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他是在怪自己。
江洛瑤聽出了攝政王的言外之意,隨即低垂了眉目,不再看他了。
她拿帕子掩唇,輕輕咳嗽了一聲,等著自己爹爹前來。
其實,她也不是很想離開候府的,只是,今日府上來了個算命的,那算命的據說在京城很有名,許多家的貴女都找對方算過。
爹爹也是看在大家都說不錯的份兒上,才將此人請來給自己瞧瞧。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那算命的看完以后,就神色莫測地拉著爹爹去說悄悄話了。
江洛瑤什么都不知道。
只曉得,那算命的離開后,爹爹就風風火火地叫下人給自己收拾行李,準備去攝政王府上暫住一段時間。
當時爹爹和自己說的理由是——攝政王高才博學,適合給自己做師父。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扯謊。
爹爹他是怎么敢的呀?居然敢讓準備攝政王做自己師父,甚至還要把自己送進王府。
江洛瑤想不通,但也沒有反駁她爹。
緊接著,她眼睜睜地看著爹爹進來拜見了攝政王,然后兩人寒暄了許久,攝政王一改之前對自己的冷淡態度,和爹爹聊了很多……
江洛瑤沉默著觀望,終于從兩人的言語里得知了原因。
——爹爹,曾對攝政王有大恩。
這一次,爹爹要對方將虧欠的恩情還上了。
不為什么,只為了自己。
這不值得。
江洛瑤在心里暗自搖頭,為爹爹的這場交易感到不值,自己又沒有遇到什么大事,為何爹爹要這般呢?
而爹爹自始至終也沒有提到“拜師”一事,只是含糊其詞地提出讓自己暫居攝政王府一段時間,就會接自己回去。
顯然,攝政王也很不理解。
江洛瑤感知到了對方那種疑惑的情緒,便把目光追隨了過去,又剛巧遇著了對方的視線。
這位暴戾恣睢的攝政王,目光不是很友善,看人的時候,并不是平視,而是壓低了眉眼,而后不動聲色地一抬眼,凌厲的眉弓施力緊湊,再加上涼薄的視線,總會給自己一種無聲的壓迫感。
江洛瑤沒見過這種眼神。
她略有些好奇,便出神地去觀察對方。
盛玦:“……”
盛玦也知道自己目光不善,所以故意給江洛瑤甩臉色,想讓對方知難而退,主動央求她爹爹帶她離開這里。
這種拒絕的事兒,如果一開始沒來得及將那封書信送回去,后續就很難纏了。
岳昌候,軍功顯赫,也算朝廷的肱股之臣,盛玦幾乎沒有見過對方開口求過什么人。更何況,對方作為自己的恩人,尊口已開,甚至還親自登門求見,自己不便于直接拒絕對方,叫對方把女兒領回侯府。
盛玦再次瞧了一眼江洛瑤,心說這丫頭最好識相一點,主動懇求她爹什么的,這樣對誰也好……
可誰想到,對方還是一副好奇的模樣,居然沒有多大感觸,反而像懵懂的妖第一次來到人世一般,好奇地盯著自己瞧。
盛玦倒也沒一開始那么膩煩了。
他兀自點點頭,心說也不是不能留下這姑娘。
一看在岳昌候的面子上,二來江洛瑤也不是尋常那種令人厭煩的庸脂俗粉,畢竟是江家嫡女,應當是知法懂禮的。
盛玦收回視線,掌心控著一血玉珠子,一邊摩挲一邊鎖眉聽著岳昌候說話。
岳昌候:“小女身子不好,為免王爺操心,勞煩王爺將小女安排到一處僻靜少人之地,也好不擾王爺清凈。”
盛玦手上動作一停,沉默下來。
這岳昌候,既已經把女兒給自己送來了,怎么還來了一招欲擒故縱?
盛玦想了想,覺得岳昌候可能是怕自己苛待了他女兒,所以給了兩人一個松緩的階段?
也好。
左右自己也不怎么親近女色,就讓江洛瑤一個人在僻靜居住呆上那么一段時間,等對方忍不住寂寞去和她爹訴苦的時候,自己也能順其自然地把此女送回岳昌候府上。
能還得上江永川的人情,還能不駁對方面子,也算一舉兩得。
“可以。”盛玦應下,隨即招手讓許笠去準備了。
很快,岳昌候交代完事兒后,就冒著風雪離開了。
盛玦帶人送了送對方,見岳昌候一副不舍的姿態,告別女兒時,跟生生剜他一刀一樣。
這不禁讓盛玦有些納罕——倒也不至于這般吧,岳昌候怎么說也是帶兵打了半輩子仗的鐵血將軍,就算剔骨刮肉也沒這么心疼吧。
盛玦冷淡地看著這對父女惜別,絲毫領會不到其中的感情。
直到岳昌候徹底離開,他才舒展了眉目。
“姑娘,外邊風雪大,小心著了涼。”許笠招呼著丫鬟們把江洛瑤往里迎,別讓對方站風口上,“雪天路滑,寧紫軒還沒收拾利凈,您不如先同我家王爺待一會兒,說說話……”
盛玦:???
這是什么廢物提議?
盛玦周身氣息一冷,給了許笠一個眼色——別多嘴。
僻靜的居住不常有人住,打掃確實需要一會兒時間,但是她不會等嗎?又不是多嬌貴柔弱的身子,在雪里站一站,死不了。
盛玦壓著聲音,一邊往回走一邊丟下一句:“沒收拾出來就去等會兒,本王還有事情忙,沒空聊話偷閑。”
許笠追上來和他家王爺說:“江姑娘身子弱,聽說還病著沒好,王爺您……”
盛玦呵斥他:“你該不會是收受賄賂了,怎的一直向著她說話。”
許笠:“……”
他還能怎么說呢,再勸的話,王爺怕是更要為難江家嫡女了。
這可是岳昌候家的寶貝女兒!
許笠有點擔憂地回頭,看向停在原地的江洛瑤。
江洛瑤被丫鬟扶著,靜默在雪里,大氅上落了好些雪,安靜,美好,叫人無端心疼。
“唉。”
許笠不忍地移開視線,心說難怪自家王爺多年寡獨,這都叫些什么事兒啊。
哪兒有叫人家姑娘在雪里等的。
方才給江姑娘選的地方名為寧紫軒,倒是確實偏靜,但是離這里不算近,單單走過去就得很久,許笠也是知道對方身子不好,所以才提議讓江洛瑤暖一暖再去。
再加上那一段路也不是很好走,銜水環山的,得穿過一整個花園才行。
花園里,多的是石子路,水榭亭臺也多有積雪。
今日下的雪這般疏亂,江姑娘萬一摔一跤,可如何是好?
許笠不斷地搖頭嘆息,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對。
盛玦:“……”
他終于被許笠不斷的唉聲嘆氣給搞煩了,隨即停下腳步瞪他:“岳昌候怎么說也是本朝的大將,他的女兒也不至于你以為的那般脆弱,別在本王耳邊哀嘆,若她真的病倒了,才是稀罕事兒呢。”
許笠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他根本想不通自家王爺怎么想的,人家江姑娘就是身子不好啊,岳昌候都親口說了——身子弱,易著涼,易受暑,且風寒未愈。
怎么王爺就當耳旁風呢。
“王爺,不知有句話當講不當講。”許笠不跟他走了,今日就算怎么樣也得勸諫攝政王及時止損。
這才第一日,若是江姑娘就此病倒,到時候岳昌候一定會討個說法的!
盛玦沉著臉:“不當講,憋著。”
許笠:“……”
過了一會兒,盛玦發現許笠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于忍無可忍地擺擺手:“說。”
許笠連忙說了一堆利弊:“老奴去給江姑娘帶路吧,這雪天路滑的,您看在岳昌候的份兒上……”
盛玦想了想,也有一定道理,于是終于松口,叫他去送。
回到書房,盛玦又去看那堆折子了。
今日雪大,地龍也燒得特別旺。
書房暖和,便會讓人心生困意。
盛玦自詡不是個乏困的人,一向未曾打盹的他不知何時居然小憩了一會兒,再次醒來時,竟然頭暈發悶,有種春困秋乏的昏沉。
窗外的雪停了,天也已經黑了。
盛玦推開書房門,怔著看向屋外的落雪,這雪足有一尺厚,在月色照映下,白得過分,像是粼粼的閃爍著的輕鹽,細粒迷離。
風一來,筒瓦垂脊上凍過的細雪就跟風灑了下來,剛巧落了他滿肩。
盛玦倏地察覺到一陣往常未有的寒意。
很冷。
他無聲抬手,雪粒順著垂落的廣袖散落,一些剛巧落到腕部,涼絲絲的。
遠處有個著急的身影朝這邊趕來。
盛玦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呼吸也有點悶,他探了探,發現鼻息略微滾燙,不似平時那般溫涼。
或許,是因為睡太久了。
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遠處的那個人影近了。
許笠深一腳淺一腳地趕過來,隔著一段距離,就扯嗓稟告盛玦:“王爺,江姑娘病下了——”
盛玦:“……”
這么快就病了?
絹做的人也沒這么身骨薄弱吧?
雪地晃眼,攝政王的冷漠和沉默讓許笠誤以為對方沒有聽清楚。
于是許笠更加高聲地道:“王爺,我們快去請個大夫看看姑娘吧,姑娘燒得挺厲害了,一個時辰都沒有降下來,現在已經有點暈暈沉沉了。”
盛玦不知怎么的,心臟突然開始劇烈地跳動,額角的青筋也不住地一直跟著跳。
“怎么會病了呢。”盛玦著急下了臺階,問道,“她帶的丫鬟婆子們呢,就不會照顧好她嗎?”
許笠:“奴才問了,伺候的人說,她們姑娘本來風寒就沒好,今兒個白日里才剛剛退了熱,結果因為舟車勞頓,又復發了……她們說是啊,要去稟告一下侯爺,這可是大事兒啊,以前她家姑娘燒了,差點沒了命呢……”
盛玦:“……”
不行,這才第一日,不能讓消息泄露出去。
“不可,叫人封鎖王府的消息,別讓人偷偷出去傳話。”盛玦說,“本王一定會治好她家姑娘,風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兒,很快就會好過來的。”
許笠一個頭兩個大:“王爺您要不還是別說了,前不久您也說江姑娘不會受寒的。”
盛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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