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棠在與系統討價半天之后，終于短暫的重獲生機。
  她費力地抬起手，去擦云祁眼角的淚，“云祁哥哥......”
  有氣無力的聲音，好像下一秒就會消散。
  云祁握住她的手去摸她的脈搏，卻察覺不到任何生機。
  冰冷的寒意傳到四肢百骸，臉上的血色盡失，瞳孔劇烈地震顫著，宛如一尊雕塑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沈初棠把手抽了出來，又摸上他的臉，”云祁哥哥，扶我下來吧。”
  云祁渾身僵硬著，下意識的按照沈初棠的話做了起來，把人扶了起來。
  沈初棠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腿軟的沒有知覺以后，放棄了下床的想法。
  “棠棠，棠棠......”云祁無助地輕聲喚著，好像這樣，就能把她留住一般。除了這兩個字，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是這樣，他憧憬的那些未來，都是她，如果她不在了，可她怎么會不在呢？明明早上還好好的人，早上......早上還好好的嗎？現在，他忽然不確定了。
  沈初棠上前抱住他，“云祁，不要難過。”
  不肯相信的事實，此刻被她親口說出，云祁的眼淚瞬間涌出。
  “云祁從來不是災星，只是上天對云祁的考驗多了些。”沈初棠的聲音溫柔而又繾綣，云祁卻不想聽這些。
  “我曾經對你說過，我是為你而來，云祁，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的，只為了你而來。”
  “之前，云祁過得太苦了，但是以后，云祁可以自由而快樂的活著。”
  云祁搖頭，眼淚順著臉頰而下，他要的不是活著，不是......
  “棠棠，你再騙我對不對......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自己活著。”云祁聲音哽咽，極力乞求的語氣，乞求著她是在跟他開玩笑。
  沈初棠一時間只覺得眼睛酸澀，淚水跟著落下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想著盡可能的，讓他不那么難過，別那么傷感。讓他少些遺憾。
  “別難過，云祁......云祁......”
  沈初棠機械地重復著那幾個字，除此之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背后的衣服已經一片濕潤，貼在脊背上，有些冰涼。
  “棠棠，為什么，為什么？”
  云祁一遍遍問，想知道，卻又不敢知道。
  “云祁，我們拜堂吧。”
  沈初棠忽然出聲，她感覺到云祁忽然僵硬了一瞬，隨后環在她腰間的手驟然收緊。
  “不要，我不要，我們回青丘好不好，我帶你回青丘。”
  可是她回不到青丘了，她等不到了。
  “云祁，就當是，我的愿望，好嗎？”
  云祁不再說話，抱著沈初棠下了床，來到了院子里，小小的院落里，放著一把搖椅，小桌上還放著他買回來的糕點。
  昨日完整的圓月，今夜已缺了一角，差上那么一點。
  兩人面對著月亮，跪在地上。
  “一拜天地。”
  清婉的女聲，如月色般柔和，兩道身影彎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們兩人的父母，都早已不在人世，只是對著前廳拜了拜。
  “夫妻、對拜。”
  沈初棠的聲音愈小，臉上卻是笑著，眼睛看著云祁，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
  兩人面對著面，緩慢地彎下腰，可許久之后，沈初棠都沒再抬起頭來。
  云祁的眼淚落下，砸在地上，無聲，卻又沉重。
  手腕上的黑色珠串，失去了他原有的光芒，變得黯淡，云祁上前抱住沈初棠，她身上的體溫，第一次不自覺的還要冰涼，可是這懷抱也是短暫的，懷里的人一點點消散，什么也沒留給他。
  “棠棠！沈初棠！沈初棠！”
  絕望的嘶吼在黑夜里響起，最后變成絕望的哭泣，“沈初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云祁怔怔地看著半空，眼神空洞，驀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他寧愿自己死掉，寧愿那暖玉是假的，他不想活了，他一點都不想活了......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一如往常。
  院落里不知從哪里跑進來一只白毛的小狐貍，好奇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舔著他的眼睛，臉頰，還有他唇邊的血跡。
  五臟六腑處傳來的疼痛，讓云祁慢慢睜開了眼睛，陽光有些刺眼，臉上像是有羽毛輕掃，又傳來一陣溫熱濕潤的觸感。
  視線更加清明，云祁看見了那只小狐貍，一身潔白，尾巴尖上一抹鮮艷的紅，此刻正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棠棠......”是你嗎？
  云祁聲線哽咽，將小狐貍攬進了懷里，怕傷到它，可是又忍不住的收緊力道，小狐貍乖順的由他抱著，絲毫沒有掙扎。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云祁興奮的過了頭，根本沒有去思考這只狐貍是從哪里而來，他已經認定了這只小狐貍就是沈初棠，現在也只有一個想法。

  他要去青丘，帶著這只小狐貍。
  先前趕了許久的路，趕回去，卻只用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除了必要的吃飯休息，云祁一刻也沒有停留，每到一座城鎮，便買上新的馬匹。
  絲毫不敢在鎮中停留，這些地方有太多跟沈初棠一起的回憶，可是他再也沒辦法聽見
  有時體力支撐不住從馬上墜下來，昏死之后，又醒過來。
  沒日沒夜的趕路，終于趕到了青丘，可是青丘有結界，他根本進不去。
  別無他法，云祁在青丘的結界，跪了十日，暈了又醒，醒了再跪。
  第十一日，青丘的結界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衣著紅艷的女子，頭上的兩只紅色的耳朵。
  白一一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他神色憔悴，可他旁邊的小狐貍，卻很干凈，活潑地在旁邊撲著蝴蝶。
  小七的命珠早在一月以前已經熄滅，她早知她命中有此劫難，所以從不讓她出青丘，可終究是，天命難違。
  云祁俯下身，頭重重地砸在地上，聲音哽咽，“對不起......”
  “不必對不起，人各有命，你也不必再跪在此處。外人進不了青丘。”白一一的聲音清冷，視線掃過云祁，又掃過一旁的小狐貍。
  云祁愣了愣，以為她只是在說他是外人，將小狐貍抱到了她面前。
  小狐貍像是知道他要把它送走，跑回去撲到他懷里，云祁撫摸著它的頭，眼睛酸澀。執意的將小狐貍推到白一一面前，他可以不再見她，可是它是要回到青丘，只有在青丘，他才能修煉。
  白一一冷眼看著，紅唇輕啟，“它不是小七，青丘的靈力也滋養不了它。”
  她在青丘察覺到小七微弱的氣息，本也以為那只狐貍是小七，可是不是，那微弱的氣息，源自他手上的珠串。
  云祁不敢置信的抬頭，白一一繼續開口，打斷他的最后一絲幻想。
  “這只是只普通狐貍，沒有妖力，更沒有魂魄，連內丹都沒有。”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可云祁依舊不信，小狐貍懵懂地扒拉著他的衣角，嗚嗚地叫著。
  白一一不肯帶小狐貍回青丘，云祁在青丘界外修了間小木屋，身邊帶著那只小狐貍，希望借著周圍那微弱的靈力滋養它。
  十幾年如一日，他從未放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愈加明白，白一一那日所說句句屬實。
  這真的是只普通的狐貍，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身姿不再靈敏，食物也吃不進去，肉眼可見的蒼老。
  云祁還保持著先前的那般容貌，可那只小狐貍已經不再年輕。
  沈初棠離開他的第十五年，小狐貍也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云祁面無表情將它葬在了小木屋旁邊，也終于明白，這只小狐貍不是沈初棠，而是沈初棠留給他的念想。
  她問他相信前世今生嗎？可他連死也做不到，又該如何去往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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