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時把換好衣服的顧潭帶到顧老太爺的棲遲居。

        顧潭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本來就緊張，再加上先前從未見過顧望，內心更加惶恐，只好緊緊跟在顧清時身后。

        剛走到半路，顧夫人身邊的侍女就匆匆忙忙跑了過來，低頭行禮，恭恭敬敬的說著，

        “大少爺，老爺請您現在過去一趟。”

        “告訴父親，祖父尋我，過會就過去�！�

        “是。”

        侍女很快離開，顧清時接著往前面走去，顧潭跟在后面，“不用先去夫人那嗎？”

        “你能一個人見祖父？”顧清時聽見他的聲音，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后面的顧潭。

        “不不不，還是一起去，一起。”顧潭就沒見過幾次老太爺，心中本就忐忑不安，聽顧清時這樣說，更慌張了，趕緊擺擺手，勉強笑笑。

        顧清時沒有在意，兩人一路閑談，來到了棲遲居。

        “祖父，這是我常與您提起的顧潭�！�

        “拜見叔祖父，我是顧潭�！鳖櫶短ь^看了一眼坐在書桌前的顧望，雖已滿頭白發，但是精神十足，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能把他看穿過去。

        顧潭不敢與他對視，趕緊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不知為何，心突然砰砰直跳，有些不太舒服。

        顧望看著站在自家孫子旁的顧潭，長相不俗，就是比清時要消瘦些，衣裳是好，就是不太合身。

        剛想開口詢問，想起顧潭的身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今年多大，你和清時一起在書院讀書，可有不適應的地方？冬日天氣雖寒冷，也不能懈怠，現在書看到哪里了？可有不懂的地方？”

        “回叔祖父，書院里……”

        兩人一問一答，顧清時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書房比前院不知安靜了多少。

        見顧潭一人游刃有余，顧清時放下心，向祖父說明緣由后就去往顧老爺處。

        顧望先前聽說過二房苛待于他，心中以為這個是胸無點墨的年輕人。不過今日一見，發現他談吐曉暢，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倒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平日里可臨帖？算了，與來我書房�！�

        顧望說完就大手一揮，往外走去，顧潭趕緊跟上，

        棲遲居里只有幾個老仆在打掃，整個院落透出股寂靜。

        顧潭卻突然不知哪傳來了一陣充滿怨恨的聲音，

        “這個老東西，整日就知道做這些事情，上回不太懂，這次等我控制住，第一個先把他解決了�！�

        顧潭整個人都不太好，臉色煞白，一下子停了下來。這說誰說的，居然如此大膽？

        “二少爺這是怎么了？為何不走了？”身后一個小廝見他突然停住腳步，前面老太爺的影子都快要消失不見了，趕緊小聲提醒。

        顧潭如夢初醒，匆忙跟上去，看著小廝，小聲說道，“剛才你可聽見有旁人說話？”

        “二少爺說笑了，老太爺喜歡安靜，所以特地搬到這里住，就我們幾個人，聽不見后院那些動靜的�！�

        “對了，二少爺，你的臉色怎么突然發白？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無事，無事�！鳖櫶断肫鹉莻�聲音，還有前些日子發生的那些事情，整個人都不好了，直到走進書房臉色都沒有緩過來。

        顧望回過頭就看到他慘白的臉，也嚇了一跳，不過一截路，就累成這樣，心想著二房的婦人家未免也太過苛刻，回頭要定好好敲打顧二。

        “讓廚房送盞甜水過來，就是，平日里清蘅她們喝的那些東西。”顧望說完就走到前面的書架，從里面抽出來一卷書。

        身旁服侍的老仆點點頭，很快走了出去。

        “來看看這個，對你可有益？”顧望把拿下來的書放到

        顧潭不敢多想，上前接過書，慢慢翻看起來。

        那是一本注解，對他來說極為重要，顧潭越看越入迷，就快要忘記剛才的糟心事時，耳邊又傳來了剛才那種聲音，

        “這破書有什么好看的！等我恢復了，把這些東西全扔了……”

        嚇得顧潭心里一哆嗦，手不自覺的抖了起來，放下書環顧四周，除了他，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顧潭實在是害怕，這究竟是什么？是他瘋了還是真的有東西在說話？

        顧望看著他這突如而來的動作，十分不解，“怎么了？”

        “叔祖父，我……我就是從未見過……這么……如此詳細的注解，略有些激動，還望叔祖父見諒�！�

        “老太爺，二少爺，甜水來了�！狈讲烹x去的老仆此時推開門，手里捧著一個托盤，笑呵呵的說道。

        顧望看著托盤里的兩盞杯子和一碟點心，有些驚訝，“怎么這么快？”

        “今日是少爺和姑娘的生辰，府上來了不少客人，廚房一大早就備著了�！崩掀鸵贿呎f一邊把東西擺到旁邊的小幾上。

        “二少爺，等會再看吧，一大早從那邊過來想必沒有吃多少東西，先墊墊肚子。老太爺也來嘗嘗，這是現下最時興的吃食，想必味道不錯�！�

        顧潭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生怕又聽見那奇怪的聲音，等到一碗牛乳豆花吃完，已經滿頭大汗。

        后院里倒是和樂融融。

        顧家在花園的空曠之地擺了一個戲臺，請了戲班子來唱戲。

        夫人們都在聽戲。趙岫岫帶著一群姑娘們去前面的竹林里玩去了，剩下些小姐們不樂意動彈，就結伴去了水榭，嬉戲玩鬧，偶爾還能聽見幾段悠長的戲腔。

        就在眾人都沉浸其中時，突然一個嬤嬤湊到顧夫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原本和顏悅色的婦人突然臉色一變，隨后不太情愿的叮囑了幾句。

        嬤嬤很快退了下去，同顧夫人交好的夫人看她這樣，忍不住湊過來好奇問了幾句，

        “剛才是怎么了？見你愁成這個樣子。”

        “倒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有客人過來了�！鳖櫡蛉苏f著說著就站起來要往外走，

        這讓那夫人更加好奇，拉著她的袖子，也站了起來，“我同你一起去，我也來看看這是哪位貴客，今日是孩子們的生辰，我們可都是一大早就趕過來賀喜……姐姐，讓我也去看看，到底是哪位客人，這么擺架子？”

        這最后一句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巧能讓周圍幾個夫人都聽見。

        紛紛小聲討論起來，這周圍的夫人基本上都坐在這里了，也沒見到缺了誰，環顧四周，突然有個婦人捂住了嘴，故作驚訝。

        顧夫人有些尷尬，連忙勸道，“你們在這歇著，別擾了你們的雅興，我隨后就來�！�

        說著就要往外走。

        離她不遠不近的一個婦人，是蘇意濃的母親，平日里最愛看熱鬧，此刻突然站了起來，笑吟吟的挽起了顧夫人的袖子，“季姐姐，既然是貴客，你一人肯定照顧不來，還是我陪你去吧。”

        “還是大家一起去，我們可都想見見這個貴客是什么來頭……”

        就這樣，顧夫人推脫不下，只好一行人往前面走去。

        正廳里，早已經有兩人坐在那里，似乎是一個婦人和一個姑娘。

        蘇家夫人同其他幾位夫人見狀，紛紛放開聲討論起來，

        “我看這身形，倒有些像程夫人呢�！�

        “你這是什么眼神，程夫人剛還在后面與我們一起看戲，程夫人可沒有這樣不守時。”

        “到底是誰過會兒不就能看到，在這里爭什么？快走吧，就幾步路而已�！�

        幾個夫人一路說著，唯獨顧夫人，一句也沒有開口。嗯。嗯。花花的世界只是。

        “呦，這不是謝夫人嗎？來的可真是時候，若再遲些，怕是孩子們的生辰宴都過了�！遍_口說話的是蘇意濃娘親，這夫人當年在閨閣中就是出了名的性子直，見人來的這么遲，心里自然有些不虞。

        顧夫人眼神示意蘇夫人，搖了搖頭。

        “唉，蘇夫人，你有所不知，今日一大早，我們就準備來府上給清蘅姐弟賀生辰，誰知道這剛走到半路，馬車突然壞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可把我們急壞了，好不容易等人把馬車修好，急急忙忙就趕過來了。還得請顧夫人見諒�！�

        “瞧這話說的，有什么見諒不見諒，謝夫人，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定是累了。戲臺已經擺上。去那歇歇，去去乏�！鳖櫮高B忙轉圜，想趕緊把人帶到后院。

        “多謝夫人體諒。”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祝苑此時站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我們一大早就起來準備，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呀，這個又姑娘是誰？怎么看上有點眼生？我瞧著和文昊有幾分像，莫不是，謝老爺在外的孩子？”蘇夫人聽見這話，又把視線轉向旁邊的坐著的女子。

        謝夫人聽見這話，就如同炮仗炸開了一樣，臉色一沉，“你胡說什么！”

        祝苑聽到蘇夫人這樣說，猛地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相信，眼睛微微泛紅，聲音也降低了不少，就像被欺負了一般，

        “夫人怎能如此胡言亂語？我是文昊哥哥的表妹，姨母心疼我，特地接我回府住些時日，今日聽聞是顧家姐姐生辰，一早就和姨母過來給顧姐姐祝賀�！�

        “原來是遠房侄女，不過這也怪不得我認錯，你們這般親密，倒是連清蘅那丫頭也比不上�！�

        蘇夫人不痛不癢的解釋著，旁邊站著的幾位夫人偷偷撇過身子，忍不住笑了笑。

        “多謝夫人夸贊，我母親去世，姨母心疼我，多疼愛幾分，祝苑自然也侍奉在姨母身側�！�

        “顧姐姐，你這有福氣了，這謝夫人有侄女伺候左右，日后清蘅嫁過去想必也輕松不少�。　�

        “這話說的對，還多虧謝夫人有個這般知書達禮的侄女�！�

        ……

        諸位夫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絲毫沒有注意祝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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