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十驚天謀劃,三十一初進唐門
三十 驚天謀劃
大通披著袈裟,正在四川青城縣街道上行走,突然迎面來了一人,猝不及防,兩人一下子撞了個滿懷。
來人身材粗壯,渾身酒氣,差點把大通撞倒,大通“阿彌陀福”還未出口,那人一拳打了過來,口直兀自罵著:“哪里來的死和尚,恁地不長眼,敢擋你家爺爺的路!”。
大通練過功夫,無奈人生地不熟,又加心中又事,不想惹麻煩,只是一味躲閃。
不料,那人以為和尚好欺,竟然不依不饒起來,隨手抄起街邊一賣菜小販的扁擔,沖著大通就掄了過來。
正危急間,一名精廋的漢子突然從人群中沖出,一只手抓了扁擔,抬起一腳將那人踢出一米開外,摔倒在地。
那人半天才爬起來,指著漢子吼叫:“好你個蔣維,竟敢打我,爺爺今日吃醉了酒,不與你計較,你等著!”
說完,搖晃著身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
大通向漢子道了謝,漢子豪爽地一擺手:“大和尚,這等小事,不必言謝!”
大通看看天近中午,便請漢子吃酒。
漢子并不拒絕,大聲說:“這倒行!”
兩人于是就近找了家酒店,要了只燒鵝,一盤酸菜,大碗喝了起來。
漢子自稱蔣維,在家中排行老三。
大通問起日常生活,這蔣維連連搖手:“平日里販些鹽巴,勉強度日。”
大通一驚:“這鹽可是官府專管,你私下販賣可是獲利匪淺呀!”
蔣維猛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又搖了搖頭:“師父有所不知,我無外銷去處,只能為一二散客撮合,勉強生活而已!”
大通有意說:“我道這天府之國,富庶至極,人皆安居,還不知道連你這如此聰明之人也過得窩囊。”
一席話激起了蔣維的共鳴,他干脆把酒碗推在一旁,恨恨地說:“說得倒是。旁人眼里此處得確是個好地方,但你想想,幾朝你爭我奪,戰亂不斷,這里豈能幸免?本地豪強,外來大戶,官府權貴,輪番傾軋,現今本地土著十之八九已經失了土地,淪為旁戶,終身為他們種地奴役。”
蔣維越說越惱,額頭青筋暴起,一拳頭砸向桌子。
大通趕忙勸慰了幾句,見他安靜了下來,便緩緩說道:“老衲聽聞,后蜀王孟昶chǎng在時,倒也一片祥和,后來宋軍入川,孟昶本想保全蜀地免受刀兵之苦,不戰而降,沒想到不僅自己身陷囹圄,寵妾受辱,連屬地的百姓也未能幸免。”
蔣維接了話說:“那可不?前年大旱,莊家絕收;去年瘟疫流行,死尸遍地,埋都埋不及;官府不但不救濟,賦稅還照收,哪里還有窮人的活路?”
大通裝作隨意地問道:“聽聞前年有個叫任秀的,領了災民造反,當時聲勢很大,鼓動數萬人攻占了州府、縣衙,現今如何了?”
蔣三搖了搖頭:“那是個胸無大志之人,自己胸無點墨,沒有銀兩支撐,又沒有能人輔佐,就憑一腔熱血,當時倒是熱鬧,官軍一到,一仗就做了鳥獸散,他本人自此再不露面,只敢做些打家劫舍的小營生!”
大通心中一動:還真看不出,這蔣維還頗有頭腦,看事倒是一針見血。自己本意是來尋找任秀余部,支持他東山再起,現在看來那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如果這蔣維想成就一番大事,自己不如將寶押在他身上。
大通隔三差五找蔣維一聚,自然結識了蔣維的好友王小波、李順。王小波、李順二人是妻舅關系,均會些拳腳功夫,但生活比蔣維的狀況還不如,租種的幾畝薄地,正常的年景尚能勉強填飽肚皮,遇到災荒,只能喝西北風。所以,兩人也和蔣維一樣,暗地里干些販賣私鹽、倒騰茶葉的營生,雖然經常被官府攆得像兔子一樣,但好歹能混個溫飽。
四人經常在一起吃酒談話,感情迅速升溫。這日,大通拿出一兩銀子,讓蔣維買些酒肉,四人又在蔣維家開喝。
喝酒前,大通便神色凝重對三人說:“巴蜀大地,原本富庶,熟料災荒連年;你們兄弟,本是人中龍鳳,卻也為生計所困;難道你們甘心眼下這入不敷出、窮困潦倒的日子嗎?”
三人異口同聲:“不甘心!”
大通接了說:“大凡是個男兒都不會甘心!”
他停了一下,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們知道這趙家天下是怎么來的?”
蔣維回答:“不是說,是被部下擁立的嗎?”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通說:“趙家天下,是從人家柴家硬生生奪來的!”
三人皆驚!
大通將面前的一碗酒端起,一下子飲了半碗,放下碗才徐徐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先主柴榮,乃曠世明君,又加武藝超群,這才在中原建立基業,無奈用人失察,才造成死后江山被人奪走。”
“想那趙匡胤,本是洛陽夾馬營一無名混混,卻憑著一根桿棒,投機取巧,竟然贏得了先主重用,讓他護衛身旁,本該感激涕零,不料他竟心生反意,暗自培植死黨。”
“先主在時,攝于先主威名,他不敢有所動作;可惜先主英年早逝,只留下年少幼兒,他便賊心大起,按捺不住私欲,便動了手。”
“他借口遼人大舉入境,帶領軍中精銳前往抵擋,在開封陳橋發動兵變,黃袍加身,卻對外宣揚是部下所逼,然后帶兵回城,脅迫幼主退位。”
“也算是因果有報!趙匡胤奪了周家天下后,把柴家后人封官進爵,意圖掩人耳目;誰知其弟趙光義也在學他那一套,暗中培植勢力,意圖篡位;他買通御醫,在藥中下毒,謀殺了自己的親哥哥,成功篡位;為害怕幾個長大的侄子報仇,竟然分別除去,絲毫不顧及骨肉相連,親情所系。你們說說,這趙家所作所為,哪一件見得朗朗白日?”
這大通和尚說到激動處,竟然拍案而起。
三人聽了,無不怒從心起,紛紛罵起趙家太過無恥。
大通平復了一下心情,看了看三人:“當今,北有大遼虎視眈眈,南邊大理等國覬覦,巴蜀之地遍地災民,正是我等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你們不想借機成就一番功名嗎?”
“誰人不想?只是如何成就,還須大師指教!”
那王小波是個身材魁偉的黃臉漢子,一說話甕聲甕氣,粗眉橫目。
“是呀,請大師指教!”李順和蔣維隨聲附和。
“眼下流民遍地,只是缺個號召的人!兵很好招,但如何把他們攏在一起,是個關鍵!”大通早已胸有成竹。
王小波點頭,說:“我和李順,都已經加入義幫,盡管只有百十號人,但都是窮瘋了才進去的。說是個幫,其實就是吃私鹽和茶葉一路的,帶頭的叫洪泰,我倆分任二幫主和三幫主,好歹能在里面說上話。”
大通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仔細問了義幫的情況,然后沉吟了一下,說:“你們現在這樣,何時才能飛黃騰達不如這樣,我在汴梁還認識些好友,你們把茶葉私下販出去,我讓他們在川外接貨。這樣,不知道比現在賺得多多少?還用為生計發愁嗎?”
李順接了話說:“只要有錢賺,弟兄們就好聚集在一起,都快餓死了,還怕官府個鳥”
大通點了點頭:“我還有件大事未辦,完了就回汴梁,趕緊籌備此事。我回去時,你們三人和我同去,看看汴梁繁華世界,回來時你們帶回二百兩銀子,供你們籠絡弟兄之用。”
三個聽了,馬上來了精神,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這算什么,以后大把的銀子有的是!你們打出均貧富的大旗,自然有人來;只要有糧,自然能留住人;你們也可以去搶官府的,至于怎樣把這些人訓練出來,可是你們的事了!”
大通告誡道:“這一切必須秘密進行,著急不得,走漏了風聲可是要殺頭的。所以,你們可以用幫會的名義,私下串聯,積蓄力量,等待機會,才能一擊中的。”
當下盟誓立約,做了打算:王小波、李順負責在本地發展幫會人員,蔣維往來聯絡。
大通原本想著,至少要在四川待上三、五個月,才能達到目的,沒想到如此順利,便于次日起身,前往巴中縣,待了卻一樁心事,馬上就回汴梁。
三十一 初進唐門
四川成都青羊巷,矗立一處大宅院,大門朝東,門口兩個碩大的石獅子;門上邊雕梁畫棟,屋檐尖角朝天。從高大的院墻望過去,房屋挨著房屋,連綿約莫一里地。
四川唐門在此地經營好幾代,雖然幾經戰火,但仗著唐家為人處世八面玲瓏,即使當初王全斌縱兵大肆掠奪的時候,由于提前給王全斌送了大把的銀子,雖然家產散了一半還多,但最終免于劫難。后來宋朝統治幾十年,唐門逐漸恢復了元氣,在四川仍是數得著的富戶。
“茶出四川,唐門獨沾”,在當地,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意思是說:四川的茶要想出四川,離開唐門辦不到。
四川多地產茶,不乏名茶,但由于宋初律例規定:川茶一律在本地銷售,出川則必須經過茶務司特準,所以在汴京市場上,并沒有什么名氣,價格也始終徘徊在低端。
在四川,茶葉如同樹葉,價錢低得可憐。唐家只賣茶葉出川許可,也就是說,拿著唐家的手續,才可以販賣茶葉出川,盡管利潤無法同南方茶葉相比,但販賣者照樣可以掙錢養家。
唐家掌門唐佩已經五十多歲了,基本上什么事也不再管,每日里提籠子駕鳥滿街溜達,家業自有三十多歲的大兒子唐燁打理,二兒子唐驊不喜歡生意,就在成都府謀了個閑差。
唐燁是個雄心很大的人,并不滿足僅僅壟斷四川茶葉外銷市場,他專門去過開封幾次,十分眼熱南方茶葉在市場上的價格,但一時不知道從哪里著手。
這天上午,他閑暇無事,坐在椅子上,一邊品著自己親手泡制的鳳羽茶,一邊又在想著開封市場的事。
門房通報:“開封茶商趙銘求見!”
唐燁以為又是來拿出川手續,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到賬房上去!”
門房快步走到他面前,伏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唐燁臉上將信將疑,想了一下說:“讓他進來吧!”
功夫不大,一個個頭高大、穿著普通、二十多歲模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沖唐燁雙手一抱拳:“小可趙銘,見過唐先生!”
唐燁抬眼一掃,見來人氣度不凡,便禮貌地起身回了禮,然后讓了座,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來人卻不客套,先將茶送到鼻子下邊聞了聞,接著用舌頭沾了沾,最后輕輕呷了一口,品味了片刻,連連點頭贊道:“好茶!好茶!”
唐燁看他品茶的樣子似乎十分在行,決心考他一下:“先生可能品出此茶何名?有何不同之處?”
來人輕聲一笑:“唐先生這是考我呢!此茶名為鳳羽茶,產自瀘州梅嶺山脈, 因外型酷似鳳凰的羽毛而得名。每年二月中旬開園,比四川其他地區開園早二十天,比南方地區開園早四十天以上。要說到不同之處么,就一個字:香,別的茶有清香、淡香、濃香,此茶卻是醇香,喝了讓人終生難忘的那種香;此外,此茶的顏色也是一個字:綠,干茶翠綠、湯色碧綠、葉底嫩綠,總之,這世間的綠被它占全了!”
唐燁不由被折服了,心想:看來此人對川茶真有研究,倒不能小看了他。
“不知趙先生來找我何干?”
“和唐先生合作,川茶進汴梁,共同發財!”
唐燁心中一動:這真是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且聽他說來。當下接了話說:“進京好辦,只是不知如何發財?”
“據我所知,川茶當下進京的極少,也都銷在下等人家,不入大雅之堂。開封城內外茶鋪多如牛毛,可先找一些試下,放置川茶入內顯眼之處,有人專一教以泡品之法,可以免費品嘗,售時價格以南方茶之半,懂茶之客人豈能放過?”趙銘娓娓道來,似胸有成竹。
“請問趙先生,這樣利潤能有幾成呢?”唐燁問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我粗略算了一下,即使按照唐先生對外價格,利潤也可以達到一倍二左右,當然前期免費品茶的鋪墊、茶葉大小木桶包裝等也要刨除,這樣也不低于一倍。”趙銘掐著指頭,算了一遍,把唐燁算得心中癢癢。
他急切地問:“先生想怎么合作呢?”
趙銘顯然經過了長時間的考慮:“兩種辦法。其一么,你按照現在的價格把茶引賣給我,一切操作我自己干,我進的貨量大,你也不少掙;其二么,咱們兩個共同投資,按照投資大小,分成股份,如此,利潤極大,不過可也有風險。”
唐家一直經營者穩妥的生意,從未有過冒險的舉動,茶葉利潤雖小,卻是穩賺不賠,但唐燁胸有大志,正好和趙銘的想法不謀而合。
當下盯著趙銘:“我有茶葉,先生有慧眼,可以按照先生的要求分成等級,不同包裝,先生看如何分成?”
趙銘低頭,略一思忖:“唐家先期投入較大,還要拿出部分樣品,分成么,我只要四成!”
此話正中唐燁下懷,哈哈一笑:“趙先生真是爽快之人!就這樣定了,明日我就讓人帶著先生,到各處茶園轉轉,做到心中有數!”
此時已近中午,唐燁吩咐在家中擺下宴席,叫來弟弟唐驊作陪,三個人喝了起來。
唐驊看趙銘身材魁偉,目光銳利,說話滴水不漏,不由心中起疑,順口問道:“趙先生之前不是做生意的吧?”
趙銘哈哈一笑:“兄臺好眼力!在下生來個子大,做過幾年消防營兵校,受不得那苦差事,又嫌薪水太少,就出來做個生意,聊以度日。慚愧慚愧!”
唐驊點點頭:“原來如此,消防營確實是個苦差事,我見過他們平日訓練!”
趙銘接了話說:“剛開始真的無所適從。我不知道咱們這里咋樣,開封城里原來都是做官為大,生意人么難免低人一等,可入了這行,就得干出個樣子來,要不然混得不咋樣,更讓人瞧不起!”
唐家兄弟點頭稱是,說四川這里只認兩樣: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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