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腰，扭頭望著找野菜的人，接著說道：“還有很多夭折的孩子，咱們女人生孩子，就像到鬼門關走一圈。”
  “運氣好的，大人孩子都能保得住，運氣不好的，要么大人保不住，要么孩子保不住，也沒人敢在荒年生孩子。”
  季溫禾蹲下身：“過年家里都不夠吃，再生一個孩子，不是難上加難。”
  這時候醫療條件不好，荒年條件更差。
  蘭秋華回頭，繼續找著野菜：“這是其中一個原因，我以前聽我奶奶說過，他們那個時候的荒年，是會換小孩吃的。”
  “啊？互換孩子……吃？”
  她擰著眉。
  “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怎么舍得。”
  “我奶奶說沒辦法，家里有小子，再不吃就要餓死，也正是因為舍不得，才想和別人換。”
  有些人為了孩子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有些人也是自私的。
  季溫禾挖著野菜，想起前世看過的一些案件，不也有很多親生父母傷害自己的孩子嗎，所以并不是所有母親都疼愛自己的孩子。
  這時。
  沈文山從小河底下上來，雙手掐著一大把野芹菜：“蘭嬸，你拿一半回去。”
  河邊的野芹菜最多，他們來的晚，好多被人摘走了。
  蘭秋華笑著走過去：“一半太多了，要一小把就成，我和小雅在家，兩個人吃不了多少。你家人多，多拿點回去。”
  野芹菜味道有點沖鼻，她都是用來燒湯喝，或者兌著黑面烙餅吃。
  “好。”沈文山分開一把，放進她的籃子中。
  “文山，來，放進籃子里。”
  她打算回去炒野雞吃。
  季溫禾望著身后，他們從出村之后一直往前方走，這附近她還是第一次來。
  再往前走，過了一片樹林，隱約能看到村莊。
  “對面是不是也有很多村子。”
  他們這邊屬于高地，對面的村子地勢矮很多。
  “有，那邊村子里住的人雜，聽說以前是一條大河，不知怎得干涸了，后來就有逃荒的人住了進去。”
  蘭秋華聽村里的老人提過。
  季溫禾看向走在前方的沈文山，問：“文山，你去過那邊的村子嗎？”
  “沒有，他們村的出入口不在這邊，要往東邊去，過一片樹林。”
  “我想著先走近的，他們村我一個人不敢去，聽附近村里人提過，前兩年打架打死了人。”
  “打死人？”蘭秋華抬頭，“我倒是沒聽說過，是不是胡說的。”
  方圓百里，哪個村子發生這種事，不可能不曉得。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沈文山搖搖頭：“我也不清楚，聽一個嬸子說得。”
  “因為口糧打了起來，拿著石頭，把人腦子都打出來了，打人的跑了。”
  季溫禾覺得是謠言的可能性很大，不過為了安全考慮，還是謹慎點好。
  “那你別一個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咱們都小心點，以后和元山一起，或者讓你大哥陪著。”
  “嗯。”沈文山拿著鐮刀，“嫂子，我去割茅草，你和蘭嬸在周圍找野菜。”
  蘭秋華接過話：“多割點，一會兒我幫你們抱回去。”
  “多謝蘭嬸。”
  “害，謝啥呀，你這不是跟嬸子生疏了嗎。”
  她捶了捶后腰，目光望著去往集市的方向。
  “我們家的安國不知在鎮上如何了，有沒有找到好活計。”
  過了農忙，鎮上活計不好找。
  農忙時，才是最好找的，可家里要人，又沒辦法去鎮上干活。
  “蘭嬸，沈大叔和安國幾天回來一次。”
  “有時半個月，有時一個月，看活做得怎樣，沒活回來的就早。”
  季溫禾好奇：“那住處呢？”
  很多找得都是零工，做完換另一家。
  “有的雇主會安排住處，沒有的，就自己和認識的一起，去租住院子。”
  “院子？鎮上租院子應該很貴吧。”
  蘭秋華點頭：“對，我說得不是那種院子，他們租的院子，地方偏僻，臟，亂，差。”
  “我明白了，有專門給干零工的人租住的院子，幾個人合伙一起租，花不了幾個錢。”
  她點了點頭。
  季溫禾站起身，望向身后割茅草的人，沈文山的動作很快，不多時，便割了兩堆茅草。
  “蘭嬸，我先抱一堆回去，讓他在這割。”
  棚子搭得大，得用到不少茅草。
  蘭秋華扭頭：“成，我和你一起，人多快。”
  季溫禾剛想開口拒絕，被她抬手制止：“別跟嬸子客氣，我這野菜挖得夠吃了，順道送回去。”
  揚著笑臉應下：“哎。”
  兩人來到茅草堆邊。
  “文山，我和蘭嬸抱兩堆回去，你繼續割，我們送回去就過來。”
  沈文山頭也沒抬地回：“知道了嫂子。”
  他割茅草的速度很快，想著今天把蓋棚子用到的茅草全部割完，省得明天再來一趟。
  季溫禾抱起茅草，在拎著籃子，跟在蘭秋華身后，往村子的方向走。
  路過菜地。
  有人家的菜地沒有全種上，留出一部分空地，等到了時候，在種上別得菜。
  一想到菜地里結滿瓜果蔬菜，她就高興。
  蘭秋華走在前頭：“溫禾，茅草放院子里，還是放在外面。”
  “放外面吧。”用到在出來抱。
  季溫禾將籃子放進廚房，野菜放在太陽底下會曬蔫了。
  “蘭嬸，喝口水。”
  “不了，我不渴。”蘭秋華打量著院子，“茅房旁邊怎么還架了籬笆，打算把小雞放在院子里？”
  她喝了半碗水，走出來：“對，不能老是麻煩蘭嬸，后面天熱，在院子里應該沒啥。”
  這段時日，小雞苗晚上在他們家中。
  一次兩次可以讓人幫著，天天讓人幫忙照顧，時日長了，怕人家心里會不舒服。
  蘭秋華笑道：“隨你們，走吧，再去抱幾堆回來。”
  季溫禾點頭：“哎。”
  下山時，兩人看到院中的沈小雅，對著她們揮手。
  “娘，嫂子，你們去干什么了？”
  “你嫂子家要蓋棚子，我們去山外割茅草，你去不去？”
  “去。”她想也沒想地回。
  在家打了許久的絡子，脖子酸，腰酸，出來轉悠轉悠，就看到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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