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時看出了顧清蘅的眼里的躲閃，剛想問出來，一旁的顧清蘅就開口了，“娘親和你說了，她要和收程雙梨做義女？”

        “連著兩次，娘親說話都被你打斷了。清蘅，”顧清時看著眼前的姐姐，意味深長，“你不會這么莽撞。”

        顧清時也是因為這一點，才察覺到不對勁，等到他們一起走出去后，自己又繞了回去，才從顧夫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

        “娘，是清蘅提議讓您收程雙梨為義女的？”顧清時當時聽完顧夫人的話，愣了一下。

        他不是已經和顧清蘅說過嗎？

        “什么清蘅，”顧夫人看著眼前比她還要高一個頭的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你姐姐！”

        “清蘅說雙梨這次因為她受了大委屈……”顧夫人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顧清時的臉色。

        “娘，能不能把爹請過來？”顧清時突然冒出來這句話。

        顧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隱隱約約猜到一些，派人把在外面下棋的顧白安喊了回來。

        顧白安正輸了一盤棋，面子有些落不下，就有小廝過來說是夫人請他過去，借著這機會開開心心的溜了回來。

        屋子里，妻子和兒子都在，沒見到女兒，氣氛有些嚴肅，顧白安有些摸不著頭腦，坐在了椅子上。

        “爹，娘。”

        顧清時看父母都在，突然掀起袍子，直直的跪在顧家二老面前，

        “兒心悅程雙梨，我想請爹娘替我去程家提親。”

        顧白安聽見這話沒什么反應，瞅了眼一旁的顧夫人。

        心里想著程雙梨是誰家的孩子？

        哦，縣令家程大人的。

        “你這孩子！趕緊起來！”顧夫人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屋子里其它的嬤嬤和侍女們更不敢看，相互間使個眼神，趕緊退到外面等候。

        她們都是顧夫人的陪嫁侍女，此事不會外傳出去，但皆是一愣。

        大少爺這算是情竇初開了，看來那位經常來顧家的程姑娘，日后可不能忽視。

        每個人心里都有了一桿秤。

        屋里，顧白安看著顧夫人，顧夫人看著顧清時，三人都沒有說話。

        許久。

        “想好了？”顧夫人開口問道。

        “兒心悅程雙梨，想娶她為妻。”

        “清時啊，你想的倒挺好，人家姑娘還……”

        “你閉嘴。”顧夫人瞪了他一眼，顧白安摸了摸鼻子，沒有再說話。

        “清時，你祖父還沒辭官的時候，給你定了一門婚事。”顧夫人看著站在眼前的顧清時，慢慢開口說道。

        “若是想我們去程家提親，就得先把那樁婚約解決好，不然對兩個姑娘都不公平。”

        顧白安沒有再說話，認真聽著顧夫人的話，點點頭。

        “娘，那樁婚約，是永平候府的孫小姐，沒說是哪位小姐，為什么不能是程雙梨？”

        現在輪到坐著的兩個人愣住了。

        “可程雙梨和永平侯府并無關系！”

        顧夫人下意識的說道，這件事情她也想過，可后來送信回來的侍從說，程雙梨一家和永平侯府沒有親緣關系。

        “程洛池親口對我說她家祖父是永平侯。”顧清時看著顧夫人的驚愕的樣子，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思緒抽離出來。

        看著此時坐在他對面的顧清蘅，顧清時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清蘅，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么阻止我娶程雙梨？”

        “我……”

        “清蘅，你的那些假設，不會成立，不要再說那些虛無的東西，程雙梨的身子不好，我就不會讓她接管家中庶務，請娘多擔待著，還有府里的管家，我還在她身后，總不會出事。”

        顧清時接著說，“她待在家中，我去府城讀書，有娘在家里照看，總比和我在外風餐露宿要好，等她身體好些，我會把她接來與我同住。另外，夫妻一體，我即娶她為妻，那就斷不會有納妾的想法！”

        顧清時的話在顧清蘅心里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因為，上輩子在顧家還沒有出事的時候，顧清時確實是這樣做的。

        兩人剛成親不久，娘親就把中饋全部交到了程雙梨手中，可是雙梨體弱多病，管理庶務也著實耗費精力，沒過多久就生了場病。

        清時知道后親自找了娘親，而后不久，中饋又回到了娘親這里。雙梨病好以后，接觸的都是無需費神的東西。

        二嬸見清時成了家，那時母親也開始往回收府里的鋪子，二嬸把心思放在了雙梨身上。

        編排程雙梨身體不好，不能給顧家開枝散葉，為此特地把自家遠方的兩個侄女送了過去。

        雙梨沒有說話，而清時轉頭就把這兩人送給了二叔。

        二房直接鬧了起來，娘親也沒有管他們的事情。

        雙梨當時的身體并不如現在這樣康健，一到換季的日子就會生病，清時在書院里讀書，環境艱苦，縱使是和程雙梨搬出來住進家里的宅子，也不能好好照顧到雙梨，

        所以他們夫妻二人是分開來住。

        那日清時還特地來到謝家，讓她好生照顧雙梨。

        而后來，清時在外遇見了一個良家女子，并把她納成了妾室，逐漸對雙梨不喜……

        這些事情全部發生在祖父和爹娘去世以后。

        而后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別人的口中聽到的消息，她沒有親眼見過，自從爹娘的葬禮上，她就沒有再見過清時！

        那些全都是騙她的謊話！

        想到這里，顧清蘅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前世的零碎片段。

        她放了火，把謝文昊拖到房間里不讓他出去，兩人魚死網破，僵持不下的時候，謝文昊說的話，“你以為你那個弟弟，如今還顧得上你嗎？”

        所有細小的線索連在一起，有些前世顧清蘅根本不敢想的東西浮出水面。

        她一直以為，清時不回來，是在等待機會，有朝一日給顧家復仇。所以前世她被囚禁在那一隅，始終沒有抱怨。

        她在等清時回來接她，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前世她也會有過埋怨，你是我弟弟啊，我受了委屈，你為什么還不來接我回家？

        顧清蘅一直心有芥蒂，為什么一路順達的清時，不能把她帶走，反而讓她在謝家受了這么多年的磋磨。

        可是，現在她發現，上輩子，清時可能早就被害了，而引狼入室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

        她被欺負的時候有多么無助，那清時被害的時候，又有多無助？

        那是她弟弟，也是她害死了他。顧清蘅不敢再想下去，

        她的世界瞬間坍塌。

        此時若是謝文昊站在這里，顧清蘅還敢再放一把火。

        顧清蘅的慌亂顧清時全都看在眼里。

        他不知道清蘅為什么有這樣的眼神，就和當日昏倒時一模一樣。

        顧清時回想著姐弟倆剛才說過的話，有一個念頭躥進了他的腦海。

        “你又沒有經歷過這一切，又怎么知道——”

        如果，清蘅真的經歷過一次呢？

        這個想法猶如火苗一樣，迅速撲滿了他的心。

        世間萬物，無邊無際，鬼神志怪類的書他也曾看過，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這樣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世人若是知道，這件事如何收場？

        “你們都出去。”顧清時鎮定的說道，淺桃和箜篌還有周圍一干小廝，全都走出了房間。

        顧清蘅還沒有從那段記憶里抽離，任由顧清時把她們全都叫出去。

        幾個月前的突然昏迷，好不容易醒過來卻查不出任何原因，本來身體康健的清蘅卻突然氣血兩虛，

        她對程家，尤其是程雙梨，格外關注，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但是卻有意阻止程雙梨和他的相遇。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清蘅，和謝文昊關系很好，一直以來，不喜歡謝文昊的是他。顧清時一直覺得謝文昊表里不一，沒有表面看上去這么簡單，但那時清蘅很喜歡謝文昊，所以他把這股不適憋在了心里。

        反應日后有他在，謝文昊也不敢負了清蘅。

        可醒來后的清蘅，對謝文昊還有謝家，嗤之以鼻，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欠的錢讓人要了回來。

        后來在謝家的別院，清蘅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再次昏迷。

        ……

        種種跡象都在向顧清時透露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

        清蘅真的經歷過這些事情，而且那些事情對她來說，并不美好。

        顧清時愣愣的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顧清蘅，說不出話。

        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過于奇異，還需要些時候消化一下。

        顧清蘅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已經想好了謝家的未來何去何從。

        上輩子清時被害，那頂替清時的人又是誰？為什么書院里的同窗認不出這個人？還有，雙梨前世真的是憂思成疾去世的嗎？

        顧清蘅想的入神，對面的人終于開口，顧清時的嗓音嘶啞，“在你的夢里，我是不是，沒能保護好你，謝文昊他，對你做了什么？”

        “啪”的一聲，端窯白瓷杯被顧清蘅失手摔在了地上，那是一整套的茶具，如今碎了一個，這一套也沒什么用處了。

        顧清蘅聽見顧清時的話，大驚失色，猛地站起來，袖子拂過檀木圓桌，溫熱的茶水浸透，很快不見蹤影。

        顧清時看著她的反應，心涼了半截。清蘅，真的經歷過這一切。

        屋外，淺桃和箜篌不敢離得近，也不敢離得太遠。不知道里面兩個主子什么時候能出來，正揣測著，就聽見什么東西摔下來的聲音。

        心里一驚，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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