼華應道:“是。”她瞟向四周,沒見到賴瑾。
沐真道:“巡視宅子去了。”
蕭灼華有點羞窘,不敢再看沐真,乖乖地坐在旁邊。
沐真瞧見她那乖巧拘謹?shù)哪樱谛睦锇祰@。多好看的孩子,明明是公主之尊,卻讓蕭赫給養(yǎng)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半點差錯都不敢出的性子。這么一個虎狼世道,性子軟綿了,可不好活的。慢慢來吧,她都敢射殺朝廷的中郎將了,等將來底氣足了,哪怕沒賴瑾撐著,想必也能立穩(wěn)了。
賴瑾逛完一圈,剛邁進前院便沖他阿娘嚷嚷:“我就說讓蕭灼華安排人過來給你們打理吧,誰還在屋子里放恭桶啊,多臭,派個泥瓦匠過來修一個衛(wèi)生間,放個馬……”他一抬眼,看到坐在堂中的蕭灼華,嚇得后面的話咽回去,打招呼:“殿下也在哈。”你不是在議事嗎,跑這么快的嗎?不管啦,親兩口子,直呼名字就直呼名字吧。
蕭灼華頭一次聽到賴瑾連名帶姓地叫她,不由得回頭望去。所以,公主殿下只是當面喊,私底下都是直呼名字的?她聽著賴瑾那熟絡的語氣,有點別扭,又有點受用,似乎……他沒把她當外人,就是不知道是當家人還是當管事了。
賴瑾湊過去,說:“你也是喊的我名字。”
蕭灼華莞爾,點頭,輕輕地嗯了聲,說:“喊名字好。”
沐真看人都齊了,扭頭對身旁的桂嬸說:“叫廚房傳膳。”
桂嬸應了聲,當即去傳膳,順便把在后院的賴琦他們幾個也叫來。
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吃過午飯,便習慣性地準備散去,賴瑾想著大家都忙,回頭想要湊齊還得專程去通知,于是說:“我們喝會兒茶唄。”
賴琦對茶沒興趣,說:“吃飽了。”
賴瑗踢了腳賴琦,“讓你喝茶就喝茶。”
賴琦立即意識到肯定是有事,于是默默地挪到旁邊的茶桌旁。
一群人落座,仆人沏了茶端上來。
老成國公已經(jīng)是久不管事,也就是意思地湊過來旁聽。他端起茶,慢慢地吹開上面飄著的葉子,小口輕飲。
賴瑾說:“阿爹有七個孩子,兒孫繞膝,子嗣無憂。如今,我既承襲了清郡沐氏主支的家業(yè),且主支只剩下阿娘和我。我當著沐氏家主,卻姓著賴,不太妥當。”
老成國公的手一哆嗦,差點讓茶燙了嘴,問:“你要改姓?”他有七個孩子,嫡子就這么一個。誰改姓,也不能嫡出的……
他瞥見老妻看這來的眼神,想到賴瑭干的事,再想到清郡舉族遷徙,頓時默然,心卻似滴血般難受,端茶的手都有些不穩(wěn)了。
賴瑾說:“其實我覺得吧,不管我姓什么,都不影響體內流著誰的血,但……有些事,姓氏亦是傳承,隨著家業(yè)傳承而傳承。我不能得了清郡的家業(yè),只拿好處,卻不履行義務。”他看向老成國公,說:“阿爹,你有七個孩子,分一給阿娘唄?”
老成國公心痛不已,問:“定了?”
賴瑾微微點頭,說:“定了。”這種事解釋再多都沒什么意義,他知道阿爹一定會很難受的,兒子都十五歲了,突然要改姓,不隨他了,任誰都受不了。若是阿爹對他不聞不問沒什么感情倒也罷了,賴瑾心里明白,阿爹是疼他的,要不然,哪能一打滾就給金子。大板子下去,起不起?不起繼續(xù)打,打到受不了了,自然就起來了。他知道阿爹心疼他,才敢那么打滾,要不然,遇到蕭赫那種動不動親手弄死兒子的,打滾,算了吧,先茍命要緊。
老成國公“哦”了聲,又習慣性地扭頭跟沐真商量:“那就定了吧。”兒子是隨發(fā)妻姓,讓沐家有個后,也行吧。
沐真點頭,說:“成。挑個日子,把這事辦了。”
賴瑾“啊?”了聲,問:“不就是改個名字的事么,還要挑日子?我回頭讓人把我的戶籍名冊更個名就成了呀,呃,再通知大伙一聲。”
沐真道:“取字,都得召集親朋好友告之,你改隨母親,自是要召聚沐氏族人、親友見證此事,還得在族譜上,更換你的名字。”
賴瑾一想,也是,說:“我聽阿娘的。”
沐真道:“你是朝廷親封的鎮(zhèn)邊大將軍,陛下是你的岳父,此事要上折子告之朝廷。”
賴瑾道:“成,我回去就寫。”
蕭灼華看向賴瑾,腦子都是嗡的:國公府唯一的嫡出公子,竟然還能改隨母姓?
她又看向沐真,忽然很羨慕她能讓兒子活得有如此底氣。她想成為沐真這樣的。
賴琦和他夫人嵐玉,以及賴瑗、賴琬都傻了。
許姨娘坐在旁邊,也是目瞪口呆。
有嫡子隨母姓的,但一般都是嫡次子隨母姓,他們從來沒見哪家讓唯一的嫡子隨母姓的,更別提是中途改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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