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哥生。1)
張起靈生病了。
在他生病的前幾天,他剛從斗里出來,據吳邪說那個斗不算兇,他們這次下去是專門幫一個叫做李老板的人干活,李老板急需里面的一個物件,于是專門花了高價請張起靈出面解決。東西的確是取出來了,只不過胖哥悄悄告訴我,那就是個玉爵杯,斗里面還有不少器皿都比這個值錢,但是李老板偏偏獨取一瓢飲,胖哥還說老板拿到東西的時候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當著他們的面大哭了一場。
我雖然不了解其中的門道,但也粗略判斷那個玉爵杯大概是李老板祖上遺留下來的物件。只不過我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于是也就沒有打聽太多內情。張爺出來之后先是跟著吳老板他們回了一趟福建,沒兩天就來我這里了i,但就在那第三天的早晨,他生病了。
那會兒我正好剛起床要做早餐,結果看見張起靈站在樓梯間紋絲不動,我原以為他發現了什么,走進一看才瞧見他眼神之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清明,黑得純粹的瞳仁里面像是蒙上一層輕薄的山霧無法聚焦,雙頰上難得浮現出兩朵淺色的紅暈,仔細看才發現張起靈的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薄唇此刻幾乎要被他抿成一條線。
這時候我發覺不對,于是連忙詢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可張起靈并沒有回答我,只是垂下頭小幅度地晃了晃腦袋,我看見他右手緊緊地抓住欄桿扶手,關節泛白十分用力。我心說不好,也不管他會不會反抗,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這一摸才發現張爺身上溫度滾燙。
張起靈在我的引導下回到房間躺了下來,他這時候還有意識看著我在邊上忙活。我疊著用涼水浸泡過的濕毛巾貼著他的前額,正好對上一雙漆黑淡然的眼睛。大概是不舒服,張起靈這時候眉心微蹙,他握住我的手腕,又緘默地搖了一下頭,那時候我忙著鋪床所以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現在想起來,他興許是想表達自己并無大礙。
我知道他在忍耐高燒所帶來的困乏和頭暈,這幾天杭州的室外溫度大約有三十八度左右,對現在的張爺來說應該更是難受,我翻出吳老板的微信,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在醫藥箱里面翻找退燒藥,等我再回過頭去準備跟張起靈說話的時候,他已經闔上了眼睛,嚇得我直接撥打了急救電話。
辦完了手續又等著醫生給張起靈做完一系列的檢查過后,醫院的診斷結果讓我緩緩松了一口氣,張起靈除了發高燒之外并沒有其他的并發癥,醫生給他打完退燒針告訴我,只要病人下午燒能退,那么就代表身體沒有什么問題,但我仍然坐立不安。
大約是十點左右,吳邪和胖哥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從福建到杭州最快也要三個小時,他們剛一進門都是急喘喘的,我回頭一看,兩個人果然都出了一身汗,幾乎像是從水里撈出來那般,胖哥吭哧吭哧地喘著氣,說醫院停車位滿了,光是找位置就耽誤了他們好一會兒。
吳邪詢問完張起靈的詳細情況過后也暫時放下了心,見我心神不寧,還安慰說小哥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不會有事的。其實我知道吳邪這個時候心中也是摸不到底的,但他跟胖子總是能在這種時候無比信任張起靈,這也給予了我內心莫大的安寧。
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張起靈的燒退了,呼吸也逐漸歸于平穩,但還沒有恢復意識。我有些心焦地問起醫生張爺生病的緣由,醫生不解地看了我兩眼,大概是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在醫生看來,這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會出現的問題,發燒感冒,是常人所不會去深究的小病小災。
半晌后我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奇怪,他卻理解般地對我笑了笑,委婉地表示導致發燒的原因有許多種,可能是免疫力過低、過度勞累、受涼等等因素。我心說真是急昏頭了這種問題居然能問出口。嘴上道過謝后就往床邊一坐,反思起自身問題來,無論怎么樣都應當冷靜一些才對。
只不過等到醫生走后,胖哥和吳老板卻在一旁小聲討論起緣故,我聽那意思是猜測小哥是不是在斗里累著了,我沒有參與他們的活動自然不知其中發生了什么,但張起靈那次回來的時候,我看過他身上是沒有新傷的。至于是否真的是因為下地導致的免疫力低下,還要等到張爺醒了之后問他才知。
其實說來也挺有意思的,我跟吳邪、胖哥三個成年人圍著一張床坐著,三人面色或多或少都藏著些擔憂,胖哥原想活躍一下氣氛,但他在見到張起靈半天都沒有蘇醒后也沉默了許久。在外人看來只是小病小災的發燒,在我們眼中看來卻免不了憂心忡忡,這時候一切話語都起不了任何作用,都比不上張起靈清醒過來更有說服力。
張起靈身上的紋身已經消退了許多,我看著他面如白紙,呼吸幾乎都要掩藏進死寂的空氣中,心里免不了傷感。我不喜歡醫院帶給我的感受,氣氛總是壓抑,每天幾乎都上演著各式各樣的死生別離,消毒水的味道四處彌漫,刺激著我的感官讓我坐立不安。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其實兩地分離所帶來的相思都比不過當下情景,那種時候至少我能明白他的身體康健平安,我擔心發燒會牽扯出張起靈腦部的病癥,失魂癥宛如一根尖刺深深扎進我的心中很多年,我無法想象一覺醒來象征著自己存在于世的一切記憶全部淡忘的痛楚,相比之下被戀人忘記的打擊遠在那之下,即使張起靈忘掉了我,我仍然相信總一天他會想起來。
一般情況下,退燒過后病人都會恢復意識,可張起靈仍然處于昏睡狀態,在病痛面前眾生平等,即便是被捧上神壇的張起靈也不例外,但他在我眼中既非神明也非圣嬰,他只是人類。
可能是我一反常態得憂愁不安,吳老板也忍不住開了個小玩笑來安撫我,他口是心非地說這比起當初他們哥仨死里逃生算不了什么。可我看著他無處安放的手幾乎要伸向胖哥口袋時,我知道他其實挺焦急的,胖哥習慣把煙放在口袋里面,吳邪這是想抽煙了,但這里是醫院,常識與理智都在掙扎,吳老板最終還是從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進嘴里,他煙癮上來的時候就會吃糖,所以無論是胖哥還是張爺,他們去集市上采購的時候,都會帶回來各式各樣的棒棒糖。
這倒是給吳小佛爺那叱咤風云的形象平添了幾分反差感,吳老板見我一副熟知他習慣的眼神,尷尬地笑了兩聲,他叼著棒棒糖嘖了一聲,又抓了一把頭發:“要不要來一根,全新口味的!迸指缫姞,幾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從兜里掏出打火機和軟中華就放在吳老板面前晃了兩圈,嘴里還賤嗖嗖地跟他炫耀起這是他前兩天剛買的。
難得輕松下來的氛圍幾乎是讓吳老板又氣又笑,他拍開胖哥的小肥手,故作鎮定得表示自己戒煙的決心非常之明確,絕不會被他帶偏。說著還拍了拍我的肩膀,塞給我一根水果味道的棒棒糖,抖了兩下腿示意我嘗嘗。
我也沒多想就剝了糖紙把那棒棒糖往嘴里塞,頓時舒心的甜味從舌尖彌漫開來,連帶著我原本陰郁的心情也逐漸開朗了一些。吳邪其實是不愛吃甜食的,但他這個以糖代煙轉移注意力的辦法確實管用,我看了一眼時間,決定準備一些午飯給他們哥仨拿過來,胖哥熱心腸地詢問我需不需要幫忙,結果被我婉拒了,他們哥倆大老遠趕過來,哪有再讓他們去忙東忙西的道理。
——
等我吃完中飯,幾乎要趴在床邊睡著的時候,張爺終于睜開了眼睛,他那一雙漆黑的瞳仁比以往更平淡了,沒有剛睡醒那般帶著困意,也不像完全清醒的狀態,張起靈看著圍在他身邊的三人,眼睛緩慢地眨了眨。他的這個狀態讓我心中咯噔一聲,但不一會他便抬起手在我的頭頂輕輕拍了兩下,動作倒也熟練,確認他只是普通的發燒時,我們都長舒了一口氣。
只不過這次發燒來勢兇猛,的確讓張起靈不太好受,在我再三詢問下,他才承認仍然覺得有些頭痛,見我露出擔憂的神色,他的視線輕輕看過我的臉,然后伸手過來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臉頰,張爺古井無波地補充了三個字:“不要緊。”
胖哥這時候貼過去小聲詢問他:“瓶仔你這情況……應該不是咱們前幾天接活導致的吧?”張起靈聞言,偏頭看了胖子一眼,他抿著唇角思索了一會兒,接著答道:“不是!闭f著他便從床上坐了起來,當他看見自己左手還打著點滴時,動作才緩一緩。
這里是門診部,除了我們這一床以外,同病房還有許多病人,大多都是打著點滴等待退燒的人,偶爾會有醫生過來進行看護,但大部分都是病人以及病人家屬。張起靈在這種環境之下是懷有戒備心的,他即便是剛剛恢復神智,仍然坐得筆直,臉上寡淡沉寂,眼神比平時要淡漠許多,除了依舊有些蒼白的面色之外,張起靈幾乎不像一個剛剛發過燒的病人。
我心中發覺他大概是想走了,于是從保溫袋里拿出飯盒遞給他,又坐到他身邊給他倒了杯溫開水:“吃完再走吧!睆埰痨`安靜地接過筷子側過頭來看我,盯了我好一會才“嗯”了一聲,語調淡然聽不出是什么情緒,當他打開飯盒發現里面有他中意的白切雞時,他的動作才頓了頓,接著便開始安安靜靜地扒飯吃。
胖哥看見張爺碗里的菜式,還眉飛色舞地數了數,他對著我咧嘴一笑:“這葷素搭配很完美啊小離同志,覺悟很高嘛!闭f著還搭上吳老板的肩膀慫恿他也來看看,但吳邪知道胖哥是故意逗我,于是只笑著拍了兩下胖哥圓咕隆咚的肚皮問他是不是中午沒吃飽,力氣不小,第二下胖哥躲開了,他晃了晃衣服口袋又想用煙逗吳老板,卻被吳邪一記手刀戳在腰窩子上面,險些一嗓子嚎出來。
我看著胖哥咬牙切齒地模樣,再也忍不住笑意,果斷掏出手機一邊憋著樂一邊拍下了這富有紀念意義的畫面,可能是手抖按到了連拍功能,畫面捕捉到的胖哥那隱忍到模糊表情實在是滑稽得要命,我數了一下大約有十幾張,像極了定格動畫。
我把這一組照片發給了吳邪,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破了功,不顧胖哥阻攔,說什么都要把照片設置成手機封面,接著又發到了他們嫩牛五方的小群里面,胖哥原本還氣急敗壞地罵我們大大的壞,結果當他看見那組照片后,他自己都氣笑了。
要不是這里是醫院,我估計我倆會笑到方圓十里所有人下半輩子靠助聽器生活。
張起靈本來安安靜靜嚼著嘴里的飯,看見我們三個像小孩子一樣玩鬧,他垂下睫羽,極小幅度地笑著搖了搖頭。他吃飯很快,幾乎在我們拌嘴期間就吃完了,他看了一眼頭頂的藥瓶里面還剩不足十分之一的藥水,沒作過多的思考,便撕掉手背上的膠帶,把針抽了出來,即便是他用力很巧,針眼仍然開始滲出血珠,張起靈的動作很快,等我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了一邊。
我見狀,連忙找護士要了一片醫用棉球,從他上衣口袋里面捉出他的左手就按壓在針眼上:“會滲血的,你好好按著!蔽衣詭裨沟仄沉怂谎,親眼看著他聽話地按住小棉球,才轉身去辦手續。
等我回來的時候,張爺仍然站在原地,他身邊的吳老板和胖哥還在因為那組照片拌嘴,他并沒有參與進去,只是老實巴交地按著棉球一動不動。那個畫面我從老遠見了就覺得可愛,一米八的酷哥乖巧聽話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喜歡得要命,我心中歡喜,確認那針眼不再冒血之后,又把他的手塞回口袋里去了。
——
張爺出院時我邀請了吳老板和胖哥來家里做客,他倆也沒拒絕,甚至毫不見外地洗了水果打開了電視看劇,張爺回到家后徑直走進浴室準備洗澡,他非常愛干凈,不論做了什么只要是從外面回來,時間充裕的前提下他都要沖了澡再做別的事情,更何況他這次還在醫院的病床上捂了一身汗回來,我知道他不舒服,于是幫他調了熱水才讓他進去。
好在現在是三伏天,也不擔心他會著涼,但我仍然囑咐他不要沖冷水澡。張起靈脫衣服的動作頓了頓,他瞥我一眼,又看了看那淋浴灑出熱騰騰的水霧,兩秒鐘之后他對我點了一下頭并朝我伸出手索要他的換洗衣服。沒錯,我那時候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用張爺心愛的連帽衫跟他談條件,但也幸虧他把我當個小孩沒跟我一般見識。
即便張起靈關上了浴室的門我仍然在門口嘮叨著,那時候我是真擔心他感冒,話說得多,也沒有考慮張爺會不會嫌我煩,只想著他能照顧好他自己就行。胖哥一邊晃著二郎腿一邊拿我打趣,水果和瓜子都堵不住他的嘴:“小哥這是處了個話嘮相好啊。”
電視上正放著他最愛看的甄嬛傳,胖哥看得很認真,可吳邪沒興趣,他因為犯困也懶得接胖子的岔,連打三個哈欠也不忘幫我說話:“這不挺好的嗎,胖子你聲音小點我睡一覺!蔽乙娝麕缀跻耍谑琼樖帜昧藗空調被給他蓋上,胖哥見狀樂了兩聲就調小了聲音,還壓低嗓音問我有沒有冰棍。
我正在廚房挑蓮藕,打算給張起靈煮冰糖蓮藕湯補一補身體,聽見他的問題便告訴他只要他肯起來走兩步,冰箱里面多得是。他聽見廚房的動靜于是好奇地過來湊熱鬧,發現我拿著菜刀準備切藕,立馬學著電視劇里面的語氣說出了令我哭笑不得的話:“可使不得啊娘娘,這要是切到手了,皇上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幾乎是同時,我看見躺在沙發上面的吳邪差點笑成篩子。
(https://www.dzxsw.cc/book/23941013/3313339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