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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哥生病(2)


窗外綠樹蔥郁夏日漫長,閣樓的倒影映入了院子里面的小池塘。我跟著張爺生活了一段時日也養成了開窗通風的好習慣,即便是落地空調帶動客廳和廚房,我仍然會將窗戶打開一道縫,讓攜著荷花香氣的夏風肆意涌入房間。

        蓮藕是前兩天從市場上買來的,就算今天張爺不發燒,我原計劃也是要做給他吃的,冰糖蓮藕湯止血補血,安神寧心,給張起靈吃正合適。吳邪睡得正熟,胖哥也沉浸在電視劇中無法自拔,房間好歹安靜了下來,在緩慢悠長的夏日午后,事事都顯恬靜安閑。

        我剛把蓮藕切成丁,就發覺腰間橫過來一雙手,扭頭一看果然是張起靈,他垂著濕漉漉的頭發站在我身后,水滴沿著發尖滑下,墜在砧板上落成一朵透明的花,沾著水霧的睫毛黑極了,張爺一言不發地站著,淡然的面頰上恢復了一些血色,嫩白之中透著些許水紅,看起來很乖,我擦了擦手就去摸他的臉頰和額頭,溫度是正常的。

        張起靈沒躲,反而是橫在我腰上的胳膊往里收了收,這時候他抬起眼簾看著案板上的蓮藕,目光清淡,純黑的眼睛一眨不眨。這樣的張爺極少見,他幾乎不會露出這樣極其順從的模樣,這讓我想起前陣子喜來眠門口多了一只警惕性極強的小黑貓,胖哥這種受貓喜歡的體質都難以靠近,后來還是跟村里其他野貓打了一架,被咬掉一小塊皮毛之后才縮到喜來眠旁邊的草地里自顧自舔毛,估計是打累了,給它包扎也不躲,那兩天一直挺乖順的。

        想到這里我猜測張爺是不舒服了但不愿意說,于是心尖一軟就去抱他:“吹完頭發就去睡吧,我給你鋪了床,沒準睡起來會舒服一些。”張起靈聽到我這么說,面色無波地對我點點頭,倒是我有些驚訝他這次怎么如此坦誠聽話。

        我帶著他來到閣樓上,我房間的床夠大,所以他一般都是跟我一起睡,早在他準備去洗澡時我就打開了空調,怕他覺得冷,溫度也沒有調太低,我見他對溫度沒什么反應,于是也放下心來,別看張起靈對什么都能隱忍的模樣,其實他不喜歡吹風機的聲音,這是我偶然間發現的,大概是嫌吵,他總是會合上眼睛閉目養神,頭也總是會偏向另一邊,這個習慣著實像貓,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開最小檔幫他慢慢吹,雖然時間久,但至少能讓他好受一些。

        就在我給他蓋好被子要離開時,張起靈突然直直地看向我,平時那雙眼睛里總是無悲無喜,可這一眼卻重若千鈞,我能看到長白山上呼嘯而出的冰雪,還有那些被風霜掩蓋至深的古久歲月,那一刻我似乎看見了一個風雪中的黑影,身后斜背長刀,踩著月亮的影子,跟隨一路嗚咽的寒風漸行漸遠。

        半晌后我忽然意識到張起靈心中是有所不安的,伴隨發燒而來的頭痛喚起了他不愉快的回憶——失魂癥何嘗不是他心里無法釋懷的心結。可是張起靈那久經風霜的靈魂并不懂如何釋放這樣的心情,即便這樣的不安會令他心情全無,會拖著他終年徘徊在望不到邊界的痛楚邊境。

        我所感同身受的體驗只不過是張起靈心中一角罷了,這個人心中的真正所想到底是什么,鮮少有人看得清楚明白,此刻他就那么寂靜無聲地坐在床上,安靜地眨眼,他注視著我,嘴唇微微一動,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個音節,漫長的對視過后,他從口袋里面拿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挺厚的,他注視那冊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陪伴他數年的摯友。

        張起靈不一會兒便把那小冊子遞給了我,示意我翻開看看,我小心地接過來,發現這本小冊子第一眼看上去十分平平無奇,封面是老式硬殼的牛皮,右上角用小刀刻劃了一個小巧的圖案,以我的學識看不明白圖案的含義,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張起靈下地時常用的標記。小冊子樣式很老舊,但整本冊子被張起靈保存的非常完好,側邊幾乎是手工鉆孔又用韌性極強的排線面料裝訂的,印象里是我爺爺那輩才有的東西,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打開扉頁,映入眼簾的是整齊排列著的文字,紙張經過歲月的沉淀已經泛黃,字跡卻仍然清晰,我認得出這些全部都是張起靈的筆跡,上面簡短地記錄著一些地址,還有時間節點,光是我認識的就有泗州古城、西藏、墨脫。有些筆跡略顯倉促,大概是沒有時間記錄,所有的內容他都沒有標記備注,記錄的頻率也十分隨機。最開始的幾頁紙上面只有幾條短句,我又翻了幾頁,發現他記錄了更多的東西,但大多是我沒有聽說過的遺址的名字。

        再翻幾頁便相繼有了吳三省、陳文錦、吳邪和王胖子的名字,內容與前兩頁時間跨度十分大,我突然想起張起靈曾經被軟禁過二十年的經歷,這時候我明白過來這是一本張起靈為了提醒自己的筆記,里面記錄著他認為十分重要的地點,但絕對不是一開始就記錄了,大概是他失憶過幾次之后才裝訂了這個冊子。

        根據里面的內容我推斷,這應該是張起靈在大腦混沌狀態之下記錄下來能夠想到的字節,是為了防止再次失憶之后什么都無法想起。記錄下相互之間沒有什么關聯的訊息應該是防止被有心之人追蹤。

        再往后翻時,中間空白了兩頁紙,其中夾著一片葉脈書簽,書簽保存完好,大概是近幾年制作的,張起靈在接下來的一頁寫道:2015年,福建。這時候我恍然大悟,再翻回那片書簽仔細一看才想起來,這是張起靈臥室門前那棵參天大樹上的葉子,葉脈完整說明光照充足——這片幸運兒大概是張爺在樹上歇息時相中的,用那棵老樹的葉子做書簽,應該是張爺自己防止再次失憶過后不記得家在何處。

        不過張爺從青銅門里出來之后,日子大多挺平淡的,也沒有再受到刺激導致他失魂癥復發,這次頭痛是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了。看完這些,我的心中許久不能平靜下來,這又何嘗不是一位陪伴了張起靈百年之久的伙伴呢。

        我剛要把冊子還給他,張起靈卻伸手過來引導我往后又翻了兩頁,我聽了他的話往后看,卻發現了幾乎要濕潤眼眶的內容。

        那一頁的字跡很清晰,墨油風干了許久,看上去像是幾個月之前寫下的。張起靈用剛勁有力的筆鋒寫下了我的名字:江離,以一生記。

        那一刻我的心情無以言表,我愣怔地看著那一行字雙眼酸澀,短短幾字卻比口述而出的承諾更能觸動心弦,我自認為這兩年已經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愛哭鼻子了,但這樣的文字出自張起靈之手,猶如一支利箭穿心而過,我在原地呆站了許久。身體被一股力道拽著向前走了兩步,身前是張爺又軟又暖的身體,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正待在張起靈的臂彎里。

        他緩緩地在我的后背上拍了兩下,低聲且堅定地念出了我的名字,那時候我的眼淚還沒有掉下來,只顧著在眼眶里面打著轉,但我不愿意讓他看見,于是倔強地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里,我感受到他的動作頓了頓,一只溫熱的大手又輕輕揉著我的發間。

        這時候我明白過來他讓我看這本冊子的意圖,張起靈早就看出我在擔憂什么,為了讓我放下心才做了這件事。許久過后,我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這么一小段空擋里我想起一件事情,從我記事起,無論是我還是我哥哥,只要生病,方叔叔都會過來幫我們診脈,他跟張起靈一樣,以中醫里面的望聞問切為主要手段,大概是老祖宗保佑,前面的二十多年里家里人沒有患過棘手的大病,方叔叔是懂醫術的,也不知他聽沒聽說過失魂癥。

        “小哥你先睡,我去幫你熬湯,晚上我留吳邪和胖哥在這里吃飯,你放心睡。”我從張爺的懷抱里退出來,抬眼時正好撞上張起靈的視線,他此時的目光與平常無異,淡然且平和,他大概是確認了我不再被煩惱所困擾,雖仍是一副脫離塵世的模樣,但他的心情看上去有所好轉。

        張爺聽見我的話,緩緩閉了一下眼睛點點頭,安靜地躺回被窩里面去了。我走了一半又回頭看他,發現他板板正正地平躺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天花板,像是要把它看出個洞來,我一陣啞言,心說他這是在想心事,于是走回去在這位爺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想什么呢,頭不疼了嗎。”

        百歲老人神色凝重地轉頭看向我,他抿了抿唇角低聲說:“你別亂來。”我有些無奈,他確實說準了,在不知不覺里,張起靈已經完全拿捏住了我的思維方式,我剛才沒有表態,的確是在考慮要做些什么,但我只是想抽空請教方叔叔有沒有應對的辦法。我看著他那一雙能夠洞察萬物的眼睛,對著他笑了一下:“我的本事還沒有大到能瞞著你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你放心吧。”

        他聽了我的話,臉色并沒有緩和,看樣子是不滿意我的回答,可他并沒有戳穿我,反倒是說出一句話,讓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我不要緊。”張起靈總是這樣。我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心中所想都告訴了他。

        張起靈聽完,表情隱約有些緩和,先是眉心松開,然后小小地嘆了口仙氣:“好。”我得趣地趴在床頭問他為什么嘆氣,張爺幾不可查地抬了抬眼簾:“跟吳邪胖子一樣。”說完也不管我臉上的表情多精彩,閉上眼睛就睡,也不理我,我又氣又笑,他這是說我跟他哥倆一樣把他當個寶寶對待。

        “百歲老人可不得哄著才睡覺么。”我故作苦惱地擺擺頭,丟下一句話就光速離開房間,我知道他懶得理我,但我也好奇他到底會作何反應,于是我又折返回來悄悄從門縫里看他,結果這位大爺就給我看了個帥氣的背影,他背對著我側躺著,后腦勺很乖,悶聲不響地像是已經睡過去了。

        ——

        日落時分,我到院子里收張爺心愛的衣服,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大片大片的野生三色堇姹紫嫣紅,仿佛神秘的銀河把后山的輪廓勾勒成堇色,漫山遍野全是花香,不知名小蟲在悶熱的暑氣里竊竊私語,我往那后山方向看了兩眼便進了屋。

        小的時候我經常去后山捉些野兔拿回來養著玩,但養不了多久就放生了,江爸爸江媽媽常年不在家,只有我跟我哥哥在家中胡鬧,我常常與江文清打賭,誰打到兔子就算誰贏,另一個人打掃衛生洗衣服做飯,現在想想,兔子又做錯了什么。

        這項活動在我十歲之后就漸漸淡出了我的生活,那次是從山里回來就發了低燒,燒了兩天最后還是方叔叔幫我治好的,我并不記得他是怎樣操作的,但方叔叔跟江文清都不愛提起這件事,我問江文清為什么不陪我玩,他當時很聰明,轉移話題說我每天都往山里跑,一點也不像個淑女,這樣以后會找不到男朋友的。聽了他的話我小臉一掛,白了他一眼就跑回屋子里去了,也忘了他根本沒有回答我問題這回事。但后來,等我年紀稍大一些才后知后覺,我那時候大概是沾上奇怪的東西了。

        我走回廚房,取了適量的冰糖和百合花放進早就晾好的蓮藕湯中,張爺口味清淡我便少放了幾塊冰糖,怕他睡了一天又覺得心口悶,我從冰箱里拿了兩塊凍好的冰塊放入其中,張起靈平日里是不吃冰棒的,可如果天氣實在是熱得受不了,他會自己用涼開水凍些冰塊取代冰棒作為降暑的辦法,我也見過他把洗干凈的葡萄放進冷凍室里面,后來我嘗了兩顆,口感十分好,有些像細膩的冰沙。

        客廳里面吳邪和胖子正在跟解雨臣打視頻電話,解總說以前在他手底下干活的一個兄弟投資了一家游樂場,估計再等一段時間就開放了,吳老板原本是沒興趣的,可就當解雨臣提到那時候他來請客時,吳老板倒是毫不猶豫地替張起靈跟我都答應了邀約。我將冰糖蓮藕湯端給他們哥倆,他倆挺開心地表示我覺悟很高。吳老板氣定神閑地小嘬兩口藕湯,肯定了我的手藝,只不過沒一會兒他突然正襟危坐:“哎胖子,你說咱們的農家樂是不是可以引進這項技術,菜單里面多一道藕湯好像也不錯。”

        胖哥正從冰箱里拿了幾塊冰塊丟進碗里,他聽見這話,咕咚咕咚地將碗里的藕湯一飲而盡,再抹了把嘴:“行啊,就是咱小哥會不會同意你把他相好當伙計使喚啊。”他笑著又從鍋里舀了一大碗出來往茶幾上一放,看樣子是要等涼一些再喝了。

        “我什么時候說讓咱小同志當大廚了,你跟小薛多向人家虛心學□□行吧,你不是最愛把咱毛主席的話放嘴邊嗎,毛主席可說了——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怎么樣,胖爺考慮考慮?”吳老板似笑非笑地朝著胖哥抬一抬下巴,胖子聞言,沒好氣得就是一聲笑:“嗐,咱毛主席也說了,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不過我也覺得這道菜不錯,那胖爺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吧。”

        我端著給張爺的那份蓮藕湯剛準備上樓,就看見張起靈衣冠整齊地從樓梯上走下來,他還是老樣子,清清冷冷淡出塵世的模樣,只不過精神像是恢復了不少,看我的眼神雖淡,卻也雙瞳剪水、靜水流深。吳老板和胖哥見他睡醒了,也不斗嘴了,都關切地詢問他有沒有好一些。

        張起靈那張臉在黑衣的襯托下顯得更白了,但比起早晨那會兒已經好了許多,氣色恢復得很不錯,他抬一抬眼簾看看沙發上的吳邪和胖子,點點頭回應他們。他主動從我手里把那碗湯端過去,默默地坐在一邊開始喝湯,胖哥嚷嚷起要把我這祖傳的手藝搬到喜來眠去,張爺瞥了一他眼,半晌后平淡地“嗯”了一聲,他安靜地嚼著蓮藕丁,大概是喜歡,喝完了之后又盛了一碗。張起靈拉開冰柜看見所剩無幾的冰塊時,小小地愣了一下,他敏銳地回頭往胖哥碗里一看,那堆成小山的冰塊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胖哥原本正喜笑顏開地刷著視頻,察覺到張爺的視線,笑容就是一僵,他看看吳邪又看看我,自衛般地往沙發里面縮了點:“瓶仔你這大病初愈的,還是少吃點冰塊,小心身體。”張起靈聞言,淡然開口:“你吃太多,不好。”

        胖哥聽見悶王的關心,一臉教科書般的轉憂為喜:“那、要不我分你兩塊?”百歲老人抿抿唇,又把頭轉回去了:“不必。”看著吃癟的胖哥,吳老板笑得肩膀直抖,險些打翻半碗蓮藕湯。

        ——

        晚飯是我們四個人合伙做的,幸好廚房裝得下我們,否則我遲早被他們仨擠出去,胖哥在喜來眠就是資深大廚,這里自然是他掌勺,他做飯的水平也確實高,吳邪做這種活較少,但他喜歡研究菜譜,因為張爺病好了,我們決定做一桌好菜慶祝一下,他一邊翻手機一邊看菜譜比我還忙。

        我們原本是不想讓張爺干活的,畢竟人家大病新愈,可他不放心我用菜刀,在旁邊監工似得看了不到五分鐘,就從我手里把那菜刀拿了過去。“張同學你怎么回事,不服從組織安排這樣不好。”我看著他熟練操刀剁排骨,輕松得連眼皮都懶得眨一下,嘴上雖然數落著,可我還是十分自覺地去水龍頭那邊殺雞去了,畢竟刀工這方面還是他更厲害。

        我轉念一想也是,張起靈這種職業失蹤人員如果甘愿服從組織安排才奇怪。吳老板聽了我的話直樂,從兩三本菜譜里面抬起頭來看我,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拍我的肩膀:“習慣就好。”我跟胖哥都秒懂其中含義,不約而同地咧嘴一笑,等我再看向張爺時,正巧對上他那淡然中帶了點疑惑的眼神。

        看著他刀下幾乎塊塊相等、切口整齊的排骨,我收斂了些笑容,清清嗓子開始發言:“這是在夸你擁有一個自由獨特、萬里挑一的靈魂。”話音剛落,張爺顯然沒有信我的鬼話,也沒跟我一般見識,身后是他那兩兄弟富有節奏的笑聲二重唱,面前是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略顯無奈地看我一眼,接著睫毛一垂,繼續剁排骨去了。

        張起靈真好,這都不嫌棄我。

        晚飯過后吳老板和胖哥決定回福建去,夏天夜晚來得遲,黃昏還未被暮色層層浸染,層層朱紅般鮮艷的云朵像燒得火紅的太陽,潑墨一般頃灑在天際,視野盡頭只有一輪清清冷冷的殘月掛在天邊,我站在門前目送他們哥倆遠去,等小金杯漸漸隱去,那暗橘色的婆娑樹影被晚風席卷,混著禽鳥的鳴叫簌簌作響。

        我仰著頭去看零零散散的星星,比起小時候的星海燦爛,悄悄上升的月影多少有些寂寥。這時候一只手輕輕搭在我的肩頭,片刻后嘴邊遞過來一牙小橘瓣,我張嘴吃了發現甜得很,扭頭一看正是張起靈,他淡如清水的目光就這樣看著我,平靜又顯溫和,張爺攤開手掌,里面躺著他剝干凈的砂糖橘。

        我吃了一半,又將另一半喂到張起靈的唇邊,他毫不猶豫地張嘴吃了進去。這時候的天光異常美麗,染在張爺身上倒有種寫意畫法那樣筆墨自然的美感。大概是來了興致,他拉著我進屋翻云覆雨小半宿,等我真正歇下的時候,素白的月光早已鋪了滿地,夜露都消散不掉的炎暑伴隨著身上的燥熱促使著我踢了踢被子。

        胳膊仿佛千斤重,我慵懶地閉上眼睛就想睡,但張起靈看見這一幕過后輕輕拍拍我的臉頰,低聲告訴我這樣半夜會著涼,接著重新幫我掖好被子,又將我往他那邊攬了攬,我感受到他身上像玉那樣溫溫涼,正好可以驅散一些心口的熱氣,想也沒想直接往他懷里鉆,半睡半醒間我動了動鼻尖,聞到張爺身上清涼好聞的香味,喃喃道:“晚上不關空調了行嗎,就這樣睡吧。”

        夜晚很寧靜,我能聽見張起靈輕淺平穩的呼吸,片刻后我感到腦袋邊上的枕頭一沉,有溫潤的氣息落在我的臉頰上:“嗯。”他似乎很吃這套,語氣聽上去心情不錯,我收了收胳膊,雙手在張爺后背上摸了摸,他的背闊肌相當結實,但整個人看上去并不壯碩,反而有時候會覺得他的肩膀挺單薄的。當我意外摸到一條大約有五公分長的傷痕時,睡意減了半,他大手一揮按住了我要鉆過去看他后背的身體,語調平淡地開口:“快好了。”

        “不讓我看我就去地上睡。”我倔強地一抬頭,對上張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聽我拋出一句耍賴的話語他才緩緩松了手,我手腳并用地翻過他的身體,借著月光就去看那道新傷,那是一道細長的傷疤,頭尾都結了痂,確實快好了,最深的地方并不深,像是擦傷。

        張起靈大概是怕我掉下床,一直拽著我的胳膊沒放手,見我已經達到了目的,便用了一股巧力把我重新拉回了被窩里,在我殷切的目光里他坦白,這是一個多月前在斗里被暗箭擦傷的,那次同行的還有兩名外行人,雖然碰到了機關,但所幸沒有人被永遠留在墓里。

        后半段我是知道的,我喜歡聽故事,可張爺不愛說話,吳老板又忙,我只能問胖哥,他人也熱情,經常挑一些他經歷過的事情當故事說給我聽,“胖哥跟我說過,但他沒有說你受傷的事情。”我想我那時候的表情多少有些埋怨藏在里面。

        “他不知道。”張起靈坦然地答,說著讓我躺回靠近墻的那一邊去,我老實地照做,經過剛剛那么一折騰,寬大的睡衣領口都有些歪,張爺貼心地幫我整理好,才再次開口:“不熱就關掉。”他難得說了兩句話,可我一聽便知他這是覺得我調皮搗蛋了,他還記著我耍賴的話,我沒轍只能立刻服軟。

        “熱熱熱,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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