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黎沒事，皇后原本是要找沐妃算賬的。
  可見她瘋了，也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后來經過一次次的試探和確認，發現她不是裝瘋賣傻，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索性就沒再去管她。
  反正如今這瘋婆子一個人在冷宮里待著，什么都做不了。
  檀黎來到冷宮后，便聽到了墻角下，宮女們的竊竊私語。
  “哎……里頭那位還瘋著呢？今天也沒一點好轉嗎？”
  “能有什么好轉？不更嚴重都算好的了！”
  “她到底是怎么混成這樣的？聽說剛進宮那會兒，好像也風光過？”
  她們并未發現，在她們身旁不遠處，出現了一縷不同尋常的氣息。
  檀黎靜靜聽她們說著。
  被問的那名宮女嘆道：“還不是她自己作的？其實原本該進宮的人不是她，她是頂替了自己妹妹進來的！”
  “為了能進宮當娘娘，她還親手放了把火，把自己妹妹給燒毀容了！紙終究包不住火，后來這事傳到皇上耳朵里，她就被徹底冷落了！”
  “所以啊，這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啊……居然這么心狠手辣，連自己妹妹都害？那可真是報應了……”
  宮女們搖著頭，唏噓著走遠了。
  而后這荒涼的冷宮，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檀黎進入那破落的主屋內，便見到一個蓬頭垢面，身形清瘦的女人正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塊缺了角的銅鏡，對著鏡子笑。
  一邊笑，還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頭發。
  “真好看……皇上，臣妾今天的裝扮，可還合您的心意？”
  問完后，卻又突然換了一副驚恐的表情。
  “別過來……你這妖怪別過來！”
  銅鏡被猛地丟開，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哆哆嗦嗦地向后爬，仿佛在努力躲避著什么。
  過了片刻，檀黎終于現出了真身。
  原本空蕩得有些嚇人的屋內，忽然多了一個人，沐妃怔愣著，抬頭看去。
  在看清檀黎的臉時，她倏而驚喜地爬了起來。
  “陛下……你來看我了？”
  懷著少女般的雀躍，來到他跟前。
  “臣妾等了你好久，陛下，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給他取什么名字好呢？”
  檀黎垂眼望著她，表情如同一汪平靜的湖水，一點漣漪也無。
  沐妃盯著他看了幾眼，臉色忽變。
  目光停留在他眉間的印記，她慘白著臉，搖著腦袋往后退。
  “……不、不該是這樣的，我怎么會生出這樣一個怪物！！”
  其實誕下龍子的當晚，見到自己孩子眉心的胎記，沐妃一開始是很歡喜的。
  她覺得這孩子很特別，一看就不尋常，說不定陛下會很喜歡他。
  可當隨皇帝一起來的國師，說出那句業火紅蓮乃不祥之兆時，她仿若被雷劈了般，遲遲無法回神。
  因為她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當初自己為了頂替親妹妹進宮，而放的那把火……
  還有被困在火海里的妹妹，那凄慘的呼救聲……
  她終于明白，原來這孩子的降生，就是她的報應！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她就隱隱有瘋掉的征兆了。
  可就算已經瘋了，在看見檀黎眉心那枚胎記時，她還是認了出來。
  檀黎也再次見到了，她被嚇得這般狼狽不堪的樣子。
  見她過得不好……他便放心了。
  緩緩轉動著手中的佛珠，轉過身去。
  而后便在女人驚恐萬分的視線里，消失了。
  盡管他已經走了，可之后的一整天，沐妃仍然沉浸在驚嚇和恐懼之中……無法脫身。
  其實檀黎來這里，不過是順便。
  他主要想找的人，并不是她。
  而他真正想要找的那個人……早已察覺了他的到來。
  當他離開冷宮，剛進入皇宮主殿范圍，便被人攔了下來。
  眼前莊嚴的大殿之外，是已經布好的法陣，以及嚴陣以待的一群人。
  為首的，便是身著黑色長袍，手持法杖的國師。
  國師身后不遠處，是當今的天子、皇后與太子。
  “國師……你算的確實準，他果真來了。”
  當今天子——奉帝洛承弼神色陰沉地，望著現出真身的檀黎。
  他們都已知道檀黎入了魔，也知道云臺寺是被他滅的。
  不久前國師告訴他，入魔后的檀黎，一定會進宮來，所以他們需要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奉帝一向對國師很信任，當即就答應了。
  國師算的日子，就在這幾天，這陣法也是早就布下的。
  就在約莫半個時辰前，國師突然說，檀黎來了。
  奉帝便帶著皇后和太子，提前進入了這個國師為他們準備的防御陣法之中。
  這陣法不止能削弱魔氣，還能保護他們，正是國師為檀黎的到來特地準備的。
  盡管這么多年來，從未見過檀黎，但在看見他眉間紅蓮的那一瞬，奉帝立馬就認了出來。
  當初這孩子出生時，他還抱過，在國師說這孩子不祥之前。
  沒想到一轉眼，時間過得這么快。當初那個嬰兒，如今已經長出了成年人的模樣。
  “陛下，臣妾害怕……”
  皇后心驚膽戰地，抓緊了奉帝的手臂。
  “無事。有國師和他的弟子們在，不必擔憂。”
  奉帝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沉聲說。
  “嗯……”
  可她怎么能不怕？畢竟四年前讓沐妃給檀黎下毒的人，正是她……
  如今看著入了魔的檀黎，她很難不心虛。
  一旁的太子倒是不怎么怕，反而滿臉不屑地說：“母后，你何須怕他？區區妖魔而已，滅了就是！”
  原本還擔心檀黎會成為他登上皇位的阻礙，沒想到對方竟成了魔，這對他來說可是好事一樁！
  至少入魔后的檀黎，不可能再有同他競爭皇位的資格！
  “太子殿下說的極是。”
  國師眼角皺紋微動，盯著對面的檀黎，眼中閃過一道奇光。
  “佛子……你終究是來了。”
  他等這一天……可是等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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