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一夜未睡，今日又是周府小聚，原是想推身子不適，可周斕悠備了好幾日，我若不去，只怕掃了她的興致。讓燕然上好妝面，遮掩掉了倦容，強打著精神到了周府

        這回小聚，不僅周洛泱的一眾好友皆到，周斕悠一圈兒閨閣朋友亦是來齊，十分熱鬧。

        吃了兩盞酒，略有些支撐不住，便尋了個由頭往更衣室去，好歹進去瞇一會兒，會好許多。

        “綠兒”周洛泱小跑了過來，略擔憂道“方才我就瞧你臉色不對，怎么了？”

        同他笑笑“我沒事兒，就是昨日沒睡好，這會子睡意上來了，略有些眼乏，便想著來這邊洗把臉，重新上上妝”

        “去我房里睡去”他拉著我便往自己的院子去

        “我，周，洛泱，這不好”

        周洛泱同我笑笑“沒甚不好”

        他的屋子如同他的人一樣，恬靜高雅而又不失溫和柔膩

        “睡罷，我守著你”

        睡眼朦朧的望著他“我昨日，去了一趟廣江王府，見了一個人，我不想瞞你”

        “好，我知道了，睡罷”他同我溫柔的一笑

        閉上眼，只剩一片漆黑

        周洛泱見床上之人已睡熟，緩緩的走出外頭“燕然”

        “公子”燕然上前兩步

        “她昨日可是又哭了？”

        燕然眼皮跳了跳“是，昨日姑娘回來之后，神色便不大好，我睡在外頭，隱約聽見姑娘卻是哭了”

        “她回來之時，除了神色，有何不同？”

        “姑娘的衣裳上，好些血跡，不過公子放心，那不是姑娘的”燕然說著話，心里略有些打鼓，昨日姑娘回來，發髻也不同，可若自己同公子說了這個，只怕公子多心，只得挑了那更刺眼的來回話

        一覺睡得香甜，睜開眼，屋內已經燃上了燭火

        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晃神了片刻，我這是睡了多久？

        不對，這是周府！

        “醒了”周洛泱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見他放下手里的書籍，走了過來，我趕緊揉了揉眼睛，真不是做夢？！

        “可是還沒睡醒”周洛泱坐在床邊柔聲道“躺下再睡會兒”

        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真的！天哪！這天都這般黑了？”使勁的搓了搓臉“我怎么睡到這個時候，你怎么也不喚醒我，這，這怎么同人說呢？”完了完了，好好的用午膳的，說是去個更衣室，結果一去不回了，一去不回也就罷了，還在人屋子里呼呼大睡，四嬸嬸又要頭疼了

        “別擔心這個，我同他們說了，你昨日身子就有些不適，今日吃了兩杯酒，便十分的不舒服，頭疼眩暈著實不能過去了，他們也都沒計較，只讓你好好的歇息才是”

        “可是，可是都這么晚了，我怎么能睡到這么個時候，我得回去了”

        “綠兒，江府我已經差人過去了，說你午后略有些不適，但無大礙，留你用了晚膳再回。晚膳還未備好呢，你先起來梳洗一下，一會兒過去用晚膳？”

        略有些憂郁“我這么丟了禮節，還用晚膳？哪里還有臉用晚膳？”

        周洛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在他們看來也只是貪睡了些，沒什么要緊的，溫直可在耳房等了你幾個時辰，你不要見見他？”

        溫直！

        趕緊穿好鞋襪，略略梳洗了一番，跑到耳房，卻是溫直同許冰燕然三人正說著話

        “姑娘”溫直一眼便瞧見我，趕緊起身同我行禮

        “好幾日不見，臉上的凍紋沒了”

        溫直略有些害羞“姑娘給的潤臉膏，小人一直在涂”

        “我聽說周夫子很喜歡你，夸你極聰明，又有耐性，只是你與旁人稍有不同，你還是要辛苦些”

        “姑娘公子為小人如此打算，小人十分感激，小人不辛苦”溫直說著又行了個禮

        “果然是許冰教出來的禮儀，瞧你這模樣，可不又要出一個許冰來？你同我出來一下”朝一旁的幾人笑道“你們可不許偷聽了”

        帶他走到轉角，解開荷包，取出一張銀票給他“我知道你跟著周夫子一日三頓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只是你沒月錢，多少還是有些不便，這些你拿著，是我給你的壓祟錢，不能不要”

        溫直眼眶又有些發紅，他雙手接過“謝姑娘”

        幫他擦掉眼淚“傻孩子，哭什么鼻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去，別哭了，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從荷包里取出一枚玉佩“我聽說，孩子們入學時，家中長輩會備一塊玉玨，寓意孩童開蒙，男子端方如玉為君子，女子文雅洵美為淑女，我這段時日沒怎么出門，就把我的一個壓襟拆了，改成這極簡單的樣式，當做小禮物送給你。我知道你如今在學堂佩戴這個自然不便也不好，我便讓燕然把這系繩、穗子都剪短了些，你放家里也不顯眼，算是我對你一個小小的祝福罷”

        溫直接過給我又行了一禮“溫直謝姑娘”

        “綠兒”周洛泱喚了我一聲

        我探出頭，他正朝我而來

        同溫直笑笑“好了，我也不同你多啰嗦了，差不多時辰，我要去那邊”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我走了”

        同周洛泱并排而走

        思及溫直方才一個禮接著一個禮的模樣，直忍不住笑

        “溫直聰穎，性子也好，若持之以恒，將來自會有出息”周洛泱道

        “在安齊住著的那幾日，我瞧你對他略微冷淡，我還以為你不大喜歡這孩子”

        “可是早就有了帶他回東都的心思”

        “也不知怎么的，我是挺喜歡他的，大約是投緣罷，你不也挺喜歡他的嘛”

        “綠兒再對他更好些，興許我就不喜歡了”

        抿嘴一笑“我對他哪里好了？我可沒有給他安排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詩詞歌賦都極通的的大先生周夫子身邊，還有這么個極好的機會跟著夫子學習”

        “我能做的也只是引薦罷了，可引薦之人，何止我一人，終究還是靠了他自己的，若是夫子不喜，緣分不合，溫直便是再好，夫子也不會讓他留下”

        “也算是溫直的福氣罷，只是這以后的事情，誰都說不好”我朝周洛泱笑笑，壓低聲道“其實，你引薦他跟了去周夫子那兒，我還暗喜了一陣，心里期許著，說不得溫直得夫子點撥，學問極好了，以后成了一代文壇巨匠也未可知啊”

        周洛泱跟著笑了“你這心意，倒像極了那盼著孩子有出息的母親”

        “我也是閑著無事想想罷了，他有出息，那自然是好的，我也替他高興。可個人自有個人的命數，有些人想做文壇巨匠卻是庸庸碌碌過完了一生，有些人想平平凡凡，實際的日子卻是轟轟烈烈，這誰能說得清楚呀，看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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