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飄著細雨，這樣子的天氣，真是不知道能做什么，往干爹屋子里尋了一本詩文，隨意的看著

        “阿綠”

        伸手擋住海棠可憐巴巴的目光“沒瞧見我在看書么？你若是閑著發慌，便去床上睡著，倒是省了一些氣力，午膳也少吃些”

        “好阿綠”

        “我說了，若是關乎那事兒，你不必說了，那是萬萬不可能之事，你就死了這份心罷”

        “阿綠”

        院門被大力的拍著，抬頭看了她一眼“既然閑著沒事兒做，你去瞧瞧誰在敲門”

        “瞧瞧便瞧瞧唄”海棠拎著油紙傘便往外頭去了

        不一會兒聽得阿綠招呼的聲音“嬸子，您怎么來了，快快屋里請”

        放下書，將門拉開，原是巷子前頭的鄒嬸子，招呼道“嬸子來了，快家坐罷”說罷朝里頭讓了讓

        “喲，阿綠今兒也在家呢？”自從這嬸子上回要給我做媒以后，我見著她，總是離得遠遠的，后來，她見我老是躲著她，也就不說了

        倒了一盞涼茶，陪笑道“嬸子坐罷，今兒來可是有什么事？”

        鄒嬸一屁股坐下，也不吃茶，只是笑笑“也沒什么事兒，只是你們這屋子的租約不是快要到期了嘛，如今的世道你們也知道的，處處都要花銀子，你們自己個種點菜肴，也不常買菜，所以不大清楚這行情，眼下這一斤時興的青菜都貴的很，你們已經住了這么些年了，我也沒跟你們長過租約，只是，如今真真是不成了，便是以前的行當，我也不能一直虧不是？”

        跟海棠對視一眼，朝鄒嬸笑道“這么些年也是多虧了您的照顧，我們一家子都是銘記于心的，這隨著行情長一長，也是應當的，只是不曉得嬸子開年的年租是要多少呢？”

        鄒嬸聽了我的話，滿眼的歡喜，笑道“我街前的小鋪面兒，如今的月租都要收一兩五錢，你們這個好幾間屋子還帶個院子，雖是離正街遠了些，好在安安靜靜的不是，我跟你們叔商量再三，想著你們兩個女娃娃也不大，這掙錢的一時半會兒的只怕也難，所以，給你們抹了零頭，每年十五兩罷”

        “十五兩！”海棠的嗓門越發的大了

        鄒嬸聽著海棠的話語，臉色瞬間便沉了下去“怎么，我這么好的屋子，難不成還不值十五兩？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如今我們家這樣的屋子，在整個金石鎮還有沒有？”

        將海棠拉在身后，陪笑道“嬸子您別著急，海棠她不是這個意思，嬸子的屋子在整個金石鎮自然是沒得挑的，嬸子的為人在整個金石鎮更是沒得說，既仗義又是極體貼人的，您也瞧見了，咱們都是小丫頭片子，也沒什么見識，聽見這么點錢就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說到底呀，還是咱們兩個小丫頭不會做人罷，我們年歲小，嬸子教導我們，我們自然是銘記于心的”

        鄒嬸聽得我的話，臉色這才好了三分，端起桌上的茶水吃了一口“你們知道就好，再說了，又不是你們兩個小丫頭出錢，對了，你們干爹呢，今兒他不在家？”

        端起茶壺給她續上“干爹同小魚兒出城去了，要過一段時日才回來呢，您放心，您的話，我一定給您帶到的，干爹也常常在我們面前夸您，說您人是真的實在得很呢，不管大事小情，都是十分熱心的，就拿上回咱們家的灶爐壞了，您一聽說，便領著匠人來修好了，不比那些會瞧人高低的”

        鄒嬸被我逗得咧嘴笑著“哎呀，你這孩子，這都是鄰里街坊的，能幫就幫罷，那有什么熱心不熱心的呢，行，不跟你們說了啊，我這就走了”

        “我送送您罷”

        拉著海棠將鄒嬸送到了門口，瞧著她遠去的身影，心情倒是垮了下來

        “回屋罷”

        “十五兩，她這分明就是搶錢了”海棠自從聽見鄒嬸張口之后，這眼中的怒火便沒有消下去過

        “進屋說”

        關上大門，推開干爹的屋子，拿起干爹平日間放錢的陶罐往桌上一倒

        ‘叮叮當當’幾塊碎銀子便被倒了出來

        用力的晃了晃，里頭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這么點錢”海棠掂在手里晃了晃“五兩都沒有”

        “再找找看，些許還有點銀子”

        折騰到了晌午，兩人死死的盯著桌上多出的一文錢

        “阿綠，咱們家還真是干凈啊”

        “這不是咱們的家，這是鄒嬸的屋子”伸手將碎銀子放入荷包“海棠，咱們下館子去罷”

        海棠愣了愣，隨即雙眼冒光的站了起來“霍阿綠你可以啊！”

        無謂的笑了笑“不然呢，走罷”

        這是我同海棠這么些年以來第二回下館子

        第一回，久遠到我都想不起來了

        “客官，您這桌的菜上齊了，慢用”小二將一大盤的肥腸放在海棠面前便往后廚去了

        看著口水已經掉地上的海棠笑道“你的最愛來了，吃罷”

        “那我可不客氣了”海棠一筷子下去便少了好些

        伸手拿起一個醬肘子，這味道，可真香！

        兩人吃到扶墻而行，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好久沒吃這么些好吃的了，舒坦到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阿綠，有錢真是好，你可覺著？”海棠一邊揉著肚子一邊看著前頭的飯館“我聽說前頭的那一家酒樓飯菜更是好得很，好些有錢有勢的人家都喜歡往哪里吃飯去，我也要努力的掙錢，這樣一來咱們便能想去哪一家館子吃飯便去哪一家，想買哪里的屋子便買哪里的屋子，不會像個包袱一般，讓人扔來丟去的”

        “海棠，你怕死嗎？”

        “怕，怕極了，畢竟沒死過，也不曉得，死后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的，你呢？”

        “我也怕，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沒有人來救你，你頭頂便是漆黑的，你還能聽見風聲，還能感受到疼痛，更能感知到你的生命在不斷的流逝著，但，你卻不知道，你還要多久才會失去知覺，徹底的死亡，這個時候，你會覺著時光是那樣的漫長，漫長得讓你恐懼”

        “打住”海棠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說的這些個太過于玄乎了，你放心罷，我旁的沒有，氣力盡管夠使的，不論如何，有我在，一定罩著你，讓你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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