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 152 章
沐瑾的時間緊, 出了魏郡郡城后,帶上方稷,在近侍和五百騎兵衛隊的保護下往回趕。
他聽說淮魏陳三郡的變化, 早就想來親自瞧瞧,如今真是大開眼界。
路旁入眼望去全是看不到頭的莊稼地, 就連山坡都開墾成一垅垅的, 種上了蔬菜作物。稻田里的水稻苗長得綠油油的,遠處還能看見有水車在吱嘎轉動,田間的水渠里清澈的水潺潺流敞, 水草叢中還有小魚群鉆來鉆去。
寬敞的道路, 再加上邊郡從草原弄來了許多牲畜,使得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牛羊,路上更是牛車、馬車絡繹不絕,就連農人、平民出行也都坐上了牛車、馬車。鐵制的架子, 罩上層做帳篷的防雨布, 人坐在車里不怕風吹日曬,馬匹小跑前行,人們在馬車里安然而坐。
這景象入眼,看得方稷感慨連連。別說他手底下的見識過魏郡、淮郡模樣的官員、大管事, 就是他自己看到如今的魏郡這繁花似錦的模樣,信了沐瑾所說的,他要的是豐衣足食國泰民安。
最令他動容的不是地里的莊稼,路旁的果樹鮮花, 而是道路兩側新建了許多磚瓦房, 這些房子有房有院, 門口大敞開, 掛著醒目的招牌。有做吃食買賣的, 有賣磚瓦的,甚至還寫著包送上門等字樣。十幾戶人家,聚在道路兩側,做著各式買賣,其中一戶寫的還是農家樂。
方稷停下來歇腳,給馬喂水的時候,瞧見旁邊的招牌有點奇怪,好奇地指向“富貴農家樂”字樣,問沐瑾:“那是什么?”
沐瑾看了眼,說:“可能是我手底下哪個兵卒子退役后搞出來的吧。”把農家樂是什么解釋給他聽。
方稷“咝”了聲,說:“這不就是平民莊園么?”
沐瑾道:“差不多,不過又有些不一樣。這邊的人家少了點,最好能有個十幾戶聚一起做餐飲買賣,弄成美食村或美食街,人們出于好奇、從眾心理,便會聚過來。可別小瞧這買賣,做好了,足夠尋常小老百姓發家致富買馬配車修大宅子。”
他倆正說著話,前面村子里的人也在探頭探腦地望向騎兵衛隊,似乎還在議論什么。
緊跟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騎著馬過來了,穿的還是村長的官服。
村長的品級是九品,屬于官職中排最末的。
在沐瑾的治下,村長、鄉長,大多數都是由退伍的伍長、什長擔任。
他們不僅要管一個村的經濟民生,還要管治安,包括訓練村民作戰。男女老少都得參加作戰訓練,家家戶戶都配有長矛,許多人家還有長刀、腰刀等。
沐瑾會管制熱武器、化學品等,不打算把刀子弓箭等冷兵器納入管制范疇。一來,打著仗,到戰事吃緊的時候,治下的百姓拿起武器就能作戰殺敵。二來,老百姓想不受欺負,得手里有點自保的武力。他手里有軍隊,不怕老百姓富起來后跟他對著干,真要有那種富起來就飄了想干他的,打就是了。
騎兵護衛見到村長過來,按例上前攔住。
沐瑾喊了一嗓子:“讓他過來。”
村長只有一條腿,另一條腿的骨頭碎了,為了保命,截了。他拿起掛在馬鞍上的拐杖,快步來到沐瑾的身邊,激動地抱拳行禮,叫道:“將軍。”
沐瑾指向前面的農家樂,問:“你開的?”
村長應道:“回將軍,是我開的。我在這村子任職,包了村子里的魚塘,租了塊地,開農家樂。”說罷,熱烈邀請他們前去。
沐瑾并不禁他們做買賣。
大家都想賺錢過好日子,明面上禁了,暗地里也會有,不如都拉到明面上來統一管理。
他采取的是異地為官政策,老百姓手里有刀,官員背景離鄉的,想要欺壓百姓,得先問問當地百姓的刀答不答應。百姓太橫的話,朝廷有郡兵、縣兵,有律令,那也不是吃素的。雙方都有拳頭,遇到什么事自然就能好好說話了。
沐瑾出來這一趟,本來就是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對此并不拒絕。
不過,安全還是要注意的。
賴福先帶著人過去排查了一圈,確定沒有危險,又安排好護衛防守,這才將沐瑾他們請過去。
至于吃食就更加小心,由副侍衛長賴喜在后廚盯著做的飯菜,連水都是他派侍衛去提的,水提上來后,先扔了條魚進去,那邊做著飯,這邊看著魚夠不夠鮮活。飯菜盯著做,出鍋之后,由侍衛端上桌。
沐瑾對安保還是很放心的,趁著做飯的功夫,在農家樂附近溜達,這地兒看起來就是個小農村,但收拾得很干凈,且景色宜人。
農家樂旁邊就是蓄水的大池塘,里面養有魚,還有鴨子和鵝,共有二三十只,在水里游來游去。房前屋后就是菜地,種的全是當季蔬菜,還有瓜果,菜地里還有散養的走地雞在吃蟲子。
沒有殺蟲劑,莊稼、蔬菜、果子的蟲都多,雞散在地里吃蟲,減少蟲害,養雞還能吃肉吃蛋。
沐瑾沒有推廣規模化的牲畜養殖。他曾經想搞來著,但沒有獸醫沒有藥,按照養殖場那種密集式養殖,一旦衛生不過關,或者管理不夠嚴格,很容易產生雞瘟之類的疾病,很容易就沒了。這種投入大、風險大,不劃算。
老百姓除了種糧食要交稅,種蔬菜、養雞鴨什么的都不交稅的。他們有大量的空地可以用來散養家禽,小雞崽子可以自己養雞孵,雞能生蛋、吃蟲,養雞消耗的糧食,從它們下的蛋就能補回來,投入成本低,門坎也低,收益也算不錯。家家戶戶都這么養,如果產量大了,還可以賣給軍隊做肉食供應。
以前老百姓只吃米面豆子,缺營養不停地想吃東西,飯量特別大,還特意容易餓。現在有了蔬菜、禽蛋、雞鴨魚肉補充營養,有了葷腥,飯量就降下來了,再不是一頓飯要吃一大盆才能吃飽的時候,這也算是變相地減輕谷糧豆子類糧食的負擔。
老百姓在種地之余,利用現成的便利搞點副業,也有利于民生經濟發展。
他們富了,他就穩了。
地里的莊稼是他們種的,其中有七成是他們自己的,莊稼地里撒歡的家禽是他們養的,住的房子是他們省吃儉用花力氣蓋起來的,要是哪天,有別的豪族打過來占地,為了保護財產和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日子,絕對會回屋拿起長矛、長刀和盾牌沖出來拼命。
方稷不僅逛了圈農家樂,還到旁邊的村子里逛了遍,瞠目結舌,問沐瑾:“你治下的……百姓這么富的嗎?”難怪各郡豪族都要嚇死了。
家家有余糧,家家有肉吃,還有武器,甚至還有左手執的單人盾和四五尺長的大長刀的成套武器擺在農戶家里。這武器比其他地方豪族裝備家兵的還要精良。
莊稼漢養得特別壯,胳膊上、胸脯上能看到結實的肌肉,充滿力量感。要不是他們正在地里拔草,穿著打扮在那里,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哪家的兵派出來了。
沐瑾說:“對啊。”他指著地里遠處莊稼地里干活的人,道:“這才是正常人過的日子。”
方稷道:“我現在很想瞧瞧,豪族開作坊,又是什么樣子了。”沐瑾把底下的百姓養得這么肥,清郡、尚郡過來的豪族要是沒肉吃,早鬧騰開了。
沐瑾道:“等到淮郡你就能見到了。”他隨手拔起旁邊的麥穗查看,這比他上輩子見到的麥穗瘦弱很多,顆粒也不夠飽滿,苗的高度也矮了一大截。
方稷道:“瞧著是細耕出來的,這收成不錯。”
沐瑾道:“缺肥。”
方稷道:“想要不缺肥,得取河塘土上等肥地耕種,且那樣的地也只能耕作三五年,肥力便跟不上了。”
沐瑾道:“可以建作坊,去研究作物生長需要哪些肥料,再從礦石、植物中提取精煉,做成化肥,等到種莊稼的時候,跟糞肥一起混進去,到發芽、開花、結果最需要肥力的時候,再追肥,這樣的話,產量肯定能大漲一波,但研究這些需要時間。”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要是不打仗,他能蹲在研究所里把各項研究都鋪開,再利用身份便利,迅速把研究成果推廣出去,可現實就是各種事情層出不窮,根本忙不過來。
沐瑾掐著日子,趕在軍工部招商大會開啟的頭一天回到淮郡郡城。
方稷到淮郡郡城后,原本是要去見沐真。算起來,沐真是他岳母,哪有到了岳母地頭,不先去拜見的。賴瑭、賴瑛做出那些事情,沐真并沒有遷怒旁人,反而成全昭姨娘和賴瑤孝義。她在見到報喪的人服的是半孝,派人給賴瑤捎了封信,在信里說,昭姨娘大義滅親,以身殉城,是忠義之士,服半孝是折辱了她,讓賴瑤以親女的身份服全孝為其操辦身后事。
妾室入不了賴氏祖墳。賴瑭和賴瑛的事,累得昭姨娘的尸身像孤魂野鬼般孤伶伶的葬在外面。有了沐真這信,賴瑤才將家中的靈堂升為全孝規格,又派人去運昭姨娘的棺槨,在梧桐郡挑了塊上等吉地,等將來棺槨遷到就可以入土為安,往后有賴瑤祭祀,不至于變成無主孤墳什么時候叫人掘了刨了都不知道。
方稷原是要好好道謝的,豈料沐真不在府里,在城外太廟工地,歸期未定。他瞧著天色已晚,不好這時候趕過去,便先去了貿易城。
他在淮郡有買賣,貿易城最大的茶行就是他的,另外還有幾家不太起眼的鹽鋪子,明面上是來自不同的豪商,實際上背后都是他。現在這幾郡之地,供鹽的實際上只有兩家,一家是沐瑾的三嫂嵐玉,走的是衛國公府的路子弄的鹽。
英國公想要坐穩位置,必然要拉攏衛國公,即使再不滿衛國公府給沐瑾送鹽,頂多縱容柴絢刁難,也不好太過分,畢竟還要靠衛國公抗東陵齊國,不管怎么樣,多多少少總有些鹽運到淮郡。
方稷,郡侯府的實力,占據一郡之地,兵強馬壯,又產茶又能弄來上等戰馬、千里良駒,他繞著彎托人弄鹽,做的都是上等海鹽買賣。
柴絢不讓人往邊郡送海鹽,可只要海鹽運出來,不管是運去京城,還是在南邊,總有人為了茶馬貿易的巨大利潤給方稷送去。
除了英國公自家的那點地盤,各地對他聽調不聽宣,有好處的事情,聽一聽,幫忙辦一辦,沒利可圖,還要得罪方稷折了賺錢大買賣的事,沒誰樂意。英國公能給上等戰馬還是能給比市價便宜兩三成的上好皮料?沐瑾那廝再是兇悍,還有英國公在前面扛著。
英國公府跟蕭灼華結的可是血海深仇,前朝遺孤全都在沐瑾那里。他的帝位想要坐穩,得看能不能打過沐瑾。沐瑾只有三郡之地,地盤小,人少,糧食產量有限,勢力再大,那也比不上匯聚天下之勢的英國公,但英國公也別想打死沐瑾,畢竟沐瑾已經在草原站穩根腳,再不濟還能往草原跑。只是一旦沐瑾戰敗,逃去了草原,這馬匹買賣就斷了。
各豪族們趁著現在還能買到馬,又有方稷這個中間商,大大方方地跟他做起了茶鹽馬匹貿易。方稷從沐瑾這里買馬,倒手就是掙錢,又用掙來的錢買鹽運到沐瑾這里,倒手又是掙一遍錢,再將賺到的錢用來買煤煉鐵,把自己養得肥肥的。
方稷去到貿易城,把底下的大管事、族人召聚過來,一群人個個抱著大撂紙質的東西,滿臉激動地看著他,一副有大事發生,有要事稟報的模樣。
各路管事把近來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細細稟報給方稷,又將手抄版律令交給方稷,招商章程、標書、投標書等都給了方稷。
有大管事告訴方稷,說:“我們思來想去,都覺得若是換個地兒,沐大將軍做的這些事,早亂起來了。淮郡內外到處沸沸揚揚的,可他居然挺穩,且軍中更是穩如磐石,那些被送去修街道的兵卒子,干著苦力的活計,竟然半點怨言都沒有。后來我們打聽過,工程兵可以干到四五十歲,還能轉技術兵種,也能往上升。”他想了想,又總結句:“瞧著挺亂,可細看又挺穩,穩在哪也能看得見,可……變化委實太多、太大,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另一個管事則把招商、招標的事告訴方稷,道:“大將軍搞城建,他不修城墻,卻對下水道的要求格外嚴格,說是要考慮到未來防水澇、洪災。下水道是密封的,排水口全部裝鐵柵欄,要求那孔細到貓崽子都掉不進去,還規定偷井蓋按謀財害命論處,這是記載在刑律里的。他這城建得都跟別的地兒不一樣,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要建成這般。”
方稷聽他們稟報完,并沒有說什么,便讓他們各自忙碌去。他沒去翻放在旁邊的賬本,而是拿起招商章程、標書、招標書等先仔細看完,后來又拿出新抄的律令翻看,熬到深夜困到直打呵欠才睡下。
第二天,他剛吃完早飯,便有沐瑾的侍衛來請他去軍工部參加招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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