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誤入仙境而愛麗絲
之前安晴曾經對于無盡夏的長相有過諸多聯想,總覺得化妝老師是一個非常神秘的職業,而且她還曾經被宋春陽這樣挑剔的人說過靠譜,于是她下意識的就認為無盡夏是一個大美人。
可現實總是讓人失望的,倒不是說她長的有多么不好,只是安晴沒有想到她的長相,這樣的普通,她本人沒有化妝,幾乎是純素顏,估計跟安晴一樣拍了個水乳就直接出門了,現在因為房車內開著空調有點熱,她臉上還有點油,額頭上還有幾顆小痘痘,眼睛不算太大,鼻子也不算太翹,皮膚也不算太好,比安晴矮了半個頭,整個人偏瘦,這會兒手里正拿著化妝刷給一個她不認識的演員化妝,眼神專注,像是分不出半點心思來做其它的事情。
很少有人能這樣物我兩忘的去做一件事情,安晴從小注意力就非常不集中,所以她非常羨慕這樣注意力集中的人。有工作人員帶著她去換了白衣,她換完衣服之后,就坐在椅子上,乖乖的等著到自己化妝。
無盡夏這個名字僅僅只是讓人聯想,就覺得浪漫,不知道是怎樣的天才,又帶著怎樣的祝愿,才能把所有的美好,都匯進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里。在此之前,她還從來不知道,無字居然還是一個姓氏。
近距離觀察,又覺得無盡夏這個人與眾不同,她身上似乎自然帶著一種氣質,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感覺,說不出來究竟是什么,但總是感覺到她跟別人不太一樣,或者也可以這樣說,就是安晴覺得她非常順眼,特別投緣。
等輪到安晴化妝的時候,安晴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無盡夏拿出一個巨大的活頁筆記本,翻了幾頁,安晴在上面看見了自己的照片還有設計圖,無盡夏看了看她的頭發,然后有點惋惜的說,“您這頭發得染成黑色,還有點可惜。”
安晴連忙搖頭,“不可惜,一點都不可惜,您盡管放手去染。”
無盡夏笑一下,眼睛微微彎起,她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特別亮,“不過你讓我染現在也來不及了,只能弄一次性的,想要時間長一點,需要的步驟很多也很麻煩,現在來不及了。”
安晴雖然表示隨意,但是難免還是有點遺憾,沒能白嫖一次洗剪吹,瞬間感覺仿佛錯過了一個億。
無盡夏給安晴的臉畫的有點蒼白,基本就是呈現一個沒時間化妝純素顏,但是底子又不錯的感覺,眼角下面畫了幾條細微的皺紋,眼底也有眼袋和黑眼圈。連手指甲也進行了仔細的修剪,安晴之前喜歡做美甲,所以手指甲留的比較長,而醫生一般情況下是不允許做美甲的,雖然醫院里沒什么明文規定,但是會給病人一種非常不專業的感覺。
等她擦掉頭發上的染色膏,妝容也完成之后,無盡夏重新給她挑選了幾件里面的衣服,毛衣和牛仔褲一看就是穿的時間有些長,看上去已經是前幾年的款式,但是洗的很干凈,袖口已經開始起球,牛仔褲的顏色也有些泛白。外面套的白衣非常真實,不僅不是那種新衣服一樣的假白,還帶著點穿的時間長了那種發黃的感覺,這就是白衣穿久了之后會造成的自然反應,和一開始發下來的那種是有區別的,她甚至還在口袋上看見了別著的胸卡,連胸卡上面的信息都做的十分細致。
安晴甚至有點懷疑,這衣服是不是無盡夏從哪兒淘換回來的舊衣服,直接洗洗就用了,這些無比貼合角色本身的衣服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戲份比較多,安晴注意到,是每一個人的衣服都分門別類,十分細致的放好,做到一種雖然擁擠,但是亂中有序的感覺。安晴不由得再一次為無盡夏這種專業的精神所折服,的確是非常不容易,怪不得大家都這么認可她的專業能力,在這么小的年紀能做的這樣好,實在是了不起。
安晴剛才還聽說,因為程亦岳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來飾演女主角,就暫時讓無盡夏頂上,無盡夏本人沒有發表什么意見,只是答應臨時救場,等找到合適的演員再重新補拍。
安晴就看著她在給所有人化完妝之后,去簡單的沖了個涼,然后坐在梳妝臺前給自己化妝,安晴陪著無盡夏在化妝室待了半個多小時,她就安安靜靜的坐著看對方一點一點把自己畫的無限貼合文紫這個角色,等她停筆的那一剎那,安晴不得不表示,古代的易容術有時候是真實存在的,能把一個普通的長相化成一個大美女,這的確不是只有手就能干出來的事兒。
無盡夏畫出來的妝稍微有一點濃,卻并不艷俗,這是很符合文紫當下的情況的。文紫是個大明星,還是正當紅,所以無盡夏也選擇了一條相對來說比較日常的禮服裙,通體黑色,上面有著金色銀色相互交纏的花紋,胸前有一枚玫瑰樣的胸針作為點綴,看起來低調奢華,又很特別。
安晴一瞬間有一種錯覺,就像是親眼看見自己筆下的人物活了,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剛才她還在感嘆人家的長相太過于普通,你說有這么一個手藝,四大美女都能在自己臉上畫出來,這還整什么容,直接讓她給你畫一個就行了,沒什么創傷性價比還高。
安晴忽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見過男主角是什么樣子,她見無盡夏似乎還在捯飭自己的眉毛,就問道,“你見過我們這次的男主角嗎?我記得程導跟我說,他的演員定的最早,但是我現在還沒有認出他來,有點好奇,你幫我指一指,是哪一位唄!”
無盡夏拿眉筆的手特別穩,“哦,你說沈朝云是嗎?他沒來,有事兒請假了,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兒,畢竟是特殊情況嘛,程導就給批了,不過時間不等人,程導就說先拍沒有他的劇情,之后等他來了再單獨補,他的重頭戲在后面,倒是也沒有太耽誤進度。”
安晴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拍攝快要開始了,她不再打擾無盡夏,出了房車到達片場,程亦岳和陸識焉這會兒一個人忙著安排群演把控全局,一個人忙著調試設備爭取待會兒不要出錯。她就非常識趣的站在一旁,有生以來第一次拍戲難免有點緊張,之前雖然惡補過拍攝時候的知識,但是一些機位什么的,她還是不算太懂,這次著實算的上趕鴨子上架頭一回了,不過唯一能給她一點安慰的,大概就是這些劇情在她腦海里過了無數次,臺詞算的上是倒背如流,而且穿上這身白衣,會給她一種正在上班兒的錯覺,身體會自動調試道在醫院上班的那種狀態。
等一切都安排好,無盡夏也匆忙趕了過來,這次拍攝一切從簡,沒什么開機儀式也沒什么亂七八糟的聚會,從各方各面來說,都寒酸的可以。估計整個劇組上上下下,最貴的大概是陸識焉手里的那臺攝像機,還有無盡夏房車里的那些衣服,不應該說是衣服,那些衣服估計也值不了多少錢,都像是二手市場收來的,排行第二的應該是她的那輛房車。
程亦岳說了會兒戲,讓大家做好準備之后,電影終于開始正式拍攝,程亦岳喊了開始,片場一陣寂靜,傳來了打板的聲音。
“那天,煙城下了很大的雨。
上午文紫還打趣說,不知哪里的妖怪正忙著渡劫,等到了中午,這雷就劈在了自己身上。在當夜,她和遲于就一起被送進了本城最大的醫院。
前些天,本城著名公司總經理深夜私會某當紅明星的新聞曾經占據了各大娛樂網站的頭條。之前這事兒雖然寫的像模像樣的,但大家都苦于沒有證據,一直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
遲總經理的全名叫遲于,作為一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遲家小公子,長的很好,年少有為,事業有成,夫妻恩愛,剛開始被爆出軌,不知多少人傷透了心。苦心經營的形象忽然崩塌,大家不能接受的同時也不太相信。
而如今,兩人一起出現在了本城人民醫院的急診搶救室里,既有照片還有視頻,鐵證如山,不容狡辯。
據現場記者還原,當時文紫跳樓未遂,被隨后趕來的遲總經理一把攔住,但估摸著也沒攔太住,最后還是妥協著一起干了三瓶安眠藥。另外架不住文小姐尋死的念頭十分堅定,還開了煤氣關了窗。
當警察同志吭哧吭哧爬上樓的時候,看見此情此景,內心十分動容,連忙用著僅剩的最后一口氣,叫了120把兩人送去了搶救室。
小三兒跳樓,渣男殉情,這么狗血的娛樂圈苦情大戲,可比電視劇里演的精彩多了。可人生是場大戲,起承轉合才能酣暢淋漓,真情實意才能精彩紛呈。
而我們的故事,也就從這里開始。
食堂里坐著一女一男兩個大夫,女大夫叫宋梧桐,她在吃一份番茄炒蛋,男大夫叫南輕明,他正在吃一份青椒肉絲,女大夫特別瘦,看起來很精神,男大夫有一點胖,顯得有些邋遢。
兩人雖然年輕,才僅僅三十出頭,但是技術過硬,尤其是南輕明,年紀輕輕,已經是外科的副主任。他們關系很好,據說曾經是高中同學,當初宋大夫能進醫院,就是舒大夫家里托關系幫的忙。
可最終使他們能夠流芳千古的,并不是二人曖昧不清的關系,而是他們那詭異十足的性格,一人貪財并自命清高,一人毒舌且不修邊幅,如此矛盾的兩種性格竟然能結合在一個人身上,關系很好卻還沒有在一起,這可真算得上醫院里的未解之謎。
這兩個人,都或多或少同文紫有些關系,硬要拉關系,他們都是文紫的高中同學,雖然宋梧桐半路輟學,但好歹同窗幾年,更別提南輕明,他是當時文紫高中三年的班長。就在昨晚,南輕明對文大明星和遲總經理實施了搶救和手術,而宋梧桐則是夜班兒的時候給這兩個血乎拉擦的人做彩超的大夫。
文紫現在已經在病房里,而遲于的情況則不太好,他還沒有從重癥監護室里出來。
似乎當天晚上手術做完之后,病房外面還圍了一圈兒的狗仔。外科新來的幾個小護士,可終于見識了舒大夫的過人之處,一張名嘴,名不虛傳,一個臟字不帶,把一樓道衣冠楚楚自詡受過高等教育的高知識分子們說的,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悔不當初,再回頭看舒大夫,正義凜然,威風凜凜的站在樓道里,一個肥碩的身體里藏著一顆敢于舌戰群儒的心。
等他們一個人昏迷不醒進了重癥監護室,一個人脫離危險轉了普通病房,記者們開始在外科蹲點,還不忘避開胸牌上寫著外科的大夫護士們。與他們同行的有少許因愛轉恨,怒氣沖沖的粉絲們以及些許因為公司總經理出事而群龍無首,甚至還有一些因為這件事的股票大跌,幾個月沒開工資的員工。
好死不死的,正趕上外科主任查房。
主任的老婆正在更年期,脾氣不好,然后他在家里不敢說什么,在單位非常低氣壓,基本屬于誰不長眼,非要往槍口上撞了誰倒霉。于是在主任出沒的時候,大家都是能躲則躲,能逃則逃,實在逃不了那就盡量窩在角落里少說話,降低存在感,盡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結果那天主任剛出了病房,后面烏泱烏泱的跟著幾個年輕大夫,就看見這病房跟前的壯觀景象。秉持著有氣不能朝病人發的道理,當時就抓過莫名奇妙出現在外科門口的宋大夫一頓狠批,就無故離崗這件事情長篇大論的進行了數十分鐘的演講。可憐無辜的宋大夫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昨天晚上的夜班兒,主任最后在醫務科再三的催促下才意猶未盡、心不甘情不愿的結束了查房,上會議室開會去了。
其他人紛紛給她投來同情的目光,不過宋大夫看起來就不是能受氣的人,主任前腳剛走,宋大夫后腳就出了病房,對著門口圍著嗚嗷亂叫的人群進行了一場長達三十分鐘的批評教育,大家甚至都能看見她走過時衣角帶起的風,一時天昏地暗,刀光劍影,其中精彩之處不能盡述。
當然,這件事最終以宋梧桐向這些無辜鬧事的群眾賠禮道歉為結局,連帶著還要寫檢查,當眾朗誦。其實本來是要罰錢的,領導們還是很注重年輕大夫的情緒,盡量不讓她們當眾出丑。就比如說身為副主任的南輕明,雖然也干了類似的事情,但是完全沒有受到處罰。是宋梧桐據理力爭,才將罰錢換成了這么個丟臉的懲罰,要知道,醫院可是好久都沒有人念過檢查了,當天去看熱鬧的有不少。
想到這些,宋梧桐的頭就疼,她急匆匆的吃完蓋飯,還打包了一份醪糟湯,很仔細的把湯倒在一個破舊的保溫飯盒里,這湯一看就是糖水勾兌起來的,嘗起來甜膩的很,可是味道卻意外的還可以。
南輕明抬起眼皮,將最后一條隱藏在青椒中的肉絲挑出來吃掉后,放下筷子,兩只手撐在桌子上頭看她,一邊看還一邊進行吐槽,“你這是要吃多少。”
宋梧桐輕飄飄的回了一句,“可也不見胖啊!”說完就把飯盒擰好,走出了食堂。
南輕明坐在椅子上,左思右想都覺得這個架沒吵好,剛才就應該拿她曾經胖過,而他曾經瘦過這個事兒跟她好好掰扯掰扯,說道說道的。
可是曾經滄海和桑田,幾經變幻,多番輾轉,誰還記得當初時光里,那個英俊清瘦的少年呢。
舒大夫看著自己的小肚子這樣無奈的想道,遠遠望去,只余一個蕭索的背影。”
拍攝到這里告一段落,又補了幾個特寫鏡頭,程亦岳喊了ok之后,安晴終于放松了心里繃著的這根弦兒,她拿起兩瓶礦泉水,遞給無盡夏一瓶,兩個人同一時間打開灌了半瓶下去,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一些類似于劫后余生和難姐難妹這樣相似的情緒。
不得不說,安晴對于扮演自己筆下的角色這件事情,還是有一定的天賦的,中間程亦岳只是讓她微微調整了幾次,他想要的效果是自然生活化。這部電影的背景雖然很真實,但是這幾個人物卻稍微有一點脫離現實,這就必須要求編劇將劇本處理的足夠好,演員對于角色有強大的信念感,才不會它變得飄起來。
而安晴的演技雖然談不上多么嫻熟,甚至有些青澀,但是她演戲比較生活,在鏡頭前也不端著,這就省了很多事,起碼不會讓人感覺到出戲,程亦岳要的,也就是這種感覺。
當年她在設想宋梧桐這個角色的時候,還對醫生這個職業充滿了向往,所以在她的身上投射了很多自己的影子。但是當自己成為一位醫務工作者,她又發現很多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容易,很多背后的心酸,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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