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子拖動著手機屏幕，從下往上翻看著：“心語你看，果然大家都說2023年青訓是群星閃耀的一代，這些不都是現役職業選手。”

    梁心語點頭稱是：“不少隊伍的看家明星都是在這一年開始職業生涯的。”

    兩個人對著名冊指指點點，不時間豪子還帶著疑惑的神色抬頭看我一眼，似乎是不敢置信我會和這些明星選手有所交集。

    事實上，當我偶爾打開這個相冊，看著這份名單上的各個日漸陌生的名字，也不免在心中懷疑，我和他們真的有相識過嗎？

    很難找到確切的、使我稱心如意的答案。

    寂靜了幾分鐘的時間，豪子的聲音才再度從桌子那頭傳來：“不對啊，顧奈，這里沒有你，而且也沒有前二十的排名呀。”

    “在前面一張照片吧，前二十當時是要公示的，在額外的表格上。”

    “嘖嘖，還保持在前二十的水準，可以呀你……”豪子滑動了一下手機屏幕，視線在上方游移著，隨后音量被突然放大，“第七！”

    餐館的環境中充斥著喧囂的人聲，但豪子的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高呼還是有些突兀，引得周圍的顧客們頻頻回首，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們，豪子歉意地回應一個訕笑，直到我們這桌終于不再成為場中的焦點時，他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來。

    手機被再度推回到我的身前，豪子用食指戳著屏幕說：“你自己看看，這份名單上的都是誰，我去，這些人基本上可以組成現職業圈的半壁江山了。”

    我低下頭凝視著屏幕上的表格，之前和豪子所說的話并不假，這份結業綜合評估的排行并沒有在我的記憶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因為我根本沒有去參加最后階段的選秀，所以排名的名次對我而言其實毫無意義，我早早地就收拾行李離開了青訓營。

    但既然豪子這樣說了，我多少也重新回顧一下。

    表格最上端，位列第一的選手名字幾乎可想而知。

    連無闕，以超過第二名周展詩三十多分的巨大優勢，毫無懸念地登頂。這點我多少還有一些印象，記得當初連無闕的綜合評估分數還刷新了青訓營史上的最高記錄，雖然沒辦幾屆，但也算是難得的成就了。但對于現役的職業選手第一人而言，剛出道時期的一個小記錄，顯然不值得當作吹噓的資本。

    以后幾人的分數一直咬的很死，前后就在三五分的差距之內，可以視為實力極其接近。

    第二名，周展詩，現役流云戰隊隊長，牧師職業能位列第二的位置，完全是因為她對戰斗節奏的把控和計算能力幾乎達到了極致，她極其擅長把整個戰場納入自己的觀察范圍，從而根據技能cd的冷卻時間來給隊伍制定出下一步的戰術。

    第三名，林清揚，現役清羽戰隊隊長，場均輸出占比能達到隊伍30%以上的頂尖火法師，有極強的傷害制造能力，幾乎沒有哪個隊伍可以完美地限制住她的輸出。

    第四名，肖君復，現役闕歌戰隊隊長，以戰術制定和大局觀聞名的天花板級別的術士，就輔助職業來說，現役職業當中恐怕沒有比他做的更出色的選手，如果說連無闕是一柄銳利無雙的長矛的話，肖君復對闕歌而言就是一面難以攻破的圓盾，正是這樣的組合，才成全了闕歌三連冠的神話。

    第五名，凌霄，原南風雙子星，現已轉會到闕歌，格擋成功率超過75%的頂級坦克玩家，曾經有過以一己之力拖住三個輸出位置，幫助隊伍逆轉劣勢的名場面，同時他還兼具一般坦克職業玩家所沒有的進攻意識。

    第六名，林涵肅，現役清羽戰隊副隊長，號稱國服第一刺客玩家，其實不過是擅長在背后捅刀子、撿人頭，沒有什么好過多介紹的。

    第七名，也就是我，顧輕竹，輕劍士玩家。

    后面還有一系列眼熟的名字，比如唐盈、陳何，昔日的傾斛雙劍，趙小猷，曾經住在我和林涵肅隔壁的小胖子，現役清羽戰隊的德魯伊玩家。

    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活躍在職業賽場，當然也有受傷病困擾像陳何這樣轉型教練退居二線的，我在其中算是最為特殊的存在，沒有打過任何一場職業比賽，甚至沒有在職業賽場的舞臺之中停留過一分鐘。

    “連無闕分數也太高了吧，直接和后面形成斷層了。”豪子還在感嘆著。

    “在那年的青訓營里面，他確實是最優秀的那個。”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此刻回憶起來，我們這一干被稱作天才的游戲選手們，最終在那個木訥、天然呆的少年面前，最終都成為了背景板。

    “顧奈啊，你這怎么排第7啊，看你各項也很平庸啊，當然啊，我指的是在這些頂尖選手里面。”豪子把我的手機又拿回去研究了一番，說道。

    對于他的說辭，我倒是并不在意，抿了抿嘴：“你說的沒錯，是很平庸，但是我有一項的分數遠遠超出其他人，那就是臨場的應變能力。”

    我用食指的關節敲了敲一個數字，瞬間反應力，這也是我的優勢所在，在短時間之內，根據風云突變的戰斗節奏，適時地做出最好的選擇。

    梁心語點點頭：“你別說，顧奈這項的分數，比連無闕還要高哎。”

    我輕笑了一下，略帶回味地感嘆道：“要不是我和林涵肅當初逃課太多，我們兩個人的排名恐怕還能再前進一些。”

    豪子鄙夷地盯了我一眼：“難怪我說你大學很少逃課，原來是有前車之鑒了。”

    我尷尬地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你們應該還有其他想問的吧。”

    “你讓我緩一緩，我暫時還是無法接受相處了快三年的大學室友，竟然曾經和一系列頂尖職業選手為伴。”

    “得了吧，我現在還不就是個最普通的大學生。”

    “那我問了，第一個問題”，豪子調整坐姿，重又正襟危坐，微微頷首，“你之前分數比唐盈還高不少，為什么今天早上被虐的那么慘......”

    “......服務員，買下單。”

    “哎，等等等等，第一個問題調節一下氣氛而已。”豪子笑嘻嘻地按住我。

    我無奈地坐下，果然豪子還是沒讓我失望：“我這都三年多沒有系統練習了，你讓我怎么和職業水準抗衡呢，況且這幾年職業選手的訓練方式也在不斷更新改進，這種情況下，差距只會被不斷拉大。”

    梁心語不耐煩地瞪了豪子一眼，豪子嘴巴微張本來還想說些調節氣氛的話，但迫于前者的威懾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

    隨后，梁心語神色鄭重地看著我問道：“顧奈，其實我想問的是，你之前在青訓營的成績那么優異，為什么最后沒有走上職業賽場呢，還有為什么名單上以及你以前相識的人都會叫你顧輕竹？”

    還真是一語中的。

    “因為，用‘顧輕竹’這個名字行走江湖，還真是不方便啊。這兩個問題其實可以歸為一個，答案很簡單，在最后選秀的前夕，我接到了青訓營官方發來的禁賽通知，直接失去了進入職業賽場的資格。”

    “什么！？”

    兩人瞳孔微張，目光直直地投射在我身前，不敢置信的表情凝結在了面容之上。

    “為什么禁賽？”

    “官方給出的說法是修改游戲數據，這恰恰是不被職業選手所允許的。”

    豪子茫然地望著桌面，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從我口中得出什么反轉，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最后是梁心語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另有隱情嗎？”

    我盡量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用最為平緩的語調說道：“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卻被禁賽了五年，所有的申訴最后都毫無效果，后來我也就放棄了，讀書考上大學走普通人的路了。”

    “五年......對于職業選手來說，職業生涯可能都只有一個五年，顧奈，你為什么不去試圖糾正呢？”豪子悶聲悶氣地說著，他就是這樣一個極易被情緒左右的人。

    “你說的那些我都做過了，但是沒有用，其實現在也挺好的，拜這所賜，享受一下大學生活不也挺好的嗎？”類似的話，我對自己也說過了很多次。

    “但是，你進入青訓營的最終目的是成為職業選手吧。”豪子眼神中閃爍著一種不可描述的堅定光芒，我幾乎從未從他眼中讀出過類似的表情，此時不免有些錯愕。

    “豪子啊”，我回過神來，緩緩地開口，“現在來看，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能不能，今天上午的切磋你也看過了吧，至少目前的我沒還有達到那個水平。很多事情，過了那個時間節點機會就渺茫了。”

    豪子低下頭，似乎是認可了我的回答，久久地沒有說話。

    “當下，我只想先扮演好自己大學生的角色，其他的就順其自然吧”，我故作輕松地笑笑，“順便告訴你們一個決定，這一次的高校聯賽，我參加了。”

    “什么時候做的決定。”

    “就剛才。”

    我給自己的玻璃杯滿上泡沫，一口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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