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公子他爹
陸知雪自從恢復講話后突然變得聒噪起來,整天要不就纏著柳姨“柳姨柳姨”的問這問那,要不就捧著陸行風給她的開蒙書佶屈聱牙綴綴朗誦。她最安靜的時候是和柳姨一起去給陸行風和老師送飯的時候,書房里的氣氛一直是拘謹而嚴肅的,她連腳步都不敢踏的很用力。
但這是她鮮少能見到陸行風的機會,所以每次去她都小心翼翼的很高興,偶爾湊巧能被陸行風瞟到一眼,她便露出一口不整齊的小黃牙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用著小女娃糯糯的聲音叫一聲:“公子!
陸行風見了她這幅沒心沒肺的小蠢樣就會忍不住也微的一笑,無奈地搖搖頭。
那老儒生卻拂袖輕嗤了聲,陸行風的笑意霎止,陸知雪見他突然冷臉被嚇得一愣,慌張起來,柳姨見狀忙帶著她退出了書房。
老儒生捏著長白須道:“粗鄙無知小兒,難堪大用,公子聰敏慧黠,乃潛龍騰天之人,不必與這等愚民過多往還,費了精力。”
陸行風低著頭沉吟了會,然后抬頭道:“先生,孔子曰,有教無類,難道在先生眼里,還有尊卑貴賤階級之分嗎?”
老儒生挑眉道:“教育面前無等級,但有人別,人生而平等,皆一身無物,然外在條件賦予了人的價值。公子的價值賦予了公子坐在這里讀書學文的權利,丫頭的價值就只能讓她燒水端茶,甚至她這份用處也是公子賦予她的。世無階級完全是個繆想,是不可能實現的。就算教那些丫頭們識文斷字,一百個人里也鮮有一個能達到什么成就的。”
陸行風皺了眉,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道:“我不信,先生,難道階級等地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嗎?螻蟻之于人,沙礫渺小,人之于天地,又堪何別?同樣都是塵埃,又有誰高于誰呢?”
老儒生搖搖頭道:“公子之理想與眾不同,放在如今社會卻未免太異想天開,公子心懷天地,志存高遠,老朽短淺狹隘,看來已沒有什么能教授公子的了,今日便作罷吧。”
說罷拂袖而去,陸行風沉默著竟也沒有挽留。老儒生第二天、第三天也沒有來,尊師重道乃做人之本,這可急壞了柳姨,去問陸行風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回。
陸知雪嚇壞了,晚上一個人站在陸行風門口偷偷地哭,她那只小花貓纏在她腳旁咪咪叫著似是安慰。陸行風聽到聲響出門問道:“發生何事?”
陸知雪哭得滿臉淚水,小臉凍得通紅,抽噎著道:“公子,知雪錯了,知雪去求先生回來好不好?”
陸行風一頭霧水,這與她又有何干呢?小丫頭心思倒是敏感,陸行風見她哭得可憐兮兮的,笑著把她拉進門里,倒了杯熱茶給她,道:“你這小不點,你說說,你哪里錯了?”
“知雪沒用……知雪惹公子不高興了,惹先生不高興了……”
惹別人不高興便是錯嗎?
陸行風微嘆了口氣,道:“你什么都沒錯,我也沒有任何不高興,縱使別人不高興了,那也是別人的事,與你無關知道嗎?知雪,你做你自己就好,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好。”
“可是……先生不來了,公子你……你怎么辦呢?”
“我?知雪,先生是來教授我課業的,先生不來,是因為我不需要他了。”
陸知雪想了想,忽然領悟道:“公子學成了!”
“倒也沒有,只是學而無涯,剩下的我自己思考就好。”
陸知雪雙目一亮,崇拜地看著他,小手一合鼓掌道:“公子好厲害!
小丫頭單純無邪,滿心滿眼只有她的公子,陸行風自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驀地不好意思起來,虛咳一聲道:“小丫頭,你呢?莫仗著年紀小貪玩不好學,我給你的那幾本書可熟讀了?”
陸知雪連連點頭道:“知雪一刻不敢怠慢,得空便讀,只是知雪不知道這些詞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我以后教你,好不好?”
陸知雪驚地跳了起來,隨即高興地叫道:“知雪求之不得!謝謝公子!知雪好高興!”
柳姨早前說,多個丫頭也好,家里熱鬧,現在看來這小丫頭確實鬧騰,不像那些深閨小姐,從小便守禮克己。與此相比,陸知雪便真性情的多,這尚且又不是一種幸運呢?陸行風這兩天郁結的靈臺忽然清明起來,先生說他心懷天地,其實他哪有什么本事能管天地眾生,他有的只是眼前這個小人微不足道的人生,他或許能拉上一把而已。而這份微薄之力之于現在的陸知雪便已是全部了。
微渺和足重,全在一念之間。
陸行風不知怎的每每看著陸知雪笑得沒眼的樣子便也會被帶跑偏,跟著笑起來,此時傳來有爪子扒門的聲音,陸知雪對他眨了眨眼道:“公子,一定是花花!被ɑㄊ撬B的那只小貓。
陸行風過去開門,果然是那小獸在喵嗚喵嗚的叫,陸知雪抱它起來揉了揉它腦袋道:“公子,你要摸摸它嗎?花花很乖的!
陸行風愣了下,它從未碰過如此弱小的小東西,仿佛一個用力就能捏斷它的脖子,陸行風皺著眉無從下手。陸知雪卻踮起腳徑直往他懷里一塞,那小東西果然乖的很,也不亂撲騰,只嗅嗅陸行風的手,又伸著腦袋拱了拱他的下頷。
當那毛茸茸的的小獸碰到他皮膚的時候,陸行風第一個念頭便是好軟,又很暖,他僵硬的手指放松下來,一手托著它,一手撫摸起那小腦袋來。
脆弱的生命,活著的價值,或許全無意義。
陸行風遠望出去,看著院里的梅樹,低低嘆道:“梅花,謝了啊!
旁邊陸知雪卻朗聲道:“是春天要來了,公子。”
陸行風聽了輕笑一聲道:“你這小……”他忽然停住,須臾轉了音調道,“小雪兒……”
陸知雪歪了歪腦袋,“公子?”
或許全無意義,單是為了這一刻,在這寒冬里,一個捂著他的手,一個暖著他的心,陸行風默默的想,他要讓他們都平安順利的活下去。雪融春來,但他身邊這朵小雪兒會一直留在這里。
“嗯,小雪兒!标懶酗L又叫了一遍。
陸知雪笑道:“公子不管怎么叫我,都很好聽。”
晚風來襲,好像確實不那么冷了。
沒過幾日,陸宅迎來了一位貴客,這天一早,柳姨便帶著陸知雪采買了諸多食材,忙活了一整天,柳姨卻心事重重的,毫無喜悅。
陸知雪問道:“柳姨,你在擔心何事?”
柳姨嘆氣道:“唉,趕走了先生,公子怕是要被問責了,如若老爺真怪罪下來,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公子!”
老爺這個詞陸知雪還是頭一次聽說,“老爺是誰?”
“哦還未和你說過,咱們老爺陸公,就是公子的父親,難得才來,你不用怕!
柳姨最后幾個字頗有些奇怪,但凡這個人只要不是長得兇狠恐怖,也不至于會嚇到一個小姑娘,陸知雪疑惑道:“怕?”
“陸公這個人人高馬大的,頗有些嚴肅,早前是行軍打仗的將軍,現在是守衛我們京都南北軍的統領,非常嚴格總是板著個臉,不過,不是壞人!
“哦……”陸知雪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雖然不是很懂,但感覺非常厲害的樣子,可能也不好相與,可是……陸知雪舔了舔唇道:“既是父子,怎么不常住一起?”
柳姨嗤道:“才不和他們住一起,一幫勢力狗眼的小人,知雪,咱們公子是庶出之子,這事你知道就好,可不能在公子面前提起。咱們自個兒住在這里自由清靜,挺好的!
“哦……”陸知雪尚還不能明白其中轉折,很快便把它拋到腦后道:“不管公子是什么身份,他都是我的公子!
當日傍晚,有馬嘶鳴聲在院門外響起,陸宅所有人由陸行風帶頭候在門口,只見一人跨馬而下,端的泰山般魁梧健壯,蒼松般挺拔剛健。眾人彎腰行禮,男子微微頷首,冷硬的剛目對幾人一掃,掃到陸知雪的時候疑惑地停頓了下,什么也沒說地就走了進去。
陸知雪第一次見到這么有壓迫感的人,內心狂跳,當那人掃過她頭頂的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那灼人的視線快把她頭皮燒出個洞來。但她沒來得及管她的頭皮第一反應就是去看陸行風,這是陸行風的父親,這么嚇人,卻是公子的至親。
但見那陸行風卻是表情淡淡的,無喜無悲也無驚無怒的,仿若就是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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