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極好，出了大日頭，天都是湛藍的。

        跟著人群一路走著，便都是大家世族出生的貴女，無數的姑娘多少都發出了一兩聲的驚嘆，永嘉公主的公主府邸，我這一路瞧下來，只想著四字：仙殿寶境！

        這世間有的，此處登了極點，世間沒有的，此處亦能看見，一個個侍從宮娥，千萬顏色，風情如雨。

        入了宴廳，也不算宴廳，兩個回字的大走廊，外圈高內圈低，裝點得十分精致，走廊前頭一截是供丫鬟們上茶上菜之用，后一截便是桌椅，有四人一桌的，有兩人一案的，香爐裊裊，香味兒極清甜。兩個大字回廊的正中是正廳，正廳直對著的便是回字中間的大舞臺子，此時臺子上正有一隊樂師吟奏著樂章。

        我同樂嬌、樂嫆，還有盧家的姑娘被安排坐在了對著正廳一排的回廊轉折之處，盧家姑娘一坐下便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氣，想來她是極不情愿過來的。

        眾人入了席，永嘉公主這才入席，一齊起身參拜，我們這兒隔得遠，莫說瞧得見人，聲音都不大聽得到，幸而一般這些時候都有侍從再揚聲，不然也只能是瞧著旁人怎么做，我們便跟著怎么做了。

        起了身，坐到位子上，臉上依舊掛著笑意，永嘉公主又說了什么，大家伙跟著舉起酒盞，我們也是一樣。

        熱菜送了上來，中間的樂師換了另外的曲調，我雖也不愿意來這宴席，但單論這些酒菜，永嘉公主的席面真是又精致又好吃，還幾乎顧慮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兒，譬如一道大蝦，一個盤子里都擺齊了三種口味兒

        席面吃到一半，我瞧著大家伙的神色不約而同的輕松了不少。我想，大約還是這席面吃得好了，伺候的丫鬟們也貼心，更為主要的是，這位公主娘娘營造的氛圍便是輕快的。

        臺子上的樂師，挪到了臺子下，一班身姿窈窕的舞姬到了臺子上舞了起來。

        “七姐姐，我覺著我有點兒暈，我是不是醉了？”樂嫆揉了揉太陽穴，滿眼的困意

        問一旁的丫鬟要了一盞濃茶，遞給樂嫆“你吃兩口茶，若是還暈得很，我便陪你離席去一趟更衣室”

        樂嫆吃了兩口茶，還是說著不大舒服，我們便同一旁的女官說了告，我陪她往更衣室來了，待樂嫆略好些了，這才重新回到宴席。

        此時臺上正有人說著書，沒聽前頭，只從中間聽，大約也猜到了是一個情愛話本，其實說這么些情愛話本倒是無妨，只是那說書人言辭頗有些露骨了，這樣的場合，說得這般艷麗是不是過了？

        樂嫆聽著聽著，垂下頭，滿臉通紅。

        菜肴撤了舊的，又換了新的上來，只是這回上菜的都換成了略有顏色的男侍，聽著說書人的詞匯，我卻是有些擔憂起來，這是在一步一步的挑動這群姑娘的底線么？

        說書的總算將書給說完了，樂嫆臉從艷紅恢復了常色，又是吃了兩盞酒，這回登臺的卻是表演把戲，這把戲精彩得很，引得大家伙連連稱贊。

        把戲結束，公主娘娘讓人扔了一錠金子在臺上，戲謔了兩句世俗，有錢的捧個場，沒錢的湊個鬧騰。前排的郡主、縣主都讓人扔了釵環首飾到臺子上，我們自然也是要跟著放些首飾上去。

        表演者跪在臺子上，連連磕頭道謝，一時間一個臺子上放了無數的金銀首飾、玉環戒指，那兩個表演者一邊收著首飾，一邊眼中冒出的光，又是一場表演。

        侍者們上著甜湯，正中的臺子重新清理了一番，原本被緊緊束著的描金紗幔全部被放了下來，或許，這是要上壓軸的大戲了

        二十來個衣著略暴露的女樂師，分成兩排，環繞在舞臺兩邊。

        五個蒙面的男子，入了場，身上的白衣袍松垮且單薄

        樂漸起

        四周一片驚呼

        我亦大震，便是樂起的剎那，這五人，或躍、或跳、或落、或轉，宛如仙鶴點地，身姿極有滯空之感，不似凡人

        “嘔”樂嫆偏頭捂嘴干嘔了幾下“七姐姐”

        手腕被抓疼，我這才回過神色，瞧著樂嫆“八妹妹，你怎么了？”

        樂嫆臉色十分難看，捂嘴道“七姐姐，我，我有些想吐，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

        原本是想叫樂嬌一齊過去，可瞧著樂嬌同盧家姑娘眼里的光只跟隨著臺子上的人

        同女官說了一聲，我扶著樂嫆趕緊的離開

        強著忍到了更衣室，樂嫆便十分支持不住，哇哇的吐了起來，同她拍了拍后背，她這樣，只怕這宴席是呆不下去了

        樂嫆稍稍止住了嘔吐，滿頭大汗，面色慘白

        扶她出去坐著，丫鬟們奉了茶水漱口

        “八妹妹，你可覺著好些了？”

        樂嫆拍了拍胸口，點點頭“好點兒了”

        “那咱們在這里坐坐？”

        樂嫆擺擺手“我好多了，公主娘娘的宴席，咱們頻頻離席太久不好”

        “那我扶你回去？”

        “好”

        再次回到宴席，怎么氛圍這般奇怪？

        絲竹聲也停了，舞者了離開了，宴席還是一樣，可大家伙的臉上，一個個的說不出的意思，羞愧？惱怒？憤恨？擔憂？似乎都是亦似乎都不是，我說不上來。

        樂嫆略害怕的拉著我

        握著她的手，趕緊入席

        樂嬌同盧家姑娘亦是一樣的表情

        還未開口，我們席前的值守女官走到眼前“兩位姑娘，公主娘娘請二位去前頭”

        “七姐姐”樂嫆下意識的抓著我的手

        我倒是并不害怕，甚至略有些好奇，還想著瞧瞧這位傳聞中的公主娘娘是什么樣的，拍了拍樂嫆率先跟著女官過去

        至公主正殿，除了我同樂嫆，還有另外兩個姑娘，一齊行了禮，垂手微微低頭站在一側

        “都抬起頭來，讓我瞧瞧”這聲音還算溫和

        依言抬頭，一個容貌極像長公主的年輕女子，一襲紅衣，懷里抱著一只白貓，小臉上略有些玩味

        “你們不必這般緊張，我不吃人的”永嘉公主笑著朝樂嫆招招手“你是哪家的姑娘？往前一些”

        樂嫆戰戰兢兢的上前了一步“回公主娘娘，臣女，江氏”

        “江氏”永嘉公主十分歡喜的笑著“瞧你那小臉白的，我長得很嚇人嗎？”

        “不，公主娘娘很美”樂嫆的話語都帶了顫音

        永嘉公主撫了撫那白貓“是嘛，那你說說，有多美”

        “公主娘娘恰如明珠皎皎，光輝熠熠”樂嫆答道

        “呵，明珠，我若是美若明珠，在場的這么多貴女，豈不是我這府邸都能發光發亮了？”

        樂嫆聽著這話，手都微抖了起來“臣女”

        聽著永嘉公主的意思，只怕樂嫆夸什么，都是要被駁下去的，我更不必開口了，不然，只怕是無地自容。

        “公主娘娘，臣女們如何能與眾位娘娘們比為明珠，臣女們，最多也算是院子里開著的小花罷了”最右邊的姑娘開了口

        永嘉公主挪了挪身“我知道你，你是國公府的師惠如”

        師惠如，比樂嬌還有名氣的名門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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